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再次靜謐下來,隻有窗外風吹雨打的聲音。


    桌上燭火搖曳,越發顯得夜的荒涼和蕭瑟。


    千城木然地將身上濕漉漉的寢衣脫掉,上衣、裘褲,連肚兜都沒有一寸是幹的,頓時,一副潔白無暇的胴.體就暴露在昏黃的燭光裏。


    這副身子她頂了三年多,一直都還沒有適應,但是,今日,當溫熱的鮮血從腿心流出的那一刻,她真切地感覺到了那割肉般鑽心的疼痛。


    孩子,終究是沒了。


    抬手,她緩緩摸上自己光潔的小腹。


    在那裏,曾經孕育過一個小生命,一個她和他的孩子。


    是的,今夜那個男人和楊痕的談話,她都聽到了。


    很奇怪,曾經無數次希翼,連做夢都在想,如果孩子是他的,如果孩子是他的,該多好。


    可是,今夜在得知真是他的那一刻,她卻無半分欣喜。


    或許造化弄人,真相永遠比行動要晚來一步。


    那個還沒來得及來到這個世間的小生命,終究是被她和他這一對父母親手給扼殺了。


    這是怎樣的父母?


    小腹依舊火燒火燎的痛,她就好似沒有知覺,心中反而希望疼痛能夠來得更猛烈些。


    或許隻有那樣,隻有撕心裂肺,她才能真切地相信,那裏真的曾經有過一個小生命。


    微微苦笑,她抖開幹淨的衣衫,緩緩套在身上。


    驟然,一聲隱隱的咳嗽聲劃破靜謐,傳進耳際。


    「誰?」


    她一驚,慌忙雙手抄起衣襟。


    一陣衣袂的簌簌聲響起,一個身影翩然落在她的麵前,鐵麵白衣,長身玉立。


    司空畏!


    其實在她喊出是誰的那一刻,她已經知道了是他,整天神龍不見首、如同一個暗夜裏出沒的幽靈,不是他,還能有誰?


    「坊主怎麽來了?」千城蹙了蹙眉,看著他幹爽的衣衫,卻濕透的墨發,微微疑惑。


    衣服是幹的,頭髮卻是濕的。


    他到底是淋雨了還是沒淋雨?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此時的她也沒有心情去好奇這些事。


    司空畏又握拳掩在唇邊輕咳了一下,才嘶聲問道:「孩子......沒了?!」


    千城一怔,抬眼輕睨著他,雖然戴著冰冷的麵具,卻依舊能感覺到他凝重的表情。


    他沉重什麽?


    彎了彎唇,她自嘲一笑,「坊主的消息真真是靈通,如果今夜蘇墨沉不說孩子是他的,如今看坊主這個樣子,千城還會以為孩子是坊主的。」


    男人身子幾不可查地一僵,半響未語。


    「坊主找我有事嗎?」


    千城緩緩走到床邊,坐下,將自己的身子靠在床頭上,虛弱地喘息。


    任憑她再怎樣故作堅強,身子卻永遠也無法騙人的,她真的已經透支到了極限。


    男人眸光微閃,走到她的麵前,沉聲開口,「你恨他嗎?」


    恨?


    千城怔了怔,恨嗎?她也問自己。


    其實是恨的,很恨,可是,如今,她卻連恨都不得。


    因為最初的最初,是他替自己解了合歡散的毒不是嗎?


    他不能承認孩子是因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是嗎?


    他在書房編織那樣的謊言也隻是為了保護她不是嗎?


    她就是這樣反覆安慰自己的。


    「我恨我自己!」千城抬眼看向立在床邊的男人,幽幽開口。


    男人眸色一痛,轉過身去,留給她一個負手而立的背影。


    她不恨他嗎?


    竟然連恨都沒有嗎?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望著桌案上跳動的燭火,男人的聲線繃得筆直。


    怎麽辦?


    千城腦袋微微後仰,也靠在床頭上,說實在的,她心裏很亂,她也不知道接下來怎麽辦?


    許久,才聽到她的聲音,「如果我想離開,坊主會成全嗎?」


    男人身子一震,離開?


    「不行!」他想都沒想,就轉過身,斬釘截鐵地脫口而出。


    看著他急迫的樣子,千城輕輕一笑,「就知道坊主不會同意。不過,如果千城當真決定離開,即使坊主不同意又能如何?」


    什麽意思?


    司空畏心中一驚。


    她什麽意思?


    是說死也要離開,是麽?


    的確,曾經,他可以以月盈霜來威脅她,可是,如果現在,她已將生死放在一邊,他又能奈她何?


    不行!


    她怎麽可以?


    她敢!


    袍袖中大手狠握,他冷笑,一字一頓,幾乎咬牙切齒,「如果,你想死,你想雲蔻死,你想更多的人成為柳姨,那你大可以試試!」


    「你威脅我?!」千城愕然抬眸。


    「不!」司空畏冷嗤,「我隻是在提醒你!」


    「你以為我怕?」千城亦是以譏誚的冷笑還之。


    「你可以不怕!隻要你同樣不怕承擔這樣做的後果!」


    「我是我,她們是她們,憑什麽我的事要讓她們來受?」


    「憑什麽?」男人低低一笑,「就憑一直以來我身邊隻有兩種人,一種是為我所用的人,一種便是死人!」


    「你!卑鄙!」千城氣結,喘息更甚,牽扯到腹部的肌肉,頓時痛得她大汗一冒。


    男人眸光微閃,強行按捺住上前的衝動,薄薄的唇邊反而緩緩勾起一抹動人心魄的淺笑,「多謝誇獎!」


    千城徹底崩潰。


    隨手抄起身邊的一個玉枕朝他砸了過去。


    「滾!」


    她吼,玉枕脫手而出,她別過臉,不再看男人一眼。


    隻聽「哐當」一聲巨響,玉枕直直砸向男人的臉,男人沒有躲!


    麵具砸落在地。


    如果,此時、此刻,千城能迴過臉,她就會發現一個驚天秘密。


    但是,沒有!


    多年以後,她每每想起今夜,心中都懊悔不已,如果,如果她在那一刻迴了頭,是不是就少了後麵的很多糾復?


    男人彎腰將麵具拾起,緩緩戴在臉上,等千城再次迴過頭讓他滾的時候,他已經戴好了麵具,隻是麵具的一邊早已被玉枕砸凹陷的下去,昏黃的燭火打過來,光影婆娑,千城隻想到一個詞。


    猙獰!


    如同此時,這個男人在她心中的形象,猙獰!


    出乎意料的,這次男人沒有說話,而是真的默然轉過身,準備離去。


    「司空畏……」


    男人腳步一頓。


    「我不知道你為何非要讓我留在蘇墨沉身邊?其實,這些時間以來,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就幫不了你!」


    「自始至終,他從未讓我走進過他的世界,我又如何知曉他的秘密?」


    「無論我怎樣努力,無論我怎樣死心塌地,他終究是不信我,我又怎樣給你打探消息?這次的這個孩子就是最好的證明!如果,他能多信任我一點;如果,他能早一點告訴我這一切,我想,我也不會像今日這般衝動,更不會做出如此決絕的決定。」


    「他終究是不信我!終究是不信我……」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似乎在跟他說,又似乎隻是在跟自己說。


    黑眸中掠過沉痛,男人擰眉,緊緊抿了唇,開門,離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幾時竟淪落至此?為了讓她活,他用了一個男人。


    為了讓她留,他又用了另一個男人。


    ..........................................................................................


    第二更又要晚些哈,親們見諒!!


    謝謝csu】親、【liu—taotao】親、【vivianyue】親的月票~~


    麽麽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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