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鴿卵大小的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明羽的眉角,發出一道沉悶的聲響,殷紅的血痕頓時順著那俊秀的臉龐流淌而下。


    或是對自己的實力太過自信,或是根本沒有料到有人會在這裏攻擊自己,明羽竟連這種惡作劇般的攻擊都沒有躲開。


    “滾開!壞人!”


    都不用明羽認真去尋找是誰扔的石子,一道仍帶稚氣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壞人?你是在說我嗎?”


    凝視著衝自己大喊大叫的小男孩,明羽輕笑著問道。


    本來這該是充滿了和善的微笑,可在那道殷紅的血痕映襯下,卻平添了幾分惡魔般的恐怖與邪魅。


    “我知道你!你就是網上說的那個惡魔!你別想騙我!”


    迎著明羽投來的目光,男孩的身體止不住地開始顫抖起來,嘴裏卻仍不肯放棄地大聲喊道。


    聽到小男孩的話,漸漸聚攏過來的人群紛紛將視線集中到了明羽身上,打量起那張英俊中卻又帶著幾分熟悉的麵孔來,眼中露出濃濃的驚疑。


    惡魔是一個偏向性的詞,有很多人都可以用這個詞語來形容。但若說這段時間裏流傳最廣、最具有代表性的話,那就有唯有那兩個人了!


    “是他!是那個冰之律者!”


    人群中不知誰大喊了一聲,令眾人紛紛不由退了一步。


    若隻是惡魔的話,或許他們還無法瞬間反應過來。可一旦和律者二字聯係起來,那就隻有前段時間在網絡上近乎傳瘋的兩個人了。


    對於普通民眾來說,他們大多才剛剛知曉崩壞的概念,尚且無法理解律者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也無法判斷律者間的區別。


    在他們心裏,那種恐怖的人形生物無異於就是神話傳說中的惡魔,是與他們絕對無法共存的怪物!


    若是在其他的場合,若是隻有自己一人,恐怕沒有人會想和這種惡魔作對。


    但在這個有天命女武神庇護的地方,在這個己方人多勢眾的時候,人數上的優勢給予他們極大的信心和安全感,令他們又推搡著前進了半步。


    “滾出去!惡魔!”


    “我們是不會怕你的,怪物!”


    群情激憤下,眾人紛紛叫囂了起來,各種惡毒的話語不斷響起。


    掃視著周圍神色激動的人群,看著一張張因情緒激化而變得通紅的臉龐,明羽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來。


    在聚集起來的人群裏麵,他還看到了不少有些熟悉的麵孔,那是他在不久前救下的許多人中的一員。


    但在此刻,他們卻和其他人一樣,對自己隻有憎恨和憤怒。


    就連自己剛剛救下的阿裏婭,也隻是一臉尷尬地站在了自己身邊,默默低下了腦袋。若非女兒還被自己抱著,怕是她也會躲入人群之中了吧。


    摸了摸還無法理解這一切的哈娜妮的小腦袋,明羽微笑將她放了下來,拍了拍少女的脊背示意她迴到母親身邊去。


    “你,真的以為我是惡魔嗎?”


    雙眸直直地盯向了顫抖著身體站在自己麵前的小男孩,明羽不緊不慢地踏前一步,同時用並不大的聲音說道,臉上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輕笑。


    “我……”


    聽到明羽的質問,看著明羽在自己眼中逐漸放大的身影,男孩不禁後退了一步,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惡魔!離那個孩子遠點!”


    “怪物,不許傷害那個孩子!”


    周遭的人群大聲地斥責著明羽,仿佛他真的是十惡不赦的惡魔一般。


    但即便人群中的喊聲一道高過一道,卻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阻止他。


    他們都在等待,等待著一位真正勇士的出現,好製裁這個惡魔。


    無視了周圍人的喊叫,明羽的視線仍緊緊落在了小男孩的身上,不急不緩地問道:“你,真的認為我是一個惡魔嗎?”


    “惡魔!!!就是你害死了我的爸爸媽媽!”身形不斷後退,聲音也在顫抖,小男孩卻仍堅持著喊出了自己的控訴,“如果不是你的話,崩壞也不會發生了!”


