冷不防被提及的妖皇趕緊閃了身形到兮揚麵前俯首行禮,道:“迴神君,那裏極其兇險,是妖界一處禁區,便是一個法力高深的妖君進去了都難以活著出來,凡人更是不可能。”


    “既是如此——鳳族公主緲華,枉顧天地法則,褻瀆上神之威,妄圖侵奪昆侖山玉脈,現廢去修為靈力貶作凡人,禁於妖界瘴林,生死由命,求情者,同罪!”


    神諭一字一句現於虛空之上,墨色的上古梵文透著遙遠的神秘之感,話音落下,字跡一點點模糊,變作一道利劍以極快的速度朝緲華擊去,頃刻間,寂靜的淵澤嶺上,響起了靈魂撕裂的聲音。


    被廢去修為的緲華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身上沁出了斑斑血跡,簡直認不出此人便是往日那個高傲的公主。


    貶作凡人扔去妖界的禁區裏,雖然說不當著天帝的麵處死緲華公主,可也沒打算給她活路,不然也不會讓妖皇將她帶走了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兮揚看向白曄的時候,白曄也正好看向她,眼底神情明滅看不出在想些什麽,她也不想去追究些什麽,袖擺一拂,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恭送她離去的聲音整齊劃一響徹在天地,仙妖皆俯首行禮,許久之後直起身來,才發現白曄神君不知何時也離開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決定以後再開文絕對不起五個字的標題!!!強迫症一定要一溜下來走隊形,起了六十章實在起不出來了……兩個字多好,作者菌卒(&gt_&lt)


    ☆、悠然紫竹林


    昆侖山主峰一夜之間消失了去,群山圍繞之處,佇立著一座輝煌的宮殿,雕欄飛簷,店門前白玉鋪就的石階在月色下如沉靜的涼水無波無瀾,放眼可見的四根大柱子上雕刻著不同的紋案,撐起了整座宮殿的宏偉磅礴。


    禁閉的殿門蒼老而神秘,殿門之上的匾額上,端端正正書著三個三字:雍聖殿。


    琉璃瓦折射著夜晚的涼光,一道紅光乘月而來,落入了院內。


    “好好的大門不走,想不到扶嬰帝君竟是個喜歡翻牆的人?”


    打趣的聲音傳來,來人循著聲音尋去,隻見月下的假山之上懶懶半躺著一個人,著一身暗青色的簡便衣裳,若非今夜月光明亮,怕是一眼瞧不出人來。


    “上神好興致,這大晚上的不睡覺,是賞月,還是在等我?”扶嬰並不似白日裏那些神仙一般拘謹,此番像來到自家院子一般,熟門熟路摸著路往假山上去,挨著兮揚便坐了下來。


    兮揚斜眼睨了她一下,擺出了一副嫌棄的表情。


    “三界尊你一聲帝君,端著這身份,倒是越發沒有規矩了,想當初你求著我帶你去見你那情郎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兩人對視一眼,無比認真嚴肅的神情如同破冬的江水一般,頃刻間化了開去,放聲笑開。


    “我以為變迴了兮揚上神,這點芝麻小事就該不記得了。說到底還是得道一聲謝,自古情關最是難過,若非你當時幫了我一把了了心頭的牽掛,怕是我還要在人間輪迴幾世才能修成正果。這恩情我是記住了的,不過,若你還是清婉小仙君這情意倒是好還,可你兮揚上神什麽都不缺,我還你什麽好?”


    “沒什麽好還的,我也沒什麽需要的。現在的三界需要的是太平,祝你曆劫成神,也是在為三界做好事。說起來,我這上神也算恪盡職守做過拯救天下蒼生的事情,若人人都要還我恩情,怕是整座雍聖殿都裝不下。高處寒冷,以往說話的人都不在了,若是帝君得空,不妨多來陪陪我這老人家。”


    兮揚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假山石磨得圓滑,就著躺下倒也不覺得硌背。


    夜色涼如水,星辰閃爍,漆黑的天幕倒也璀璨。


    扶嬰曲起手搭在膝蓋上,也微微仰著頭望著遠處一顆暗淡的星星。


    漫天星辰皆對應著一位仙君,換句話說,這漫天璀璨,不過是天宮星宿,看著雖美,也許不過是哪個仙君打了個瞌睡,也隻有那些天真又想象豐富的凡人能編出一個個美麗的神話。


    “你還想那個人麽?那個讓你在人間道停下不前,想方設法要見上一麵的人。”


    兮揚突然開口,不知是夜涼了還是這雍聖殿處得太高,明明溫溫淡淡的聲音竟有一些涼意。


    “想,但是也放下了。我曆了不知道多少情劫,唯獨這一段最是刻骨銘心,心中有了執念便放不下,放下了,也就修成正果了。一段劫罷了,在心裏偶爾念念便是了。”扶嬰轉頭朝她笑笑,見後者根本不看她,也不惱怒,靜靜打量著舒愜躺著的人。


    “你問起我的‘心上之人’,可是在想著你的心上人?”


