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


    打量著眼前的蒼茫空間,明羽臉上不由露出幾分思索來。


    和此前謁見神明的純白空間不同,這個蒼茫空間雖然看上去彷佛無邊無際,但明羽卻能清晰感知它的邊界。


    甚至,明羽隱隱有一種可以掌控這個空間的感覺。


    “意識海。按你的理解來說,可以這麽認為。”


    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立時響起,解答了明羽的疑惑。


    循聲望去,一個無比眼熟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咫尺之間。


    宛若照鏡子一般,眼前的人影有著和他別無二致的容貌,唯有那雙分辨不出瞳孔的純金色眸子是兩人唯一的區別。


    “那麽,你果然就是……”


    看著第一次現出身形來的係統,明羽眼中卻沒有多少震驚,反而湧出些許安心來。


    “沒錯,我就是你。”聳了聳肩膀,係統肯定了明羽的猜測,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看起來,你好像不怎麽吃驚啊。”


    “我早就應該明白的。畢竟……”頓了頓,明羽眼中閃過幾分猶豫,嘴角不禁抽搐了幾番,“我還從未見過你這麽弱的外掛。”


    盡管係統在每一次關鍵的時刻都幫了明羽一把,無論是第一次驅使黑淵白花時的暗中出手,還是他第一次執行任務時因崩壞能侵蝕加劇的續命,亦或是溫蒂律化時對神明下場的阻撓,係統對他的幫助都是不可或缺的。


    但除了這些寥寥幾次的出手外,係統對於他的作用就有些雞肋了,僅有的加點功能也是一言難盡。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係統的能力似乎都逃不開這個世界原有的法則。


    武器的升級可以用第一律者的理解構築來解釋,非凡的自愈能力是死之律者的權限,技能加點則和羽渡塵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但即便用著崩壞世界中的能力,係統的吐槽卻無一不是他所認知的事物,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的縫合怪一樣。


    而這樣的東西,在他所知道的存在裏,除卻係統外,有也且僅有他一個而已。


    “嘖!你倒還有臉說了,你知道就那些東西費了我多大功夫嗎?”


    瞪了明羽一眼,係統臉上浮現出濃濃的不滿來。


    “是是是!我最辛苦了~”


    見到係統的表情,明羽嘴角頓時露出無比輕鬆的笑意來。


    即便外麵還有極為危險的未來等待著他,但明羽心中卻沒有了多少擔憂。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是一個人,背負著那些沉重的未來獨自前行。可現在,事實卻告訴他有一個人自始自終都陪伴在他身邊。


    哪怕,這個人似乎是他自己……


    “唉,真拿你沒辦法。”


    長歎了口氣,係統臉上寫滿了無奈。


    “哈哈哈~”


    看見了係統用自己的麵容擺出的無可奈何,明羽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看著明羽臉上的笑容,想到自己過去的經曆,係統嘴角一勾,不禁也大笑了起來:“哈哈哈~”


    良久,兩人的笑聲漸漸止息,不等明羽再次發問,係統便搶先說道:“好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你有什麽想問的就趕緊問吧,能告訴你的我會盡量說的。”


    聽到係統的話,盯著那雙純金色的瞳孔,明羽臉上也露出了幾分嚴肅。


    “我想知道的東西有很多,但第一個的話……我還是想知道你的本質,為什麽要偽裝成係統潛伏起來?”


    沉思數秒,明羽猶豫著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這個嘛……”摸了摸下巴,係統臉上露出幾分思索,彷佛在整理措辭一般,“你應該也知道,我們雖然可以算是同一人,但卻是屬於不同的時空。嚴格來說,是我介入了你的時空。


    為了,改變某些東西!”


    說到最後,係統的語氣已經多了幾分斬釘截鐵的意味,透露出一股不容更改的堅定來。


    “是那個,神想要催生的律者?”


    想到剛才在神座之前發生的一切,明羽臉上浮現出幾分了悟來。


    “沒錯,就是那個律者!”說著,係統不禁咬緊了牙關,眼中湧出強烈的憤恨,從嘴裏一字一頓地吐出幾個字來,“那個序列為十四的最後一個律者——終焉之律者!”


    “這怎麽可能!!?”


    盡管知道神明不惜親自下場也要催生的律者很不一般,但從係統口中道出的事實還是令明羽感到了深深的震驚。


    以他所知曉的隱秘,且不說終焉的序列為十四,如今序列第四的風之律者也尚剛誕生不久,離那最終結局還遠得很。


    單是終焉律者的力量,就不是人類可以承受的東西。


    從第一律者開始,律者無一不是從人類中挑選降臨,被崩壞賦予了毀滅人類文明的使命。但唯有最後的終焉律者,是由崩壞直接製造的。


    否則,在前文明那種已經近乎徹底敗亡的情況下,明羽實在想不出終焉律者會在月球誕生的理由。


    “沒什麽不可能的。”瞥了眼明羽臉上的表情,係統彷佛知道他內心所想一般,平靜地逐一迴答道,“前文明的序列,在現文明並不完全適用。至於終焉力量的承載……這個世界的其他人做不到,但你可以!”


