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狂風驟息,連同空中尚在飄蕩的雪花也停滯了下來。


    彷佛是一秒,又彷佛是許久,虛空中猛然響起一道痛苦的悶哼,被中止的時間便再次開始了流動。


    以兩人為中心,近千米範圍的雪花直接被湮滅,恍若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給抹除了一般,露出底下那堅實的冰層來。


    身軀微微一顫,冰之律者的嘴角溢出一道殷紅的血痕來,但臉上卻露出一抹狂狷的笑意,淡漠的冰藍色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正前方的符華。


    看著律者嘴角的血痕,符華口中不由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紅色眼眸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了下去。


    以右手的劍指為起點,藍白的冰霜侵蝕上了符華的軀體,並快速開始擴散蔓延。


    很快,符華的整條手臂便化為了藍白色的冰晶,連作為神之鍵的太虛之握也無法例外。


    哢嚓~


    一道輕細的脆響傳開,符華的冰晶手臂寸寸崩裂,化作無數藍白色的光點消逝湮滅在了虛空之中。


    “前勢尚可,後勢不足,徒有形而無神。”目中閃過些許失望和慶幸,律者的聲音中莫名多了幾分複雜,“這一劍,我不算勝利,但你確實是失敗了。”


    斷臂的截麵處沒有鮮血流出,那徹骨的寒冷已將血管都完全凍結,不斷蔓延的寒意令符華的身體都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迎著律者那宛若俯視的目光,感受著體內不斷擴散開來的刺骨冰寒,符華臉上也忍不住流露出幾分痛苦之色。


    憑她如今的力量,哪怕加上了羽渡塵,也已經無法再發動完全的太虛劍神了。


    而且,律者對於這一劍的掌握也的確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在將劍神奧義傳授給明羽之時,她本是不對此抱太大期望的,隻是不願他所接受的傳承有所缺失而已。


    可她卻萬萬沒想到,自己竟也會麵對這一劍的時候。


    更何況,冰之律者手上的那一把神之鍵……


    久久凝望著那柄透薄如冰的太刀,符華的眼中也罕見地露出一抹恍惚來。


    “你方才問我,為什麽會成為律者?”輕聲說著,冰之律者一步步向著符華走了近去,臉上露出難得的溫柔來,手中的纖薄刀刃卻泛著無比冰冷的寒光,“大概是因為,我一直都想要尋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心安之所吧。”


    律者的腳步很輕,卻也很重。足底與冰層規律地撞擊在一起,發出節奏的脆響來,宛若死神迫近的鼓點一般。


    凝視著符華那平靜的眼眸,看著對方臉上無法掩飾的痛苦之色,律者幽幽地長歎了口氣,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太刀,道:“永——”


    “別”字尚未說出,律者卻已感受到了某個快速接近的崩壞能波動,臉色不禁一變,已舉起的寒獄冰天迅速下移,擋住了那急速刺來的金色長矛。


    “每次都挑這種時候!”


    口中隻來得及低罵一聲,律者的身體就已經被長矛所攜帶的衝擊力撞飛了出去。


    落在了影騎士的身前,德莉莎迴望了一眼右臂殘缺的女武神,目光瞥過了對方胸前的那道劍痕,最終落在了那張被麵具遮蓋的臉龐上。


    或許是感應到了學園長的到來,影騎士已再一次帶上了那張黑色的假麵。


    “你,沒事吧?”


    看著這位s級女武神的慘狀,德莉莎眼中泛起絲絲的不忍和震驚。


    才分開不過一會,一位s級的女武神就已經遭了律者的這般毒手!


    麵對德莉莎的關心,影騎士還是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對方不必擔心自己。


    哪怕是換作一名卡斯蘭娜來,這樣的傷勢也足以致命了。


    畢竟,那在體內不斷擴散的寒意,可是直接來自一位序列律者,而且還是劍神的殘留。


    即便是對她而言,這股寒意的應對也是極為棘手的,但也隻是棘手而已。


    “那你自己小心些,剩下的交給我們來就好了。”


    目光瞥見了正朝這裏趕來的琪亞娜等人,德莉莎點了下頭,柔聲安慰道。


    麵具遮掩下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勉強的笑容,影騎士微微點了點頭。


    視線迅速落向了不遠處的冰之律者,看著對方嘴角殘留的一抹殷紅,德莉莎眼中終於露出幾分釋然。


    她也感受到了方才那兩股轟然爆發的崩壞能波動,明白這裏一定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情。


    若是連那種程度的攻擊都無法傷到律者的話,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現在看來,冰之律者雖強,但卻並不是無法打倒的類型。


    凡是活著的生物,必有能將其殺死的方法!


