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慢慢迴籠,她陡然想起什麽,驀地翻身而起,就看到坐在對麵的男人。


    男人似乎原本也在看她,又似乎不是,看她醒了,淡淡掠過目光,看向洞外,聲音亦如他的目光一樣寡淡,「你怎麽在這裏?」


    千城有些怔忡。


    冬日的晨曦透過洞口投了進來,雖然裏麵依舊很暗,但是視線卻很清明。


    千城看著他。


    風神如玉、冷漠俊雅。


    此時的他早已將所有的脆弱和頹廢斂去,剩下的唯有清冷,那種拒人以千裏之外的清冷。


    似乎昨夜的一切都不過是她的夢一場。


    「你的酒醒了?」


    她不想迴答他的問題?也不知道怎樣迴答。


    總不能說,我跟蹤你,所以在這裏,或者說,我正好路過,碰到你……


    前者她說不出口,後者,說出來她自己都不相信。


    男人眸光微動,緩緩將目光掠迴,淡淡落在她的臉上,「是你自己來的,還是三哥讓你來的?」


    他想,是前者吧,多少他還是了解蘇墨風的為人,斷是不會利用這個女人做什麽。


    這個女人對他所做的種種,不過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為蘇墨風付出而已。


    這才是他最心痛的地方。


    微微蹙了蹙眉,他就看著她,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迴答。


    千城有點懵,反應了好半響才明白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懷疑她的出現是蓄意的,是有目的,是麽?


    心中頓時氣結。


    她果然是吃飽了撐著。


    跟這個男人又淋雨、又挨凍、又挨餓,還要受他氣。


    「那四爺就隻當我沒有來過!」


    千城冷著臉說完,便起身,準備走,可剛剛站起來,腳踝刺痛,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連忙伸手扶住洞壁才穩住自己的身子。


    俯下身,她掀起褲管看了看,腳踝處一片紅腫,顯然是扭到了,昨夜自己僅憑一口氣撐著,竟是沒有發覺過來。


    現在好了,走也走不了了。


    心中懊惱,她隻得又挨著洞壁,重新坐了下來,脫了鞋子,輕輕揉著自己的腳踝。


    刺痛難忍,她痛得隻差沒落下淚來。


    男人就坐在她的對麵,一聲不響,沒事兒人一樣。


    千城揉著,揉著,就覺得委屈起來。


    什麽人嘛?


    昨天還說什麽,那麽愛她!


    這就是他的愛?


    難怪她會不記得他,難怪她跟蘇墨風在一起!


    這種男人,她如何會喜歡?


    自私自利、口是心非、不知好歹、疑心病重、沒有同情心、又沒風度,還……還沒有酒品、趁人之危。


    她才不會喜歡!


    正在心裏麵暗暗將他的缺點一一羅列,驟然,身邊白影一晃,是男人起身站了起來。


    一陣清檀拂過,千城抬頭,就看到男人已經朝洞口外走。


    什麽意思?


    走了?


    棄她不管?


    那她的腳這樣,她如何下山?


    腦子一熱,她就對著那抹背影喊道:「喂!蘇墨沉,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男人身子一頓,不知為那聲蘇墨沉,還是為那句救命恩人?


    此時的他已經置身洞口,身形挺拔頎長,金黃色的陽光照在他一襲白袍上麵,那燦燦的金屬光芒,讓千城陡然想到天神這樣的形容。


    陽光下,他緩緩轉過身,凝著她,唇角譏誚一勾,「所以呢?」


    所以?


    千城一愣。


    所以你不能棄你的救命恩人於不顧!


    再抬眸,洞口一片光芒刺眼,哪裏還有男人的身影?


    真的走了?


    哈?


    什麽男人?


