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緋玉丸帶著醫生趕到病房中時,房內早已沒有了明羽的身影,隻有微微晃蕩的吊瓶針管證實那個人不久前還在此地。


    “羽大哥呢,他去哪了?!”


    看著還留在房內的符華,緋玉丸冷著臉問道,語氣中不由帶上了幾分質問和詰難。


    雖然她知道眼前這人是屬於那種很可靠的人,但也這是由於明白這一點,她才無法對其抱有百分百的信任。


    仿佛沒注意到緋玉丸話語中的怒意,符華依舊保持這臉上的平靜,淡淡的說道:“我想,他應該是去慰靈碑那兒了吧。清醒過來之後,他先是向我確認了慰靈碑的方位,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緋玉丸柳眉微皺,一雙美目帶著淡淡的怒意直視著符華那一副平靜的臉龐。


    她很想大聲詰問符華為什麽不攔著明羽,畢竟他的身體不過重傷初愈而已,理所應當是該靜養的。


    但頓了頓,她終究還是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腿是長在明羽自己身上,他想去哪兒又關符華這武術課代理教師什麽事呢?


    而且,她也明白符華說的很可能就是事實。哪怕過程有些出入,可結果卻是沒有什麽不同。


    也就是說,自己費心照顧了這麽久的人,醒來後連見自己一麵都沒有,就徑直走了。


    看著病床上疊得極為敷衍的薄被,以及床頭櫃上剛換上不久的鮮花,緋玉丸長長地歎了口氣,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趕來的醫生見病人已經自行離開了,臉上卻是有些不好看了。


    畢竟,明羽可是極東支部二把手親自送來的人。哪怕也許其中沒有深意,但發生了這樣的事也無疑是自己的失職。


    可看著一臉平靜的符華,醫生隻能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柔聲說道:“符華大人,既然病人已經走了,那您是否能來簽個字呢?”


    從身份上來說,作為a級女武神的符華已經算是極東支部的高層了。而且,她還是被學園長和姬子少校同時看重的優秀學員,日後無疑會在極東支部占據一個極重要的位置。


    若是能有符華的簽字的話,自然就不能算是她的失職了。


    見醫生臉上浮現出一抹擔憂,符華也明白這其中的原因,讚同地點了點頭。


    畢竟,明羽的離開也是她所默許的。既然這對於他人造成了困擾,她當然也就有責任承擔這一切。


    ……


    頂著灼熱的烈陽,明羽疾步走在聖芙蕾雅的磚石路上,不時還停下腳步喘幾口粗氣。


    與醫院這種追求便利和功效的建築相比,慰靈碑雖然在重要性上不差多少,但其更加注重象征意義和肅穆。所以,位於後山的慰靈碑自然不是什麽走幾步就可以到達的地方。


    雖然明羽的傷勢已經恢複,但身體的虛弱卻還未褪去。正常而言,此時的他是應該待在醫院繼續靜養幾天的。再不濟的話,也應當是有人陪伴攙扶的。


    可心急的他顯然已經無法顧及這些了,仍自顧自地拖著虛弱的身體向著目的地進發著。


    即便這樣的速度或許還不如找個人攙扶著,但獨處的沉思以及內心的愧疚卻支撐著他固執地選擇了這樣一種有些愚蠢的方式。


    盡管身體的虛弱感揮之不去,渾身各處也隱隱有微弱的痛感傳來,可這種身體上的不適對於心理上的不適卻是一種極大的緩解,使得他不至於被心中的自責和愧疚壓垮。


    經過一段漫長的跋涉後,明羽終於見到了那些青灰色的石碑。


    在樹林掩映之中,一座座僅有一米餘的石碑聳立其中的空地上。


    一走近這些不知是何材質的石碑,夏日的炎熱便瞬間消散,陣陣寒意撲麵而來,令人油然而生一股肅穆之情。


    青灰色的碑麵光滑平整,印刻滿了一個個不同語言的姓名,那是在崩壞戰爭中所犧牲的女武神。


    她們來自不同的國家和地區,卻為著這相同的事業而拋灑鮮血,最終長眠於這小小的山林之中。


    看著這一座座刻滿名字的石碑,明羽也不禁放緩了腳步,連唿吸都不自覺地輕了幾分,怕驚擾了安眠於此的英靈。


    手指在冰冷的碑麵輕輕撫過,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凹凸感,明羽的心情也愈發沉重了起來。


    在此之前,他也不是沒有到過這兒。但那次不過是遊覽性質的觀光罷了,和此前參觀烈士陵園之類的沒有什麽不同,隻是在心中留下一些輕微的感歎罷了,以至於會連方位都有些模糊。


    但這一次,他已經大致能夠明白這些石碑所代表的意義了,也知道這些石碑是一種怎樣的沉重。


    沿著這些石碑一步步走過,明羽仿佛能見到那些戰鬥中的倩影。


    她們或許並不都是戰力超群的精英女武神,也許還有不少是負責後勤的近乎普通人的女武神。但在這兒,她們沒有什麽不同,都是為世界而戰的英雄!


    邁著沉重的步伐,明羽慢慢踱步到了最新的一座石碑前,手指在那新刻的幾個名字上停留了下來。


    紗織,莉婭,以及直升機中的那兩位有些陌生的女武神。


    本來,有些人的名字是不必出現在這兒的。可由於某個人的莽撞,這些名字還是留在了這兒。


    兩行熱淚順著眼角無聲流下,沿著臉龐滴落在灰色的碑座上,可明羽卻沒有絲毫擦拭的念頭。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此時卻隻想大哭一場。可他也明白,無論他做什麽,也無法更改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


    良久,明羽輕輕拭去了臉頰的淚痕。


    注視著那些冰冷的名字,明羽仿佛又迴到了半個月前的那一天,那次直升機上的會麵……


    迴過神來,明羽歎了口氣,帶著些許哽咽說道:“抱歉,讓你們看笑話了。”


    “隊長,以後我會好好聽從命令的,不會再魯莽行事了。”


    “莉婭,這筆血賬我會去向崩壞討迴來的。嗯,連帶你的那份一起。”


    “還有那兩位,盡管我們並不算是熟悉,但我也會帶著你們的那一份的。”


    又絮絮叨叨了許久,明羽終於長舒了口氣,低聲道:“很抱歉,自顧自地說了這麽多,也不管你們願不願意聽。那麽,這次就到此為止吧,下次我再來看你們。希望,下一次我還能走過來…”


    說罷,明羽再也不看石碑一眼,轉身向樹林外走去。


    不遠處,一道紅發的身影正等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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