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著手心,略一沉吟,驟然眼前一亮,「皇上!」


    文帝抬眼看向她,眸光微閃,生怕她說出要嫁給其中一人的話來。


    她自是瞭然,嫣然一笑,「幾位王爺都是人中龍鳳,千葉能得到各位的垂愛,那是千葉的福分,但是讓千葉做出選擇,舍誰取誰,的確很難。千葉鬥膽,要不這樣,前段時間,有位神醫給千葉的隱疾開了一個藥方,隻是這藥方上的四味藥甚是難找,以兩月為期,哪位王爺能將藥方上的藥給千葉尋到,千葉便嫁給誰,如何?」


    蘇墨沉心頭狂跳,是月盈霜的解藥嗎?永久性的解藥?


    眾人錯愕,這女人還真敢提!


    文帝沉默,心中計較了一番,才道:「什麽藥方?呈上來給朕看看!」


    「是!」千城頷首,自袖中取出一張疊得四方四正的宣紙寫的字條。


    這是出征那日染飛和染天浩去請的那位神醫開的,下午她迴去的時候,染飛給她的。


    當時神醫是這樣跟染飛說的,按照藥理來說,這四味藥是可以將她身上的毒徹底解掉,但是,能不能集齊這四味藥,這世上沒有人知道。


    李公公上前將藥方接過,呈給了文帝。


    文帝抖開字條,凝眸看著上麵龍飛鳳舞的黑字。


    北國的火蓮,南海的巨海鯨魚的膽,西嶺的靈鼠,天山的血蟻。


    傳說火蓮千年產一株,如今世上隻有兩枚,一枚在北國皇室,一枚流落民間被販子倒賣。


    巨海鯨魚生長在南海深海底,傳說是個身長數丈、攻擊性強、兇猛的龐然大物,要取它的膽,就必須殺了它。


    第三味和第四味更隻是聽聞傳說而已,傳說西嶺的靈鼠通人性,狡黠更勝於人;而天山的血蟻不得離開天山,否則就必須放在人的血液裏才能存活,當然,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這兩個東西,沒有一個人知道。


    文帝勾起了唇角,這是什麽藥方?


    如此藥方還不及說無藥可醫。


    這四味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最後兩味或許可遇都遇不到,根本就不可能在兩月內找齊。


    他突然就明白了這個女人的意思,故意的麽,故意讓他們三人見到這個藥方後知難而退。


    如此一來,她既拒絕了此次賜婚,又給了大家台階下。


    這是怎樣心思玲瓏剔透的女子?


