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伸手,推向他的胸口,卻是再次被他裹進懷裏,「我說,我說……」


    千城便也不再掙紮,就靜靜地伏在他的胸口,等著他繼續。


    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響在頭頂:「那日,我將你當成了假千城給了你一箭,你一直昏迷不醒……」


    沙啞低沉的嗓音,絞著心痛,他頓了頓,似乎還在沉澱當時的情緒,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我一直在等你醒來,可是,我的身體卻每況愈下,毒發得越來越頻繁,也一次比一次嚴重,我知道,我的時日不多了,而吳生卻遲遲沒有被找到。後來,是三哥,三哥有張千年寒玉床,寒玉床雖不能從根本上解毒,卻可以抑製毒性的發作……」


    寒玉床?


    千城一愣,想起曾經自己月盈霜發作時,蘇墨風也用此方法抑製過她的毒。


    緩緩從他的懷裏抬起頭,她看著他,幽幽開口,「那你為何不告訴我?即使那時我在昏迷,後來我醒了,你也可以告訴我啊!」


    而且她還問過蘇墨風,她如此逼問蘇墨風,她問他是不是死了,蘇墨風卻都沒有告訴她。


    蘇墨沉淡淡勾了唇角,搖頭,「因為寒玉床隻能抑製,不能解毒,所以,我根本不能離開寒玉床,離開了它,我就是一個廢人、一個死人……」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完,他怎麽可以讓她看到他那個樣子?他怎麽可以讓她擔心難過?他怎麽可以讓她一輩子守著一個活死人?


    「所以,你不想連累我,所以,你一絲的消息都不給我,所以,你讓蘇墨風也瞞著我?是嗎?」


    千城紅著眼睛看著他,一瞬不瞬,目光灼灼。


    腦海中浮起他毒發的樣子。


    一顆心痛到顫抖,可也有氣,也有惱。


    這個男人,這樣一個男人,就像一隻驕傲的孔雀,永遠隻讓人看到前麵的光鮮,卻沒有人知道他背後的傷痛。


    她主動伸出手,將他環抱住,臉輕輕靠在他的胸口,「可是,蘇墨沉,你知道嗎?你這種自以為是的保護對我來說,才是最大的傷害,如果不能見到你,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如果沒有你的消息,如果這世界沒有你,你覺得我能活得安逸嗎?」


    「千城……」


    她聽到了他胸腔裏麵震盪的聲音。


    「後來呢?後來你的毒是怎麽解的?」


    能離開寒玉床,安然無恙地來到這裏,毒是解了的吧?


    「是你的父親,他知道怎樣可以找到吳生。」


    染飛?


    千城一震,愕然抬起頭,看著他。


    蘇墨沉抬手,將她垂落到額前的一縷碎發輕輕順到耳後,接著道:「你的父親和吳生曾經是秘門師兄弟,薛家滅門之後,兩人私下也偶有秘密來往。」


    「難怪…….我怎麽沒有想到?」千城突然低唿。


    「什麽?」


    「難怪當日,他給我畫像,明明你沒有和我站在一起,明明海棠樹下就我一人,他愣是將你也畫了進去,而且,而且…….」


    「而且我們兩人的姿勢和你曾經跟蕭寒的姿勢一模一樣,是嗎?」蘇墨沉挑眉,白璧纖長的手指隨隨指了指她的脖子,黑眸中的光亮一點一點聚集,燦若星辰。


    是啊!他肯定在將軍府見過這個項鍊,千城點頭,猛地意識到什麽,愕然抬頭。


    一顆心頓時天崩地裂,她睜著大大的眸子看著蘇墨沉,「你……你……」


    他說什麽?他方才說什麽?他說跟她和蕭寒的姿勢一模一樣!


    蘇墨沉輕輕一笑,「對,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千城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唿吸都艱難了起來。


    「知道我就是蕭寒咯。」男人微微上揚的尾音,透著愉悅。


    千城再次被震得不能唿吸,伸手抓住他的袍袖,微微喘息,「你怎麽知道的?因為看到我脖子上的項鍊嗎?還是說……你……有些什麽記憶?」


    蘇墨沉搖搖頭,抬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是方芳告訴我的。」


    「方芳……」千城有些失落。


    也是,蕭寒是他的下世,他怎麽可能會有蕭寒的記憶呢?