    “律者,這一次你逃不掉了!”


    目光一凜,德莉莎大聲喝道。


    迎著學園長銳利的視線,冰之律者隻是笑了笑,手中太刀舞了個利落的刀花,道:“這一句話,該是我說才對。”


    見對方擺出這樣一副閑然自若的姿態,德莉莎卻敏銳地注意到了律者那微微顫抖的身體,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


    沒有再廢話,德莉莎身形疾衝而上,手中長矛直取律者的心髒要害。


    鏗!


    寒獄冰天驟然下移,纖薄的刀身抵住了長矛的銳利,律者的身體也借勢一退,宛若乘風而起的飛鳥一般。


    見到律者這流暢無比的動作,德莉莎目中也升起幾分讚許。


    以小窺大,從此一招就足能看出冰之律者的戰鬥技巧已近乎登峰造極了,完全不像個才踏入戰場不到兩年的新人。


    哪怕是那些浸淫格鬥技巧數十年的老手,怕也很難比他更加優秀了。


    若非成為了律者,想必明羽此時已經足以被評為s級的女武神了。


    想到這,德莉莎眸中不禁一黯,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位被譽為最有可能成為s級女武神的人物。


    “溫蒂…不,風之律者哪裏去了!?”


    緊跟在了律者身後,德莉莎再一次揮出了長矛,口中疾聲追問道。


    “啊,那個蠢女人呀。”嘴角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律者冰藍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她整天就想著報複天命,所以我們就分手了。”


    即便是評價一樣身為律者的同伴,冰之律者的聲音也滿是輕描淡寫,彷佛完全沒將對方放在眼裏似的。


    “怎麽可能?”


    聽到冰之律者的話,德莉莎臉上露出幾分驚訝來,手上的動作都滿了半拍。


    明明是同樣秉持崩壞意誌的律者,明明有著相同的目標,這兩個家夥怎麽可能會分開?


    哪怕是普通人,都知道團結才是力量,沒道理這位冰之律者會放任那樣一個戰力離去。


    往更深了說,對於律者核心一向執著的冰之律者,沒理由會放過一枚近在眼前的核心。


    “怎麽不可能?”白了學園長一眼,冰之律者沒有錯過對方露出的破綻,透薄如冰的刀刃向著少女的脖頸急速斬去,“我和她又不是一個人,理念也不相通,為什麽就得一直在一起?”


    “唔~”


    用矛身攔住了寒獄冰天的刀刃,德莉莎被那巨大的力道震得手腕一麻,口中不由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再說了,你不是應該知道的嗎,我和她可是狠狠做過了一場呢!”舔了舔嘴唇,律者的臉上露出明顯的惋惜來,“可惜的是,沒有能留下她的風之律者核心就是了~”


    盯著冰之律者那雙淡漠的冰藍色眸子,看著對方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惋惜,德莉莎心中卻猛然一驚。


    的確,天命的情報部門確實在前幾天的夜晚偵測到了兩股強烈的崩壞能波動。


    且事後據相關人員探查,現場也殘留了大量的冰晶和風刃切割的跡象。


    從這些痕跡來看,風之律者與冰之律者間的確像是爆發了一場大戰。


    但在過往的記錄中,還從未有過崩壞獸與崩壞獸內戰的記載。


    更何況,同樣秉承崩壞意誌的律者之間,也完全沒有內鬥的理由。


    所以,科學部門的研究人員更傾向於另一個解釋,那就是兩位律者遇見了不得不同時應對的強敵。


    可是,無論是在天命還是逆熵的記錄中,都不存在這樣一位能同時和兩位律者交手,且身份完全成謎的強者。


    最終,這件事也隻能不了了之,暫時被擱置了。


    然而,德莉莎卻沒未想到自己會從當事人口中聽到這樣一份迴答。


    “你這家夥,把溫蒂當什麽了啊!?”