    兮揚終於看了她一眼,又很平靜地挪開了視線,不言不語,若不是小小的動作摩擦衣裳有了動靜,扶嬰差點要懷疑她披著月色便睡著了。


    “讓我猜一猜,你是在想八萬年前的你和白曄,還是在想八萬年後的清婉和白曄?亦或是,現在的你,該如何麵對白曄?”


    後者仍是沒有言語,不想迴答,也不知如何作答。


    扶嬰輕輕笑出聲來,踢了踢兮揚曲起的膝彎,一臉壞笑道:“既然不迴答,那麽便是這三個你都在想了。唉,這男女之情啊有時候最是奇妙,分隔太久再見能像從未分開過一般,也能變得和陌路人一樣。”


    兮揚白了她一眼,翻身坐了起來,有些不情不願迴擊道:“看來果然是曆了幾萬年情劫的人,分析起來如此老道。”


    “你少挖苦我,若不是你,我今夜還不跑這一趟。”


    兮揚輕輕“嗯”了一聲,看向她的眼神帶了些疑惑。


    “你可知道白日我為什麽沒有來?”扶嬰一句話問出口,見對麵的人根本沒有要迴答的意思,也不討這個沒趣,自發自覺道了出來。


    “我以前雖未見過兮揚上神,可總覺得不該是假兮揚的那派模樣,一個能夠舍身救世的人,斷不會為了自己、為了讓幾位上神複蘇作出這樣自私的事情。我以為我想得通透,可是有個人比我更早想透,我不知道他是做到明知是假的還陪著做戲,總之我是做不到的,不過沒想到今日你會覺醒,白白錯過了一場好戲。”


    “你若是要看戲,現在趕去妖界也不遲。”


    “罷了罷了,誰稀罕看去看那個人。誒?你別岔開我的話,你不問我那人是誰?”


    “除了白曄還能是誰。”兮揚再次白了她一眼,當初在人間道的結界內那個一身王者之氣的女子並不是這樣的,這才飛升幾百年就變得這般不正經。


    “得得得,你們心有靈犀,我也就是個傳話的。不過也不是特意傳話的,我本就打算來瞧瞧你,走個禮節問候問候,半路上讓人給截住了。反正話我是帶到了,聽沒聽見就是你的事情了。”


    扶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頗有些意味深長,十分懇切地與她對視了一番,在得到第三個白眼之後,才拉下臉罵罵咧咧捏了個訣離開了去。


    望著紅光消失的方向,兮揚再次躺了下來,天幕裏的星辰有幾顆換了位置,紫霞星亮得倒是有幾分耀眼。


    紫霞殿的結界內是融融的春日景象,兮揚邁進紫霞殿,隻覺得這得是人界才有的春日的生機。


    在清婉的記憶力,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紫霞殿總是春日更長一些。


    她不是光明正大走正門進來的,守門的仙將並未見到她,殿裏仙娥不多,行了一會兒都不見人影,在白曄的寢居轉了一圈沒見著人,忽然不知曉去哪裏找尋才是。


    前來打掃的仙娥見神君內臥前立著一人,一身墨綠古袍,一頭及膝長發,但是一個背影便能感覺到自她身上傳來的神壓,當即便知道了這人是誰。


    "小仙見過上神。"


    "嗯"兮揚疑惑了一聲轉過身去,白曄的居室素來整潔,平素裏幾乎不需要人打掃,以前將她調到跟前多是如留言那般對她有心思,想不到今日走這一趟竟然遇見了仙娥來打掃。


    不知為何,心裏居然有了一些不舒適。


    "神君到哪去了?"


    "神君"小仙娥沒料到兮揚上神會對自己說話,愣了一會兒神才反應過來上神說的是自家神君,迴答得有些結結巴巴。


    "迴上神,神君的行蹤小仙……小仙不知曉,近日神君常去殿後的……竹林,上神可以去那裏尋上一尋。"


    "竹林"


    "是……是的。"小仙娥一顆心提起又落下,好半天聽不見動靜,抬頭瞧去,才發現身前已經沒有了人。


    紫霞殿後長著一片茂密的竹林,兮揚沿著辟出的小徑緩緩走進。


    她曾以清婉的身份在紫霞殿生活了一段時間,竟不知曉這裏何時多了一片竹林。


    瞧著這茂密的長勢想必不是一年兩年了,支支節節扶搖直上,支杆雖細,卻頗有幾分高風亮節的秀逸□□,數不清的翠竹連成一片,倒成了一塊通透無暇的翡翠。


    纖細的竹不時地左右搖擺,竹葉發出婆娑的沙沙聲,她第一次知道,仙界原來可以有這樣的風聲。


    霧嵐縹緲,這樣的仙境,倒有些像那個遠古洪荒時代,一切還是很簡單的樣子,青山碧海,未啟智的兇獸,和簡單善良的神。


    小徑的盡頭是一方碧石,四麵竹林環繞,紫衣青年閑坐其上,兩膝間端著個棋盤,左右手各夾著兩顆棋子,舉棋不定間抬頭看見來人,柔和的唇角揚了揚,將左手的白棋放迴棋盒,往前推了推。