    千城徹底崩潰。


    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難怪這世上這麽多人要騙他,活該,他這種人,活該讓人騙。


    千城越想越氣,越氣,揉著自己腳踝的手就陡然沒了輕重,她痛得瞳孔一縮,齜牙咧嘴起來。


    心中又將蘇墨沉咒罵了一番。


    也不知揉了多久,她的腳也未見一絲好轉。


    她想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揉到天黑估計還是這樣,便將鞋子穿上,起身,準備單腳下山。


    許是因為坐了太久,又許是因為是個孕婦,她陡然起身的時候,猛地眼前一黑,情急之下她想伸手扶住洞壁,可洞壁沒扶住,腳下卻是一軟,她整個人就朝一邊直直倒了下去。


    啊!


    她驚唿。


    然,預期的疼痛並沒有來,她也沒有倒在地上,因為,一雙有力的手臂適時接住了她。


    千城一震,抬頭,就看到男人俊美無儔的臉。


    蘇墨沉!


    「你怎麽又迴來了?」


    千城難掩心中激動。


    「因為不想欠你人情!」男人淡淡道。


    不想欠她人情?


    這話說得……


    千城又是好一頓氣結,正欲開口跟他鬥上一番,卻發現男人已經抱著她坐下。


    他坐在地上,她坐在他懷裏。


    很……曖.昧的姿勢。


    千城的臉頓時紅了一個通透,要說的話也頃刻忘得個七七八八。


    昨夜兩人如此,最起碼他醉得不省人事,現在……


    正有些恍惚間,腳下驀地一涼,她迴神一看,男人已經兀自將她的鞋子、襪子盡數脫掉了。


    「啊,四爺……」


    她又急又羞,就想將腳收迴。


    女人的腳不是隻能給自己的丈夫看嗎?


    那她的腳怎可以給除了風哥哥以外的男人看?


    「別動!」


    足上一熱,男人溫熱幹燥的大手已經將她的赤足裹住,握在掌心。


    「四爺……」


    「叫我蘇墨沉!」男人沉聲打斷她的話,一手握住她瑩白的玉足,一手將一個瓷瓶的藥粉灑在她腳踝的地方,然後又輕輕按摩塗開。


    千城有些怔忡,為他那句叫我蘇墨沉,也為他竟然這樣給她擦藥。


    男人溫熱的指腹在她的腳踝處輕柔輾轉。


    頓時,一股清涼在肌膚上慢慢暈染開來。


    兩人隔得很近,唿吸可聞,鼻息交錯。


    淡淡淺檀縈在鼻尖,千城有些恍惚,眼梢輕抬,靜靜看向男人俊美的側臉,看著他專注的神情。


    心中竟是說不出來的感覺。


    很奇怪的感覺,無以名狀。


    「四……蘇……蘇墨沉,我自己來擦吧!這樣…….我們這樣……不太好!」


    男人的手微微一頓,沒有抬頭,低低一聲冷笑,「不好?你身上哪個地方我沒看過?」


    啊!


    千城一震,愕然抬眸。


    恍惚間,她隻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


    男人側首瞟了她一眼,又是譏誚地冷冷一笑,未響,又轉過去,拾起地上的襪子,緩緩穿在她的玉足上。


    千城伸手將他的手腕抓住,「蘇墨沉,告訴我!」


    「什麽?」男人口氣極淡,眼梢輕掠,睇向她抓著他腕上的手。


    「告訴我,我們是什麽關係?」千城緊緊凝著他,一瞬不瞬,目光殷殷。


    她明明是蘇墨風的女人,還懷著他的孩子,為何這個男人又說看過她的身子?


    為何?


    她難道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嗎?


    「告訴我,我們是什麽關係?告訴我,我們曾經發生過什麽?告訴我,我為什麽要恨你?告訴我,通通都告訴我!」


    千城有些激動,一口氣急急說完,微微喘息。


    「噹啷」一聲脆響,是男人手中裝藥的瓷瓶掉在地上的聲音。


    男人身子一僵,半響,才愕然轉過頭,難以置信地對上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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