    文帝再次抬眼朝千城看過去,鳳眸微眯,眸中神色複雜。


    半響道:「好!朕答應你!這樣也甚是公平!」


    文帝一邊說,一邊讓李公公將藥方下去抄寫三份給三人。


    一場賜婚鬧劇才終於得以平息。


    千城迴座,其他三人也各懷心事地迴到席間,麗妃和梅妃也被婢女扶起,迴了位。


    夜宴繼續。


    眾人又開始把酒言歡,似乎並沒有受剛才那件事的影響,蘇墨沉更是兀自一人默然飲酒,一杯接著一杯。


    千城淡然飲茶,心中百般滋味。


    偌大的未央宮,好幾百人,她愣是能感覺到有幾道盤旋在她身上的目光,男人的、女人的,哪些人的。


    見不時有人離席敬酒,憋了多時的方芳終於再也按捺不住,端起酒盞就去了蘇墨沉那桌,等千城發現想拉都沒來得及。


    看著一人喝著悶酒的蘇墨沉,方芳眉眼彎彎,笑得像隻狐狸一樣,「怎麽?四爺一人喝悶酒呢!來!方芳敬四爺一杯,感謝四爺的救命之恩!」


    蘇墨沉抬眼,目光清淡,也沒拒絕,一聲不吭端起酒盞承了。


    方芳笑著,仰脖將杯中之酒飲盡,驟然,指著童素傾的肩膀,低唿:「呀!好大一條蟲子!」


    童素傾臉色一白,彈跳而起,側首就看向自己的肩。


    方芳笑得花枝亂顫,「這位是童夫人吧?傳聞童夫人眼睛看不見,做什麽找得那麽歡?四爺,還不快將你夫人身上的蟲捉去!」


    蘇墨沉轉眸,看向童素傾的肩頭,哪裏有什麽蟲子的影子。


    童素傾也意識到自己被耍了,臉上青一塊、白一塊,銀牙暗咬,卻終是沒有發作出來。


    蘇墨沉無奈搖頭,也懶得跟她計較。


    方芳手端空盞揚長而去。


    她迴到座位的時候,蘇墨風正與千城低聲說著什麽,千城笑笑未語。


    見她從蘇墨沉那桌迴來了,千城終於鬆了一口氣,拉著她的手,再三叮囑她不要亂來。


    方芳笑道:「知道,我有分寸。」


    文帝也不知哪裏來的興致,竟是從高座上起身,來到蘇墨沉的麵前,先敬了他的酒,然後,又來到千城這桌,從蘇墨風開始,一一敬過來,略帶探究的目光總是若有似無地在千城臉上流連。


    當朝天子敬酒,多大的榮耀啊。


    所以,眾人的目光便追尋在這桌上麵,一時間,殿中也安靜了不少。


    敬到方芳的時候,文帝問方芳,對自己的賞賜可還滿意?


    賜府邸一座,還官居三品。


    比起捏糖人,強上何止百倍。


    方芳自是感激不盡。


    文帝又吩咐邊上的李公公,讓其撥一波宮女過去她的府邸,供她使喚著。


    方芳開心地笑著,問文帝:「皇上,宮女我可以隨意選嗎?」


    「當然!」


    一個可以為西蒼製造出各種高級武器的人,是西蒼的福星,也是他這個西蒼君王的福星,不是嗎?


    「謝皇上!」方芳狡黠一笑,「那我想要她!」


    她伸手一指,直直指向立在上方高坐邊上的一人。


    眾人都循著她的手指看過去。


    千城亦然,待看清她所指之人,心中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開什麽玩笑?


    這廝竟然……竟然要的是雲蔻。


    因為殿中比較安靜,方芳嗓門又大,雲蔻自是也聽清楚了怎麽一迴事,頓時臉色一白。


    千城笑笑,有人怕是要不高興了。


    下意識地看向十四和蘇墨沉,果然,兩人皆是將目光投向這邊。


    想來,心中抓狂了吧?也是,就想著方才在遊廊上,方芳對雲蔻的不客氣,他們是應該擔心的。


    而且蘇墨沉還有一層損失吧?一旦這雲蔻離開了皇後,還做細作個屁。


    文帝沒有開口,似是沒有想到她要的是皇後的隨侍大宮女,畢竟方才賜婚一事,他站在梅妃一邊,沒有幫她這個皇後,這次要還是強行將她身邊的人抽走,多少有點……


    他有些猶豫,但是金口已開。


    千城盡收眼底,其實,她也絕對不會真讓方芳要了雲蔻。


    十四和蘇墨沉擔心雲蔻會受委屈,她還擔心方芳會受委屈呢,眼前又浮現出那夜雲蔻衣袂和長發翻飛、一掌擊碎黑衣人腦門的情景,那武功可怕至極。


    腳下,她不動聲色地踢了踢方芳,麵上巧笑倩兮,「方芳,你或許還不知,那個宮女是皇後的隨侍大宮女呢!」


    邊說,邊給了方芳一個想死你就要她的眼神。


    方芳愣了愣,當即會意,嗬嗬一傻笑,「這樣啊!那我還是不要了,怎麽能跟皇後娘娘搶人呢?」


    千城心口一鬆,眼梢輕抬,快速掠過幾人。


    她看到十四亦是鬆了一口氣,蘇墨沉收迴視線、卻始終麵沉如水、看不出意味,雲蔻緊緊拽著衣襟的手緩緩鬆開。


    她忽然想,如果方芳執意要,會是怎樣的結果?


    十四和蘇墨沉會出來幫她解困嗎?不得而知。


    一場夜宴終於結束,曲終人散,眾人紛紛離席。


    因染飛是騎馬來的,所以先行。


    方芳賜了新的府邸,幾個主事的直接將她帶走了。


    宮門口,千城彎腰,正準備上馬車,身後一暗啞低沉的男音響起,「千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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