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澄讓黑貓太平啟動廣陵城的群貓預警,他本人則啟動了顧易安的唐風塔羅“倒吊貓”。


    倒吊的狸花貓在牌麵上扭動了起來——仿佛有無數無形的鞭子抽打貓,眨眼間,肉嘟嘟的貓身就布滿血痕,揪心的貓咪慘叫隨之從牌中傳出——


    “嗯——啊——嗯——啊——”


    接著,倒吊貓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遍體鱗傷發展到貓身枯萎如幹屍,不一會兒,隻剩下那個狸花貓的大頭還好著


    ——並且,除了那隻本來好著的貓眼,原來眯緊的那隻倒吊貓的瞎眼也陡然睜了開來,凝視起陸澄——那是一隻萬花筒般明亮燦爛的寶石眼。


    倒吊貓的萬花筒眼裏,陸澄臉上本來觸目驚心的膿包爛塊已經退去,迴複了清秀的麵容。


    ——顯然,像曾經吸收巫蠱詛咒的替代紙人那樣,倒吊貓牌轉移了陸澄所中的“天人五衰”。


    陸澄恢複,倒吊貓受苦。


    不過,倒吊貓無法像替代紙人那樣一次性引走陸澄的所有詛咒。當貓的萬花筒眼睜開,陸澄中的天人五衰詛咒就停止了轉移。


    ——櫻塚升a之後,“天人五衰”的威力也水漲船高。即便倒吊貓吸詛咒都變成了貓幹,陸澄身體還留存了二分之三的“天人五衰”,隻是詛咒在軀體,臉沒有毀容,可以走在大街上見人。


    “貓現在的智慧太膨脹了,貓要把溢出的智慧分享給世界!


    ——今天,貓要做有生以來第一個智慧的預言:24小時之內,這座城市的10個生靈必將成為貓的血祭!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倒吊貓發出無比邪惡的狂笑。


    陸澄愣住了。


    ——用了那麽多次,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易安的塔羅牌在和持牌人用語言溝通。


    以陸澄對靈光物的鑒寶經驗,這樣的情況意味著——這隻倒吊狸花貓,同時也是這套升b了的塔羅牌的器靈(或者說牌靈)。


    他翻到倒吊貓卡背,又閱讀了一下易安留下的說明——在這張卡的功用之後,還有原版塔羅牌的典故


    ——泰西神話裏,冰火島神“沃坦”曾經在世界樹剜目獻祭,倒吊受虐,以換取“巨人”一族的大智慧。當虐到極致,沃坦剜空的眼眶便會睜開預言之眼,神機妙算,料事必中。


    如此看來,這張“倒吊貓牌”能夠吸收的詛咒已經到了上限,唯有牌中之貓的預言完成,貓才能繼續替陸澄受苦。


    ——隻是陸澄怎麽能慢慢等待24小時之內,10個生靈化成血祭?


    ——毒島光瑞那夥人的身影又浮現在陸澄的心頭。


    ——不要說24小時,幾個小時內他們一定會潛入廣陵城搜索和暗殺自己。那時候陸澄連自己身上的詛咒都沒有驅散,沒有任何抵抗敵人的能力。


    “10個血祭,馬上安排。”


    陸澄眼皮也不眨道。


    君子能屈能伸。


    他向黑貓太平使了一個狠辣的眼神,


    “我隻給貓30分鍾。”


    ——如果黑貓在金角山投入戰鬥,就能用【小耗】神職廢了藤光那把【劫財神】附著的“陽刃”,陸澄和白貓就不會壞財;


    那麽,這種找活祭的髒事,就讓黑貓來做白手套,將功贖過。


    “喵。”


    黑貓太平從橋洞跳上廣陵的街巷。


    15分鍾之後,黑貓便帶了10個活祭——尾巴打結,被串成一條繩的10個活鼠。


    枯槁的倒吊貓靈從牌裏遊蕩而出,血光飛濺,10個活鼠眨眼死絕。


    陸澄的眼中,倒吊貓的喉嚨深處傳來舒暢的聲音,本來幹屍般的貓軀又恢複了生氣勃勃的潤澤,但貓的那隻萬花筒眼卻閉合了起來,仍然是獨眼龍狀態。


    倒吊貓十分滿意道,


    “凡人,你見到了吧——貓的預言如同天啟,無可違抗——24小時之內,果然有10個生靈成為貓的活祭。”


    陸澄也滿意了——怪不得舊唐古人說,事在人為,逆天改命。


    這tm不是預言,是倒吊貓差遣自己跑任務呢。


    反正,“倒吊貓牌”可以繼續吸陸澄的天人五衰詛咒了。


    ——“貓的第二個預言——12小時之內,這座城市的三家餐館會遭到小耗之災,烹飪的菜肴不翼而飛。”


