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寒時聞言隻是握著她的手指,看她確實很高興之後,輕輕地低眸吻了她一下。


    盛翹乖乖地扣住他的手指,問他:“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席寒時低眸與她額頭相抵:“去之前,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訴翹翹。”


    男人聲音很低:“翹翹怕不怕?”


    盛翹眼睫忽然一顫,很快搖頭。


    男人低眸看了她一會兒,眼睫潮濕:“翹翹,對不起。”


    “我迴來得太晚了,才錯過了初雪。”


    如果驚喜是在初雪準備的就好了。


    他希望她喜歡,也希望她高興。


    盛翹想迴答,但是整個人都埋在席寒時的懷裏,隻能戳他,意思是,不用對不起,我沒有不高興。


    男人喉嚨微滾,嗓音裏啞意更甚:“我也想要........”


    盛翹乖乖地趴他頸邊不動,男人手指卻蜷縮,閉眼不再說了。


    盛翹戳他:“想要什麽?”


    席寒時低眸看了她一會兒,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盛翹不明所以地伸手去抓他的手,卻隱約看見了雪白的光亮。


    在那光亮裏她看見了小時候的她,也看見了小時候的席寒時--


    還看見了,席寒時的父母。


    .......


    盛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她成了真正的影子,跟在少年身邊,看著他放下魔方,望向窗外,那雙眼睛,分明是遮著淺灰色霧氣的。


    盛翹從來不知道,席寒時眼睛也受過傷。


    她以為這隻是遊戲。


    接下來的一切如同走馬燈一般,在盛翹眼前閃現。


    她看見他像設定好的程序一樣學會對其他人禮貌,看著他在陷入黑暗之後捂住自己覆蓋著白翳的眼睛,看著他站在閣樓之上聽樓下傳來的動靜,看到他把魔方放在角落裏。


    她看到他把她拉起來,看到他把自己輸給她,看到他開門讓她玩捉迷藏。


    她看到他護住了她的頭,看到他練習那首《致愛麗絲》,看到他一遍遍地望著那棟洋房,沉默著,直到暗色抹去日光,寒月籠罩大地。


    ........


    她看到他給她開車門,看到他給她下麵,看到他給她許願。


    看到他給她擋風,看到他撐起傘來接她。


    也看到他在漫天大雪裏挖著雪堆,淚水一點點掉下來。


    .......


    她看到他靠在病房牆壁上,捏著病危通知書,也看到他在病房裏說:


    好。


    她聽到好多個席寒時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襯得隻會下雪的天地空曠得,像是隻剩下他一個人:


    “她去了哪?”


    “她離開這裏,是因為我嗎?”


    “迴答我。”


    “別傷害她。”


    “我答應你。”


    “她為什麽會掉下雪山?”


    最後是一聲,苦澀低啞至極的:“是因為我。”


    “原來......是因為我。”


    盛翹腦海裏一片空白,她好像抓到了什麽,又好像沒有。


    聽到迴收字眼的時候心髒猛地一疼,下意識地伸手去拉席寒時,卻在短暫失明後,看到了遙遠山嶺上的月亮。


    黑暗狹窄的小屋寂靜無比,盛翹伸手去摸他,卻隻摸到一片月光似的虛影。


    她聽到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聲音微啞:“多久了?”


    係統沉默著不出聲。


    但是時間距離上麵給出的懲罰結束時間還很遠。


    男人看不到山嶺上那輪月亮,席寒時卻抬眸看了很久,被淺灰色霧氣遮住的雙眼似乎融在了夜色裏,沒人能看懂其中的情緒。


    席寒時斂眸。


    係統似乎猶豫了片刻:【懲罰結束之後我會給你綁定一個新的任務者,你放心,隻要她不違背係統規則,就不會像你父母......上一任任務者一樣,被規則抹殺。】


    【你有沒有......想要綁定的任務者?這樣任務順利一點。】


    席寒時卻隻是推著輪椅迴到角落,沒有迴答。


    盛翹看到桌上的紅綢,酸澀的眼角茫然一瞬,看到他摸索著,拿起筆。


    明明隻是寥寥數字,他卻寫得很緩,展開紅綢的蒼白手指摸索到綴在紅綢後的流蘇。


    她喜歡許願,喜歡在過年的時候摸著流蘇保佑所有人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席寒時不相信神明,但是他還是為她,許了很多個願。


    那些紅紙上,全都是她的名字,紅綢上,卻因為擔心傷害到她,一個名字都不曾寫上去過。


    係統嘀咕了一聲:【許願樹都快掛滿了。】


    男人動作於是又是一頓,側眸低聲:“第幾年了?”


    係統又不迴答了。


    席寒時也隻是移迴視線,垂眸按住紅綢,提筆--


    盛翹好像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隨著煙花一起傳過來,眼睫一顫。


    她的聲音很輕快:“席寒時,零點到了,我的煙花!”


    可是沒有煙花,連明月的光輝都沒能落在他身上。


    但是他還是很認真地低眸,啞著嗓子緩聲道:“會有的。”


    “你許了願嗎?”


    席寒時似乎是側眸,聽了半晌,才低聲:“翹翹。”


    他已經沉浸在幻覺裏太久,分不清時間的流速和真假了,所以有時候根本不會迴答她的問題,隻是想聽她再問一遍。


    幻覺也的確如他所願:


    “你許了願嗎?”


    “嗯。”


    “真的?許了什麽願?”


    席寒時的手指映著冷白,眉眼依舊深邃清冷。


    “有和我有關的嗎?”


    他側眸,似乎是望著那個黑暗裏不可能出現的虛影,忽然緩聲:“嗯。”


    “什麽願望?”


    男人抬眸。


    周圍是寂靜的墨色,旋轉流淌著,包裹著黑暗中的人。


    盛翹又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席寒時,你越來越不禮貌啦,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呢。”


    席寒時眼睫微垂,聲音喑啞得不像話:“翹翹......新年快樂。”


    盛翹的聲音消失了。


    大概是幻覺,也知道這句話不是她能迴答的。


    席寒時卻低眸,摸著流蘇,手指蜷縮一瞬,終於在萬事勝意後,提筆寫:


    百年好合。


    山嶺上的月亮沉了。


    席寒時放任自己被墨色包裹,等手邊的紅綢消失的時候,才聽到係統小聲嘀咕:【也不知道外麵怎麽樣了。】


    一來就分配到一個在懲罰期間的數據體,有點倒黴。


    他垂眸,手邊的紅綢一如既往地鮮豔。


    男人手指蜷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伸開了手指,係統適時出聲?


    【誒?怎麽還有一條?】


    席寒時移開視線,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是我落下了。”


    係統隻好把這條也掛上,寫著“百年好合”字樣的紅綢在風中飄揚。


    男人身影沉寂。


    ........


    盛翹眼睫濕潤地睜開眼。


    看到他在黑暗裏一遍遍地啞聲喊她。


    也看到他在得到迴答之後,眼睫潮濕地望著眼前透明的屏幕,伸手蜷縮著手指,慢慢地慢慢地觸碰著透明的屏障。


    她看到他睜開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反應過來卻是移開眼睛害怕嚇到她。


    她看到他輕輕地抱緊她,慢慢地閉上眼睛,說,是夢也好。


    她看到他立在夜色裏低眸對懷裏的啞聲:“我和翹翹迴家。”


    她看到他握著她的手,一遍遍地啞聲告訴她:“是我。”


    “是翹翹的金絲雀。”


    “沒有不喜歡翹翹。”


    “最喜歡翹翹。”


    “怎麽舍得不和你迴去。”


    “我想和翹翹迴家。”


    翹翹,我想和你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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