    “我?為什麽?”


    聽到係統的話,明羽臉上露出幾分無法掩飾的錯愕來。但隨即,他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有多麽愚蠢。


    “論具體原因的話,我也不知道,但和我們是外來者有關。”一臉平靜地搖了搖頭,係統用低沉的聲音給出了解釋,“或許和我們原本的世界有關,亦或者是我們跨越世界壁壘的時候產生了什麽變化。但根據神所說的,我們身上是有著一縷神性存在的。”


    “神性?”聽到這不明覺厲的詞語,明羽臉上的疑惑更甚了,但他很快就抓住了係統話中的另一層意思,“我們穿越的原因,連神也不知道嗎?”


    “嗯,我們的存在,連那種級別的人物也會感到意外的東西啊。”


    這樣說著,係統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扯出一絲充滿嘲諷意味的冷笑來。


    注意到了係統的表情,盡管不知道在另一個自己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可明羽心中還是不禁生出陣陣寒意來。


    從那個笑容裏,他能感受某種冰冷至極的憤怒和殺意。若是條件允許的話,另一個自己絕對會向某個存在拔刀相向,以那種拚死也要砍上對方一刀的信念。


    但同時,聽到了係統口中迴答的明羽心底不由湧現出幾分絕望來。


    既不是原本神秘的係統作怪,也不是神明插手的原因,難道穿越這檔事,真的該歸類到東方的神秘力量嗎?


    這樣一來,自己大概真的已經沒有迴去的方法了吧。


    即便他在這個世界也生活了不短的時間,也留下了許多的牽絆,但如果可以的話,他心底果然還是期盼著什麽的。


    “話說起來,你那邊過得怎麽樣?應該不太好吧?”


    想了想,明羽直直地注視起了那雙純金色的眼眸,轉移起了話題。


    雖然如今的係統看上去比他要厲害得多,甚至可以和神明抵抗一二,但從他的隻言片語裏,明羽卻並不認為這個自己混得有多好,否則他就不會想來改變什麽了。


    “我啊……要說好的話也還行,要說不好的話其實也挺慘的……”


    輕聲說著,係統抱著膝蓋坐了下來,臉上露出了幾分無法言喻的複雜神情。


    “我從長空市開始,就一直是掙紮著求生的。沒有什麽外掛,也沒有誰能夠依賴,我能靠得隻有自己而已。


    僥幸躲過了大崩壞之初的崩壞能洗禮,卻一直被死士攆著到處跑……我啊,那時候連一頭最低級的死士都打不過,隻能到處跑啊跑,像隻老鼠一樣。”


    係統的聲音很輕,卻也很重,那輕緩的語氣中透著一種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重感,讓明羽也不禁迴憶起了那段最初的歲月。


    倘若沒有係統的幫忙,自己恐怕也是這樣的吧,被最低級的死士撚得滿長空市亂跑。


    但在係統的幫助下,他很快就有了不弱的力量,抵禦低級的死士不再是問題,連弱一些的崩壞獸都能打上一打。


    “幸運的是,我碰到了八重櫻。在她的保護下,我才終於勉強活了下來。我沒有任何力量,隻能一直跟在那位巫女身邊,像隻暴風雨中的小雞一樣在她的羽翼下尋求庇護。那段日子,該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來最開始感到安心的時候吧。


    但很快,德莉莎出現了……我隻能眼睜睜看著八重櫻化為聖痕,卻什麽也做不了。


    後來,是德莉莎把我帶迴了聖芙蕾雅。憑借八重櫻教我的劍術和留給我的櫻吹雪,我在聖芙蕾雅很快就混到了中遊的水平,在櫻色輪迴裏也指揮著德莉莎解決了侵蝕律者的麻煩……侵蝕之鍵最終被天命拿走了,那時的我沒有使馭神之鍵的資格,更沒有那個能力。


    怎麽說呢,我其實還是有幾分才能的。八重櫻教我的,符華教我的,姬子老師教我的……那些我都會,並且很快就熟練起來了。


    我流劍術、太虛劍氣、西方綜合格鬥術、卡斯蘭娜槍鬥術……我學了很多,每一個都達到了凡人的極限,但也隻有凡人的程度,完完全全、徹頭徹尾的凡人。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身體,根本就沒有多少崩壞能適應性!”