    他還是這副模樣,眉眼間似是藏住了數萬年了糾葛滄桑,偏偏又溫柔得叫人沉溺。


    兮揚笑了笑,突然發覺這紫竹林很適合藏住一個這樣仙人。


    謙謙公子,溫潤如玉,那空著的竹節裏到底藏這些什麽,怕是除了挖出他的心肝,也沒有旁的辦法知曉了。


    緩緩邁著步子行至白曄身前,望著他紫色的瞳眸,她眼中笑意更深了幾分。


    許多萬年前,她初識他的時候也是和這相似的場景,那時他也是一派淡然的神色,她走進了他的眼裏,看見了他眼中燦爛的星辰。


    若時光不曾流逝,若歲月不曾更改,若她還是八萬年前的兮揚,他也還是那個見了他便會不自覺露出溫柔淺笑的白曄,該多好。


    兮揚拂袖在他對麵端端坐下,忽而眸色一凜,見對麵的人若無其事思索著下一步棋,便又釋然了。


    本就知道玉石比普通石頭要涼上一些,沒想到竟涼得有些沁骨,若不是確然是玉石的紋理,她會以為這是從極寒之地挖來的寒冰。


    寒冷的玉石對修煉有益,隻是這竹林已是涼爽,再往冰麵似的石頭上一坐,便是她這等金身上神也生冷意了。


    “啪”地一子落下,白曄抬起頭來看她,淺淺一笑,道:“該你了。”


    兮揚定定地看著他,再看看被他推到手邊的棋子,並未伸手去摸。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


    端莊威嚴完美得沒有缺陷的模樣都是給外人看的,在他麵前,她從來都不喜歡這些虛的東西。


    這迴答似乎在他意料之中,白曄並不惱怒,從盒子裏摸出白子思索了一會兒落在一處,又接著去摸黑子。


    “八萬年不見,你沒變。”


    “可是你變了,白曄。”兮揚順著他的話接下去,道:“你知道的,我沒有和你下棋消磨的耐心,既然你不主動開口,那我先問便是。”


    “白曄,那日在淵澤嶺我沒有問你,不代表我不在意。我不知道你知曉多少東西,可你分明知道那個我是假的,為何還要順著她的意?還是說,你在盤算著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有一種這期榜單過去我還完結不了的強烈預感……我是不是廢話有點多……卒……


    ☆、八萬載深情


    手中的棋子遲遲未落下,白曄抬頭看她一眼,笑了笑,將棋盤放至一旁。


    “這石頭性寒,還是過來這邊坐吧。”


    話落,一旁的空地上化出石桌石椅,白曄自行坐下,抬手化出茶壺茶盞,倒了兩杯溫茶,將一杯推至對麵,轉頭看向站在玉石邊上的兮揚。


    “這茶葉如今尋不到了,我依著記憶製出來的,不曉得是不是從前的味道,你來嚐嚐。”


    兮揚隻想快快問個答案好趕緊離了去,偏生對著他這樣不溫不火比水都淡的性子又急不得,古時的神仙們沒有哪個不知道的,除非白曄上神自個兒願意說了,否則是用盡了辦法都逼不出來的。


    端起茶輕抿一口,茶香清冽入口微甘,帶著絲絲竹的清香。


    兮揚微微愣了愣,這茶,是她喜歡的口味。


    她主宰天地,往雍聖殿的座上一坐想要什麽東西沒有,不論是什麽日子總有些神君魔君巴巴地往殿裏送東西,殿裏專門辟出一間院子放置供品,伺候的仙娥隻管挑出些貴重的好的呈上與她,不論吃食還是服飾、用物,從來沒有摸準過她的喜好,好在她也不挑,不出差錯便能將就將就。


    但白曄不同,他對她的口味,對她的喜好統統了解得清楚,凡經了他的手幾乎沒有出過差錯,兮揚表麵上雖然沒有表露出來過,但心裏著實有些好奇,他是如何知曉的,簡直比她自己還要了解。


    她與他相戀過萬年,現在卻突然發現,她似乎並不了解他。


    放下茶盞,她抬眸與他對視,神情無比地認真。


    “白曄,你知曉我沒什麽耐性,若不是對麵坐著的是你我早就掀了桌子。你既讓扶嬰帶話與我必然是有話要與我說,我既來了,你直說便是,你我幾十萬年的交情,還有什麽不可啟口的。”


    “交情……”白曄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他們之間除了數不清年歲的相識相交之情,還有天地日月昭見的愛情,八萬載光陰流轉,竟隻餘得淡淡交情二字。


    兮揚見他恍惚了一瞬,才明白過來自己不經意間,竟否認了曾經與他的海誓山盟。


    年歲到底是流逝了,人還是原來的人,情卻已經變了味道,也許有了一段八萬年後橫生的記憶,也許山海變更沉澱下的年歲讓曾經的愛火熄得隻剩下華煙一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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