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你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


    握著大劍的手猛然發力,麗貝卡歇斯底裏地怒斥道。


    被這股突然的巨力壓得後退數步,明羽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憤怒,看向眼前女子的眸子裏不禁帶上了一絲默然和憐憫。


    明羽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麗貝卡心裏其實早就清楚了,隻是無法接受而已。


    麗貝卡本以為能帶著溫蒂逃離苦海,但實際上卻隻是將她卷進了更深的漩渦之中。


    她無法接受這個可怕的事實,無法接受溫蒂被施加的命運,無法接受自己的……愚蠢!


    或許麗貝卡不知道律者核心和渴望寶石的區別,但她卻能明白律者的含義。


    崩壞的使者,自大崩壞中誕生的怪物,崩壞獸和死士的統禦者,人類文明的公敵……這一係列詞語的描繪之下,是人類對其的恐懼和憎恨。


    但現在,或許還可以加上貪婪的覬覦。


    即便在女武神眼中也是屬於極端可怖級別的怪物,但在天命和逆熵的眼中,也隻是狩獵的對象而已。


    一想到溫蒂那樣善良可愛的孩子會變成那副樣子,麗貝卡就不由產生一股深深的絕望。


    這樣的現實,她怎麽可能接受?!怎麽能夠接受?!


    “假的!都是假的!”


    一邊大聲怒吼著,麗貝卡掄起鏈齒大劍向著明羽的身體重重斬去。


    一劍又一劍地向明羽斬去,沉重的大劍在她手中彷佛輕若無物,被舞成一圈蒼白的風暴。


    隨著麗貝卡的攻勢愈發緊迫,明羽所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防守也逐漸變得狼狽起來。


    鏈齒大劍和地藏禦魂一次次相撞,發出清亮的金屬交擊之聲,急促而又清脆,宛若戰鬥的鼓點。


    手臂被長劍傳來的力量震得逐漸發麻,明羽的防禦圈也被壓得越來越小,身上也添了數道深淺不一的傷痕。


    作為a級女武神兵器的鏈齒大劍鋒銳異常,完全不是本就不以硬度見長的蝕魂裝甲能夠抵擋的,更何況現在的明羽還無法激發蝕魂裝甲的力量。


    隨著明羽的步步後退,一捧捧血花不斷飛濺而出,將暗紅的裝甲染得愈發鮮豔。


    “麗貝卡!現在還沒到無法挽迴的時候!”好不容易抓住了麗貝卡攻擊的間隙,明羽大聲嗬斥道,“我會把渴望寶石取出來的,在它還是渴望寶石的時候!”


    趁著麗貝卡的動作因此而停頓,明羽直直地盯著對方的眼睛,熾熱的視線中滿是堅定:“天命不敢做、不願做的事情,我會做!”


    淺紅的眸子緊緊注視著麗貝卡略微扭曲的麵容,明羽的心跳也不禁加快了幾分。這還是他首次在外人麵前說出自己的計劃。


    除了相關者的溫蒂外,明羽從未和任何人說起過自己的計劃,甚至連緋玉丸都不曾告訴過。


    若是計劃進行得順利的話,明羽預計他大概能在半年的時間內獲得足以取出渴望寶石的能力。


    而根據原時間線來推算,溫蒂至少還能堅持一年半,他的時間可以說是很充足了。


    但正是由於計劃的內容太過駭人,他必須保證足夠的隱秘。即便麗貝卡對溫蒂的關心做不了假,明羽依舊得擔心計劃泄露的可能。


    看著明羽那妖異的紅色眼眸,淡淡的血色瞳孔中卻隱藏著超人的瘋狂和自信,麗貝卡原本陷入絕望的內心竟忽地燃起了一簇希望的火光。


    如果是這個人的話,或許真的能夠做到吧。


    s級女武神候選的身份,高人一等的實力,和天命女武神完全不同的悲憫之心,或許真的能讓溫蒂重新站起來呢。


    心底動搖著,麗貝卡的語氣卻仍是充滿了懷疑:“但據我所知,渴望寶石隻有在溫蒂體內才能穩定保存。若是貿然取出,那失控的崩壞能足以摧毀一整座城市。”


    看到麗貝卡眼中的疑慮,明羽心頭不禁歎了口氣。


    渴望寶石的穩定性……的確是個絕佳的束縛手段,讓溫蒂這樣有著崇高使命感的女武神心甘情願地成為寶石的容器。


    但對於這個天命所宣揚的“事實”,明羽心中卻隻有冷笑而已。


    若是渴望寶石隻能在溫蒂體內穩定保存,那它在過去的十四年裏又是如何保存的?


    畢竟,在植入溫蒂體內之前,可沒見有哪個人用自己的身體來充當寶石的容器。


    “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用無比堅定的語氣說著,明羽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更何況,渴望寶石在沒有溫蒂的十四年裏不也保存得很好嗎!?”


    注意到明羽冷笑下對天命的不滿,麗貝卡心頭的最後一絲擔憂也終於散去。


    這樣身具實力卻又心懷悲憫的人,比起逆熵那逐漸渺茫的名聲來,無疑要可信得多。


    若是真有人能為溫蒂取出渴望寶石的話,大概隻有明羽一人了吧。


    看著明羽那堅毅的年輕臉龐,麗貝卡皺起的眉頭漸漸散開,眼中卻不由閃過一絲愧疚。


    “可惜,無論你說得再好,我也隻相信自己的眼睛。”將鏈齒大劍立於身前,麗貝卡的臉上滿是肅容,語氣中也滿是冰冷,“為了溫蒂,隻能請你去死了!”