    直視著那雙寫滿恐懼的大眼睛,明羽一步步向著身體顫抖的小男孩走去,右手豎起的食指和中指上亮起了淡淡的藍色光芒。


    “如果我是惡魔的話,那我或許可以幹些惡魔應該做的事情。”


    用平淡的語氣說著,明羽豎起的手指緩緩指向小男孩,指尖上的淡藍色光芒迅速變得耀眼而奪目。


    察覺到了明羽試圖做些什麽,周圍的人群紛紛叫喊了起來,無數惡毒的話語衝著明羽罵去,卻沒有一個人敢真正去阻止他。


    “可惜,我不是。”


    平淡的聲音沒有絲毫多餘的起伏,明羽的手指瞬間指向了天空,斬出一道湛藍色的劍氣來。


    轟!


    藍色的劍氣重重斬在碧藍如洗的天空上,原本萬裏無雲的藍天旋即便被層層烏雲覆蓋,再透不出一絲陽光。


    明明是盛夏的季節,卻仿佛陡然進入了嚴冬一般,連吹拂而過的風兒都變得刺骨異常。


    見到這宛若神跡的手段,周圍還在叫囂的眾人瞬間啞口無言了起來。


    直到這時,眾人才真正意識到,他們正在挑釁的到底是一個何等恐怖的存在。


    什麽天命女武神的庇護,什麽人數上的優勢,在這眨眼間就足以改天換地的魔力麵前都不值一提。


    “無法承擔後果的勇敢,隻不過是魯莽而已。”凝視著因恐懼而身體僵硬的小男孩,明羽用認真的口吻訓誡道,仿佛長輩在教導一個胡鬧的孩子一般,“如果你真的仇恨我,那就盡管去獲取能夠殺死我的力量吧。希望下一次見麵的時候,你能夠變得勇敢一些。”


    說罷,明羽就再也不對這個小男孩投下一分視線,直直地越過他向著人群走去。


    而在他麵前,剛才還叫囂不止的人群立刻匆匆擠開一條道路,沒有人再多嘴半句。


    “天氣這麽熱,大家也都辛苦了,就好好享受這一片陰涼吧。至於這一次崩壞的真相……不久就會有人來告訴你們的。”


    離開了人群的包圍後,明羽腳步忽地一頓,頭也不迴地甩下一句話來,才繼續接著方才的速度邁開了步子。


    而在明羽遠去了之後,姍姍來遲的女武神們才出來維持秩序,引導人群們各自散去。


    …………


    踏入了敞開的帳篷中,明羽第一眼就看到了獨自坐在塑料凳子上喝水的溫蒂。


    明明是布置簡陋的帳篷,明明是用的一次性紙杯,少女竟硬生生地給明羽營造出了一種大小姐在鮮花盛開的庭院中喝下午茶的錯覺。


    “怎麽迴事?”


    目光注意到了明羽眉角的傷口,溫蒂瞬間從凳子上跳了下來,睜大的雙眼中寫滿了關切,臉上還浮現出一絲淡淡的驚訝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在這個地方竟然還有人可以讓明羽受傷。


    “沒什麽,一點小事罷了。”


    揉了揉眉角,將傷痕眨眼之間抹去,明羽用簡單的語言描述了下剛才發生的事情。


    “這樣啊……”


    低聲應和著,溫蒂並沒有發表什麽意見,隻是默默給明羽倒了一杯水。


    看著少女雙手捧著的紙杯,明羽稍稍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道謝著接了過來。


    “作為律者,質疑和非議本就是少不了的東西。”


    喝了一口寡淡無味的清水,明羽用隨意的語氣說道,臉上掛著的輕笑仿佛完全沒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放在心上一般。


    作為曾經有過前科的律者,如果所有人都能迅速理解和寬容他們的話,那才是真正的天真。


    隻不過是這種程度的質疑罷了,明羽是真的沒有將其放在心上。


    在他原本的打算裏,都已經做好有人來刺殺的準備了。


    剛才的石子他原本也是有無數種方法可以躲過的,隻是想看看對方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而已。


    “嗯。”


    點了點頭,溫蒂的臉色卻有些沉重。


    事實上,在他們之前經曆的幾次任務裏,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隻是不如這一次嚴重罷了。


    在前幾次裏,人們都還隻是用目光表達著自己的恐懼和厭惡,從未發生如這次一般的圍堵和公然質疑。


    這種冷漠的對待,總是不禁令她想起了還在大洋洲支部時的那些日子,雖然二者的情況相距甚遠。


    “算了,不管那些家夥了。”一口將紙杯中的水喝幹,明羽帶笑的目光落在了溫蒂身上,聲音依舊輕快,“這次崩壞事件的源頭,找到了嗎?”