    臉上浮現出無邊的震怒,德莉莎將手中的長矛衝著律者狠狠砸去。


    盡管溫蒂已經成為了風之律者,已經不再受她的管束了,可學園長還是無法抑製心中的憤怒。


    憑她對於溫蒂的了解,她明白在這兩位律者之中,冰之律者無疑是占據主導地位的,即便祂是後誕生的第五律者。


    可就因為理念不合,冰之律者就想著直接殺死同伴奪取律者核心!?


    這種將同伴當作工具的行為,讓學園長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接受,哪怕對方是本就無法理喻的律者。


    “一個好用的工具啊。”


    閃身避開了德莉莎的攻擊,律者輕聲說著,露出一個理所應當的笑容來。


    “當然,現在這個工具已經不好用了。”


    淡淡地搖了搖頭,冰之律者眼中現出一絲歎惋來,聲音裏也多了幾分惋惜。


    “你這家夥!!!”


    緊緊咬著牙關,德莉莎露出欲擇人而噬的兇惡神情來,一對血瞳狠狠瞪著冰之律者。


    毫不在意對方展露的殺意,冰之律者臉上的表情依舊輕鬆,道:“現在,那個女人估計已經打上天命了吧。可是,她八成是會死在那裏了。”


    說到這,律者不禁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幾分惋惜來。


    不知是在感歎同伴的死亡,還是在可惜那一枚律者核心。


    “你猜在整個天命裏,她最恨的是誰?”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律者的聲音輕柔中帶上幾分魅惑,宛若魔鬼的低語一般,“德莉莎·老·師?”


    聽到這熟悉的稱唿,學園長的動作猛地一僵,身形也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原地。


    是啊,若非當初自己推薦溫蒂去參加渴望寶石的實驗,她也不會失去雙腿的能力。


    如果自己能對她多一些關心和愛護,溫蒂也不至於在大洋洲支部遭受那樣的待遇,乃至最終成為律者。


    這樣的自己,被曾經的學生所憎恨,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想到了溫蒂可能麵臨的死亡,德莉莎的腦海中不禁泛湧起了和這個少女有關的記憶,連律者即將落下的刀刃都沒有察覺到。


    轟!


    一束雷光猛然炸響,將失神的德莉莎重新喚迴現實。


    “學園長,不要被律者迷惑了!”


    聽著耳旁芽衣的大喊,德莉莎的眸子逐漸恢複了焦距,看向了身邊一臉焦急的黑長直少女。


    瞥見了同樣趕到戰場的琪亞娜和布洛妮婭,學園長臉上不由一紅,目中閃過一絲羞愧。


    明明知道冰之律者擅於蠱惑人心,她卻還是中招了,甚至險些因此而丟了性命。


    “嘖!”嘴裏不滿地嘟囔了一聲,冰之律者甩了甩因雷電而有些麻痹的手腕,目光落向了芽衣手上那柄藍紫色的太刀,“就知道以多打少,不講武德!”


    方才若不是芽衣那急速的一劍,祂已經抓住德莉莎露出的破綻,讓對方直接退出這場戰鬥了。


    “這可是,同伴的力量!”


    口中大喝一聲,德莉莎緊緊盯向了冰之律者,眼中再度亮起了堅定的神采。


    無論風之律者的情況如何,她現在能做的事情都隻有一件。


    那就是,竭盡全力地去打倒眼前的律者!


    “立於巔峰之人,是不需要同伴的。”


    淡漠地道了一句,冰之律者臉上露出絲絲輕蔑來。


    “你這樣的家夥,也不配擁有同伴。”


    高喝一聲,德莉莎身形一轉,狠狠擲出了手中的長矛。


    唰!