    抿了抿嘴唇,係統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懊惱。


    在這一刻,明羽忽然理解了係統最初給予他的身體改造是多麽珍貴。甚至可以說,他如今的一切都來自於那個看似不起眼的改造。


    正是那個改造,賦予他支配崩壞能的力量,讓他一步步走到了現在的位置。


    “無論我怎麽努力,我能控製的崩壞能都少得可憐。哪怕我把崩壞能控製訓練到極限,把一分力用出十分的效果,我還是太弱了。


    就好比遊戲一樣,你能憑借操作越五級、十級打怪,但你沒辦法用一級的白板人物去殺死大boss。人家的大招都是全地圖aoe,動不動就天崩地裂,可我連刮痧都做不到。


    我真的,什麽都做不到!”


    臉上露出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來,係統純金色的眸子裏閃過些許晶瑩。


    看著這樣的係統,明羽心中也湧現出了相同的悲涼。


    盡管兩人的經曆並不完全一致,但在那近一年的任務生涯中,他也曾無數次地希望自己能更強一點,能夠彌補那些缺憾。


    可是,即便他變強的速度已經很快了,一個個或大或小的悲劇還是發生在了他的眼前,直到現在也無法完全避免。


    而與他不同,係統所經曆的卻是沒有任何光明的道路。無論他怎麽努力想要變強,現實都不會給他一丁點兒迴饋。


    但很快,係統的臉上便恢複了平靜,嘴角勾起一絲懷念的笑容來。


    “於是,我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


    和琪亞娜她們,我憑借同為長空市幸存者的優勢和她們建立了關係,並以此為階梯一步步取得了德莉莎的信任。在我的幫助下,極東支部逐漸壯大,慢慢有了和天命抗衡的本錢。


    再後來,我們打敗了奧托,德莉莎繼任了天命主教的位置。我則是繼承了第一神之鍵,同時被授予了天命總指揮之職,連s級女武神也在我的管轄之內。


    在德莉莎成為主教後,天命就煥然一新了,逆熵也重新合並了進來。我們和世界蛇進行了協商,與世界上大大小小的組織建立了聯係,組建了抗崩壞人類命運共同體。


    大崩壞一次又一次地發生,但都沒有能夠造成什麽太大的破壞。我們以絕對的優勢擊敗了一個個律者,逐步積累起了勝勢。到了第十三位使徒失敗後,我們甚至擁有了足以對抗終焉的強大力量。


    但是…但是……沒有人能夠想到,最後一位律者會以那樣的方式降臨。”


    嘴角的笑容收斂了起來,係統的聲音也不由顫抖了幾分,卻蘊含著一股徹骨的寒冷,“我,成為了終焉!”


    看見了係統臉上的冰冷,明羽心中也頓覺一陣冰寒。


    即便沒有細說那些事情的經過,他也能從中感受到其中的艱辛。至少以他如今的位置,看不到這樣的未來所實現的方向。


    可以想象,係統為了達成那樣的結果,究竟付出了多麽大的努力。


    但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成為終焉的那一刻失去了意義。


    “我知道人類方的每一個布置,了解所有陷阱的應對。我甚至熟悉她們每一個人的戰鬥方式,能夠掌握她們的每一個破綻。


    憑借絕對的力量和意識差距,戰局完全是一邊倒,人類側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甚至,連和前文明一樣埋下火種的機會都沒有……”


    臉上的表情已經變為了死一般的寂靜,係統用無比冰冷的語氣訴說著。


    “好不容易,我改變了姬子和符華的結局,陪著大家走到了那一步,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好不容易,我贏過了麗塔那個屑女仆,甚至打算在擊敗崩壞後就向幽蘭黛爾求婚的。


    可是……隻用了六個小時,我就抹平了一切。


    那曾經無數個日日夜夜為之努力奮鬥的東西,我隻花了六個小時就徹底抹消了。”


    頓了頓,係統的目光看向了明羽,毫無生氣的眸子裏泛起了些許漣漪,冰冷的語氣裏也多了幾分波動:“我花了近十年的時間才終於戰勝了終焉,並統合了所有的律者核心,獲得了撬動世界本源的力量,擁有了向神明發出質問的資格。


    麵對我的出現,神明們也感到了難辦。因為我的堅守改變了棋局,令勝負的判定條件就此模糊。哪怕是祂們,也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結果。


    終於,神明們達成了共識。在祂們的幫助下,我找到了時空的縫隙,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無數維度來到了最初之地。


    但是,這場旅行已經耗盡了我全部的力量,甚至讓我失去了近乎所有的質量和能量,以至於連維持這樣一個殘念就已是我的極限了。


    而你,就是我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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