    在月淵裝甲暫時無法動用的現在,他在靈活性上是要落後於溫蒂一籌的。


    而作為兩人中速度較快的那一個,溫蒂在身負救援任務的同時,還承擔了尋找事件源頭的任務。


    畢竟無論怎麽看,這一次事件都顯得太過異常了。


    崩壞爆發的速度和強度,完全超出了自然發展的範疇。


    若不是沒有探測到律者的誕生,明羽險些以為又有哪個不要命的家夥在玩律者實驗了呢。


    “當然。”


    聽到明羽談及了自己所負責的範圍,溫蒂的雙眸瞬間亮了起來,臉上也重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從桌上的一堆文件中抽出一份來遞給明羽,溫蒂還總結般地說道:“這次的源頭是一家工廠,原因是崩壞能反應爐失控,誕生的最強崩壞獸已經達到了帝王級的水準。”


    聽著溫蒂的總結,明羽點了點頭。他沒有去問這次的帝王級崩壞獸是哪個品種,也沒有去問它的下場如何。


    在一位律者的麵前,即便是審判級的崩壞獸,也蹦躂不了多久。而需要數支精英小隊聯手才能對抗的帝王級,大概也就一次攻擊的事情罷了。


    目光在任務報告上快速掃視著,明羽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事情的經過並不複雜,是規格還不達標的崩壞能反應爐失去了控製,擴散開來的崩壞能導致了這次的崩壞事件。


    “一群鼠目寸光的家夥!”


    良久,明羽將報告扔在了桌上,忍不住罵出聲來。


    盡管呈現在紙麵上的報告可以用簡單來形容,可明羽依舊能窺見事情的真相。


    總結起來的話,無非就是這座城市進行了非法的崩壞能研究,卻又沒有足夠的技術能力,最終導致了崩壞能反應爐失控。


    崩壞能這種東西,是那麽簡單就能掌握的嗎?


    哪怕是天命,也是付出了不知多少代價,才逐漸有了如今的技術水平。


    而這,還是在有著外掛般的奧托和虛空萬藏的情況下。若是正常發展的話,代價隻會更加高昂。


    可這些家夥,竟然起手就是崩壞能反應爐,還直接就建在了城市邊緣,這是在嫌自己命太長嗎?


    當然,若是真要計較起來,明羽怕也是要擔一定的責任。


    若非他向整個世界散布了崩壞的存在,狠狠地削了頓逆熵的麵子,這些國家和組織也不致於如此放肆和瘋狂地開始研究崩壞能。


    一方麵,他在世界的麵前展示了律者的力量,將其控製在了一個合適的範疇之中,激起了所有野心家心中的渴望。


    而另一方麵,他又狠狠地耍了逆熵一通,讓逆熵的實力受到了極大的質疑,順便連天命的威信也打擊了一番,使得長久以來壓製在世界各國頭頂的兩座大山出現了鬆動。


    盡管他在和聖芙蕾雅方的第二次交鋒中喚出了大量的崩壞獸,從某種意義上展現了律者的強大,但已經出現了裂縫的東西卻是怎麽也無法還原了。


    無論是在兩大組織掌控中的,還是仍保持中立的國家,都紛紛掀起了一股研究崩壞能的熱潮。


    這不僅是為了獲得能夠對抗崩壞的力量,還是為了自己國家今後的獨立和自主。


    畢竟,這一次崩壞結束得太過詭異了,詭異得讓所有人都難以感到安心。


    逆熵因為丟了臉麵,而隻給出了一個模糊的迴答。


    天命也因為聖芙蕾雅一方的隱瞞而無法得知完整的經過,沒法宣揚自己的功績,隻能將輿論導向了兩位律者。


    當然,擔心會進一步刺激到各國掌權者的野心或許也是一部分原因。


    但從現在看來,無論天命和逆熵作何努力,崩壞的存在被揭露已是無法抗拒的大勢,各國對於崩壞力量的渴求在短時間內也無法壓製。


    可以預見的是,發生在這座城市中的災難隻會是一個開始。


    當人們愈發渴求崩壞的力量,竭力提升自己對於崩壞的掌握時,更加恐怖的災難也會從中醞釀。


    文明愈是發展,崩壞的力量也就越強。


    奧托曾借天命之手壓製了世界的技術發展長達幾百年,而今這一盤棋局終於是要開始亂起來了。


    借人類的手,來摧毀人類自己。


    即便明羽已經奪迴了身體的控製權,他也無法完全消除曾經留下的影響。


    崩壞雖然是天災,但造成和擴大這一災難的,卻是純粹的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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