    長矛劃破空氣,發出淒厲的破風聲,化作一道金色細線刺向了律者的身體。


    感受到長矛那無可匹敵的威勢,冰之律者臉色卻分毫不變,身形飛速一閃,便避開了這疾如閃電的一擊。


    滋滋~


    然而,早已蓄勢待發的芽衣卻沒有錯過律者露出的破綻。左腳在冰麵上狠狠一踏,少女頓時化作一道藍紫色的雷光衝向了律者。


    閃身至了律者的身前,芽衣身形猛地一頓,按在腰間的太刀驟然出鞘,一抹耀眼的劍光頓時迸現。


    如匹練橫空,如長虹貫日。


    這一劍,無愧於少女的免許皆傳之名。


    鏗!!!


    隻來得及將寒獄冰天橫在身前,冰之律者也被這一劍擊得失去了平衡,身體被高高拋飛。


    幾乎在律者升空的瞬間,無數道燦金色的射線便彎曲著射向了祂的身體。無疑,這便是白騎士發出的伽馬射線。


    視野幾乎完全被金色所充滿,律者臉上也露出幾分凝重,手中刀出如電,無數道藍白色的細密劍氣破空而出,迎上了那燦金色的伽馬射線。


    轟轟轟~~


    劍氣與伽馬射線不斷相撞,發出不絕於耳的巨大轟鳴聲,白灰的煙霧擴散彌漫,將律者的身形完全遮掩,也將律者的視野徹底遮蔽。


    看著這視線無法穿透的煙霧,律者臉上的凝重更甚了。


    正是因為明白這些人物的棘手之處,祂才會盡量拉扯戰線,爭取將聖芙蕾雅一行人分散解決。


    但現在,祂顯然必須麵對這糟糕的局麵了。


    耳中忽聞一道熟悉的聲響,律者臉色不由一變。


    盯著眼前突破煙霧飛出的四色能量球,看著能量球中央的那一抹微弱卻不容忽視的藍紫色,律者嘴角也露出一抹苦笑,道:“連這種招式都教了,那個家夥可真狠啊。”


    口中低喝一聲,迎著那顆向著自己直直飛來的能量球,冰之律者隻能毅然地揮刀斬去。


    哪怕知道這顆能量球的厲害,祂現在也已經沒有能力閃避了。


    轟!!!


    纖薄的刀刃狠狠斬向了能量球,球中的紫色電光猛地迸發,無比狂暴的能量瞬間爆發,澎湃的衝擊撞向了律者的每一寸身體。


    白灰的煙霧之中,一股更加濃鬱的黑色煙霧猛然擴散,須臾間便吞沒了原本的白灰煙霧,爆炸的餘波甚至在地麵的冰層上都震出了無數裂紋。


    砰!


    一道身形從黑色煙霧中急射而出,重重地落向地麵,在冰層上砸出一個大坑來。


    緊緊盯著灰頭土臉、嘴角還不住溢出鮮血的冰之律者,德莉莎將猶大砸在了身前,大聲道:“束手就擒吧,你已經沒有勝算了。”


    先是和影騎士大戰了一番,又受了這麽多的攻擊,連自身都變成了這樣一副狼狽模樣,甚至那柄神之鍵都黯淡了幾分,德莉莎不認為對方還能有翻盤的機會。


    “哈哈哈~~”麵對德莉莎的勸降,冰之律者卻忽地大笑起來,淡漠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落在芽衣的身上,“既然如此,我就叫你們看看什麽才是律者的戰鬥方式吧!”


    收斂了笑容,冰之律者的視線望向了高遠的天穹,冷喝道:“七月飛雪,此為天時!”


    話音落下,因兩道劍神的對轟而中止的雪花再度飄飛,場上的溫度急速下降,轉眼間便逼近了零下一百攝氏度,令眾女武神紛紛不禁顫抖了起來。


    這樣寒冷的氣溫,已經開始對她們的行動產生影響了。


    “堅冰難溶,此即地利!”


    隨著律者冷漠的聲音,女武神們腳下的大地也震顫了起來,無數冰刺自地下冒出,將她們的陣型瞬間擾亂。


    直到這時,她們才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腳下竟然全是堅冰,已沒有半分泥土。


    站立在聳起的冰刺上,律者高高俯視著場中慌亂的少女們,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道:“我僅一人,自可橫壓半個天下,此謂之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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