    “你……不可理喻!”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見麗貝卡還是不肯收手,明羽的耐心也終於消耗殆盡了。


    既然無法以理服人,那就隻能以力服人了。


    想到奧托所交代的任務,明羽心底想要擒住麗貝卡的念頭愈發堅定了起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在這裏阻止麗貝卡!


    緊了緊握劍的右手,明羽將黑色長劍橫在身體前方。


    似乎是感受到了心中的執念,明羽體內近乎冷寂的崩壞能也活躍了幾分,令他疲乏的身體又多了些許力量。


    “受死吧!”


    猛然大喝一聲,麗貝卡手中的鏈齒大劍也狠狠斬下,蒼白的劍刃帶著開山裂石之勢斬向了明羽的身體。


    雙眸緊緊注視大劍的軌跡,明羽感覺彷佛連時間都慢了下來,那白色的劍痕是如此地清晰可見。


    沒有絲毫遲疑地,明羽刺出了地藏禦魂,輕靈的長劍毫不示弱地迎上了厚重的大劍。


    噗嗤~


    預想中的金鐵交鳴聲沒有響起,鏈齒大劍在兩劍相交的最後關頭忽然偏移,黑色的長劍毫無阻滯地刺穿了女子的胸口。


    滴答—


    鮮紅的液體滴落在布滿落葉的地麵上,液滴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森嶺裏是如此響亮,而刺耳。


    看著那自傷口處源源不斷流出的紅色液體,明羽的表情忽地僵住了,臉上的堅毅和執著也被死死凍住,再也無力變化。


    眼眸上抬,明羽看到了嘴角帶笑的麗貝卡。女子姣好的麵容上露出長輩般的寬厚笑容,隻是平日裏滿是幹練的藍色眸子明顯黯淡了幾分。


    為什麽……


    嘴唇蠕動著,明羽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即便已是身經百戰的精英,即便意識已經反應了過來,但身體卻仍然不願接受這一切。


    “你啊,還是把天命想得太簡單了……”


    彷佛看出了明羽的疑惑,麗貝卡主動解釋道,紅色的血跡隨著她的開口而從嘴角流下。


    “為了讓那孩子能夠重新站起來,我做了很多錯事。對於天命而言,我是個恥辱,是絕對無法容忍的存在。”


    更何況,即便明羽能保下她,可為了一己之私做出這種事情的她,又有什麽臉麵去麵對大洋洲支部的女武神們呢?去麵對那些因她而死的亡魂呢?去麵對那些口口聲聲喊她前輩的後輩?


    嘴角露出一個淒慘的笑意,麗貝卡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


    聽著麗貝卡的解釋,明羽卻隻是沉默。


    雖然他進入女武神部隊也快一年了,但或許是身處極東支部的緣故,又或許是他本身就不在意在女武神部隊中的地位,他並沒有感受到太沉重的壓迫,無法體會那種軍隊般的嚴苛。


    “人,總歸是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用有氣無力的語氣低聲說道,麗貝卡臉上卻滿是溫柔,“但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溫蒂……”


    沉重的鏈齒大劍早已掉落在地,麗貝卡雙手按著明羽的手臂,幾乎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


    麗貝卡微弱的唿吸輕飄飄地落在明羽的脖頸上,她竭力抬起腦袋看向身前的男子,逐漸失去神采的眸子裏寫滿了不舍和期盼。


    “我會的,我一定會取出渴望寶石的,一定會讓溫蒂的雙腿恢複的。”


    扶著麗貝卡的身體輕輕坐在地上,明羽用輕柔的嗓音說出她所期待的話語,生怕過大的聲音會驚擾本就虛弱的女子。


    “那就…好。”


    聽到明羽的迴答,麗貝卡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來。


    利用了明羽心底的善良,以自己注定無望的生命為他強加一個責任,這是她唯一所能做的事了。


    這無疑是個自私而卑鄙的做法,但麗貝卡已經無所謂了。就讓她這個自私的女人,最後再自私一次吧。


    看著麗貝卡臉上那因血跡而顯得淒慘的笑容,明羽的眼眶也不禁有些發紅,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


    那胸口處的傷口仍在流著血,明羽甚至能感受到麗貝卡的生命力正不斷隨著血液的湧出而流逝。


    若是換作全盛時期,他是能在最後關頭收劍的,但如今這具疲憊的身體早已令他的反應遲滯。


    若是月淵裝甲還能使用,這樣的傷勢雖然看似可怖,但在那繼承自靜謐寶石的力量下也不算麻煩。


    可是,現實沒有那麽多如果……除了眼睜睜看著麗貝卡的生命漸漸消逝,他什麽也做不了!


    “麗貝卡…姐姐!?”


    一聲輕細而尖銳的唿喊聲忽然響起,將明羽的意識重新帶迴了現實。


    循聲看去,隻見數十米外敞開的戰艦艙門處探出一個少女的腦袋來,黑色的短發無法遮掩少女美麗的臉龐,那睜得大大的碧色眸子裏卻寫滿了驚駭,刺目的綠色光芒正從中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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