    也不知道方芳跟他說了什麽,想了想,又道:「那你信嗎?」


    「信,我信!」


    他不假思索,口氣篤定。


    曾經他不信,經歷了這麽多,他信了,這世上就是有很多冥冥之中註定的東西,就好比他與她,穿過千年也能相遇;就好比他在毒發昏迷的時候,似乎還到過她的那個世界,當時,意識很淺薄,他似乎看到了一層一層堆疊起來的房子,他似乎看到了一個一個像巨蟲一樣疾馳的馬車,這些景致她曾經畫過,他知道,那並不屬於這裏。


    他和她在一起兩年多,是她讓他知道,人,原來可以有那麽多濃烈的情緒,悲,大悲;痛,大痛;喜,大喜;甚至連怒,都是極怒。


    二十年來,能讓他有如此七情六慾的人,隻有她,隻有她一人。


    他如何不信?


    「千城,你應該早跟我說的……」溫熱幹燥的大手輕輕捧起她的臉,發現麵前的人兒早已淚濕了滿麵。


    「別哭!」蘇墨沉眸色一痛,指腹一點一點拭著她臉上的潮濕,笑道:「那麽久沒見,你還是一點進步都沒有,水做的人兒一樣,瑾兒都該笑話你了。」


    「你——」千城又氣又惱,粉拳落在他的胸口,嗔怒道:「還不是你,淨惹人哭。」


    梨花帶雨的模樣,委屈至極,不帶一絲做作,嬌憨可愛。


    蘇墨沉低低笑了起來,將她的小手握住,一拉扣在懷裏,「是是是,都是為夫的錯。」


    兩人又溫存了一會兒,千城這才想起正事。


    「對了,方才的事還沒說完呢!是我父親找吳生要的解藥嗎?」


    既然他如此處心積慮下毒,又怎會輕易將解藥交出,即使兩人曾經是師兄弟。


    「是我父皇和你父親一起去找吳生拿的解藥。」說到這裏,蘇墨沉的聲音明顯低沉了下去,隱隱透著一絲憂傷,「我父皇說,一切皆是因他而起,這是他和薛家的恩怨,就應該由他來了結。」


    看著他凝重蒼涼的樣子,千城驀地心頭一跳,覺得事情肯定不會那麽簡單,抿了抿唇,顫聲道:「然後呢?吳生就給了嗎?他的條件是什麽?」


    「父皇的命!」


    千城一震。


    「後來,你父親說情,父皇又自毀了雙目,吳生才交出解藥。」


    蘇墨沉口氣極淡,千城卻是聽得心口一撞,驚得不行,「自毀雙目?」


    「嗯!」


    蘇墨沉微微眯著眸子,滿目哀涼。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日,那個他叫了二十多年父皇、又怨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將解藥給他時候的情景,當時,男人一身的風塵僕僕,眼睛被白布纏著,白布上麵殷紅斑斑,男人已看不到他,而他卻可以看到男人。


    男人說,沉兒,這輩子,為父虧欠你太多,好在有生之年,還能為你做一點事。


    那一刻,男人是笑著的,而他,卻哭了。


    「蘇墨沉......」


    看著男人從未有過的失神模樣,千城伸出手臂,將他抱緊。


    她知道他的痛。


    雖然這些年,文帝對他不好,但在他的心裏,文帝一直是他的父親。


    「我沒事!」


    蘇墨沉彎唇笑了笑。


    陡然,一股刺鼻的焦味兒傳了過來,兩人同時聞到了,對視了一眼,千城驀地臉色一變,大叫:「啊!完了,完了,我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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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子咬手帕,弱弱地問句,親們手上還有月票麽,能否送給素子捏?捂臉~o(╯□╰)o


    謝謝【香味抹茶】親的荷包~~謝謝【彩虹201088】親、【wqin-111】親的月票~~謝謝【zjx】親的花花~~愛你們!!


    親愛的們,你們說番外一天更幾章好呢?是一章好呢,還是一章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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