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夜裏的時候,盛翹發現自己變透明了。


    她嚐試伸手去碰紙片人老公,卻沒碰到,又試著去碰別的東西,才發現自己已經碰不到被子和枕頭了。


    迴溯劇情又要結束了。


    她看著睡著的人,有些鼻酸。


    本來想趁他睡著的時候離開的,卻發現紙片人老公眼睫一顫,很快,就睜開了眼。


    他望著自己身側。


    空無一人。


    男人卻隻是低眸,半晌,伸出手指,輕輕地撫過她躺過的地方,然後就掩唇,低低地咳嗽起來。


    盛翹隻覺得心髒一縮,想說話,眼前卻突然亮起極為強烈的白光。


    白光褪去。


    她看到席寒時泛白的指尖,和沒有血色的薄唇。


    也看到他望著她,啞聲道:“是翹翹救了我。”


    還看到他被她拉到遊泳池裏,下意識地抱著她的腰的僵硬的手指,還有被水沾濕的眼睫。


    她聽到,他在水下握著她的手,用模糊的聲音低低地問:“如果我變成泡沫,翹翹會不會害怕?”


    她聽到他的心跳聲從四麵八方襲來,拷問般敲打著湛藍的水體,像是嚴肅深沉的聲音一遍遍道:“隻要你放棄抵抗,她就能擁有正常的生活。”


    --你願意嗎?


    盛翹心髒猛縮,因為她聽到了他的答案。


    我願意。


    席寒時才是那個願意拿自己的自由換她的自由,因為她的一眼,就放棄迴到現實,永遠墜入深海,心甘情願變成泡沫,讓她永遠忘記的人。


    盛翹隻能看著這一切發生,卻隻能徒勞地伸出手指。


    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感覺自己的眼淚拚命地往下掉,腦海中茫然的一片,心髒卻像是被誰攥緊了一樣,疼得厲害。


    她忍不住跌在地上。


    有人問她:你怎麽能忘呢?


    他為了你做了那麽多,你怎麽能忘了。


    ........


    盛翹茫然地跌坐在地上,等看到遊泳池,才後知後覺地站起來,想去找紙片人老公。


    想見他的願望從來沒有這麽強烈。


    係統卻阻止了她:


    【請先完成繪製任務!】


    對,她想起來了,這次是小屋的繪製任務。


    盛翹想完成任務出去,茫然地四顧,卻什麽都沒有找到。


    她一邊捂著腦袋,一邊看著藍色的水麵,有些出神,差點踏進茫茫的水底。


    直到紙片人老公握住她的手,像以前一樣,喊她:“翹翹。”


    盛翹看著他,忽然掉下眼淚來。


    她知道她落下了什麽東西了。


    她落下他了。


    **


    繪製任務結束了,小屋的遊戲界麵已經發生了變化,盛翹卻沒有見紙片人老公,而是自己抱著膝蓋埋著頭待了半天,出來的時候,係統的燈刷地全亮了。


    這還是盛翹第一次迸發出這麽強烈的,不想見到席寒時的情緒,就算規則規定迴溯劇情結束後還有一段劇情,也無法幹涉盛翹的主觀意願,係統隻能幹著急。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多,圍在席寒時身邊的透明禁製才解開。


    席寒時隻摸到一片冰涼,他下意識地尋找她的身影,等雙眼被她濕潤的雙手覆住,才順從地低頭。


    盛翹看著他,忽然啞聲問:“疼嗎?”


    席寒時仍然低著頭,被她捂著眼睛。


    他明明有機會把她的手拿下來,卻沒有。


    盛翹突然覺得,紙片人老公真的很像童話故事裏,隻為了上岸就把聲音換成了雙腿的美人魚。


    明明,從遊戲裏出來見她需要付出那麽大的代價,需要他渾身都疼,但他還是忍下來了。


    他還想過,要為她變成泡沫。


    “不疼。”


    就這麽兩個字,盛翹的眼淚忽然掉下來了:“我會遊泳,我可以下水的。”


    她忍著哽咽:“可你呢?”


    王子可以毫無顧忌地出海,可是美人魚失去聲音和魚尾就隻能留在岸上了。


    他因為她走出遊戲的時候,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他因此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


    席寒時心髒微蜷,剛想開口,就卻被她拉進了遊泳池--


    盛翹現在住的酒店在最高層,夜晚的星子碎在蕩漾的水麵裏,隨著水波緩緩起伏。


    席寒時感覺自己全部的感官都被她奪走了,半晌才眼睫輕顫地恢複知覺,望著她。


    “阿時。”


    盛翹的聲音哽咽著,很低,像是被水波載著,慢慢飄散開:“我不想做王子。”


    “我做巫婆好不好?”


    她吻他,晶瑩的淚水混在池水裏:“這樣阿時的一切就隻能交給我了。”


    她不會讓他做一個遊戲人物,為了見她一麵要忍著疼才能走出來。


    她想和阿時結婚,和阿時迴家。


    ........


    盛翹拿開了覆在他眼睛上的雙手。


    席寒時眼睫微顫。


    兩個標準遊泳池大小的遊泳場地旁邊亮著藍色的等,高低錯落,明暗變化間席寒時好像看到了她眼睛裏的星子。


    席寒時喉嚨微滾。


    盛翹給他擦著頭發,手腕卻被他輕輕握住。


    她順從地鬆手,等紙片人老公拿著毛巾給她擦頭發的時候,卻伸出另一隻手握住了他的右手,在一張紙上簽了兩個字。


    席寒時低眸,看到的是一份協議書的最後一頁。


    “陸時”兩個字格外顯眼。


    盛翹又按上他的手印。


    席寒時聲音微低:“翹翹?”


    盛翹剛簽好他們兩個人的名字,聞言側頭,揉他的臉:


    “怎麽了?”


    她似乎是想到什麽,把合同藏起來:“你已經簽了,別想反悔。”


    席寒時低眸:“嗯。”


    盛翹本來就打算一段時間再揭曉,看他這個反應,忍不住問:“你都不問問是什麽嗎?”


    席寒時順從地問:“是什麽?”


    盛翹直接上了兩隻手:“不告訴你。”


    席寒時順從地抱著她的腰。


    盛翹心軟地嘀咕:“你都沒有脾氣的嗎?”


    說不告訴就不問了。


    這麽想著,倒沒有再欺負紙片人老公,而是把另外準備的東西都拿出來,給他:“拿著。”


    席寒時看著手裏的兌換券,眼睫顫了顫:“翹翹?”


    盛翹也是從電視劇裏學的:“這是兌換券,如果我情緒不好,或者突然發脾氣了,你就可以用。”


    她想了想,又糾正道:“也不是發脾氣才能用,是.......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反正隻要你想,你都可以拿這個來找我兌換一個條件。”


    貼吧上寫的那些什麽親吻,擁抱都太直接了,盛翹寫了幾張就啃著手指全都扔了,最後才想出這麽一個折中的辦法:


    不寫具體可以換什麽,直接寫兌換券不就可以了?


    反正最後怎麽使用也是紙片人老公來決定,問題不大。


    她還認真地給他解釋:“比如你現在忽然想要聽我講故事了,你就可以拿這張券給我,然後我就可以給你講故事啦。”


    席寒時眼睫顫了一下,“什麽時候,什麽事都可以?”


    盛翹:“.......”


    這忽然的不祥預感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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