    牌中貓的任務越來越不要臉,生肉吃完,惦記起熟菜了。


    陸澄又給了黑貓一疊銀元去辦置,偷也要結賬。馬上黑貓就帶來了廣陵炒飯、蟹粉獅子頭和雞湯煮幹絲。


    第二個預言實現,陸澄身上的天人五衰的詛咒隻剩背部一點了。


    ——“貓的第三個預言——6小時之內,燦爛的煙花會在本座小城的天空綻放。”


    陸澄終於不需要讓黑貓再跑腿了。


    他看了下天空,又用城裏野貓之眼四處張望——黃昏已過,夜色降臨,雨勢停止,華燈初上。


    今天是二月十二日夜,按照舊唐曆也是除夕之夜。


    “倒吊貓,不要說泰西冰火島的那個沃坦,論起算命,就是我們唐國曆史上的武侯、誠意伯,都不如貓。”


    陸澄感慨,佩服得不得了。


    “嘣。嘣。嘣。”


    夜裏七點,廣陵的天空變得忽明忽暗,一會兒如同白晝,一會兒又迴歸黑暗。


    滿城綻放煙花,響徹爆竹之聲,飽含了廣陵城人驅逐晦氣、辭舊迎新的美好心願。


    “陸澄,你的服務也很好。期待貓的下一次預言吧,到時貓終於要預言一些大新聞了。再見。”


    陸澄手上的倒吊貓牌沉寂下來。


    經過三次轉移,陸澄身上的所有天人五衰被轉移走,他個人恢複了行動能力。


    陸澄又檢查了一下他的另外三個隊友,他們還昏迷著。


    其中,從張筠亭中的詛咒程度來看,隻要完成“倒吊貓”的下一個任務,就能治愈她。


    不過,陸澄要擱置對隊友的治療了,他在廣陵這座橋洞停留的時間太長了,必須轉移到更安全隱蔽的地方。


    ——從鬼車墜落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毒島光瑞的人必定潛入了這座小城暗殺自己。他們一定用易容做了改裝,還可以隱藏靈光道具,陸澄根本無法從人群裏確認他們的身份。


    陸澄把三個隊友暫且放入白貓貨郎擔的內部空間安置,另換了一件風衣,兜帽遮臉,和黑白雙貓閃入了小城的街巷裏,專門撿陰暗的角落去,邊走邊盤算。


    ——又一次,陸澄不得不獨自而行,隻有兩貓相伴。


    他和其他隊友們有大江相隔,消息不通。


    鬼車損壞,飛不了。


    食神鼎妖沒有魔獸食材補充,不願再戰。狗怪、牛怪都受了重傷。


    靈光古錢耗盡,連白貓的錢包都掏空了。


    他感受不到廣陵城裏的靈脈靈力,那也意味著無法建立道標坑騙實土神職,無法使用翻天印,更無法進行商人和虛境的交易。


    忽然,一個人的名字掠入陸澄的心頭


    ——“嚴駿人”,約定和陸澄接頭的鎮海站的a級刀筆。


    按照丁霞君的安排,二月十四日前,嚴駿人就會抵達廣陵的“嚴園”,嚴家做鹽商時的老宅;而二月十五日他們就要在廣陵的“鏡真寺”密會。


    如果,陸澄能提前和嚴駿人匯合,他至少得到了一個a級刀筆盟友。


    不過,陸澄馬上否決了自己這個想法。


    ——他記得曾經的櫻塚就有巫師的“窺夢”,還可以遠程給全智秀下指令。


    化成倀鬼的櫻塚的窺夢能力隻會更強。


    從婷婷的情報看,陸澄救援雖然迅猛,但丁霞君落在毒島他們手裏也有一小時之長。


    陸澄認為,毒島那夥人很可能已經掏走了丁霞君腦海裏自己這邊最重要的情報。


    ——包括,丁霞君知道的陸澄團隊能力底牌,陸澄天文社之行的計劃。


    那麽,嚴駿人在廣陵的落腳點和“鏡真寺”,多半也已經被毒島掌握了


    ——明知道可能的盟友就在那裏,那裏反而是陸澄最不應該去的地方。


    ——那裏會是毒島那夥人戒備最嚴密之處,陸澄的野貓耳目都進不去。


    “苦呀。”


    牌麵齊全的陸澄都無法對付毒島、金芳、藤光、櫻塚四人聯手。


    敵人的實力分毫未損,而現在資源大損的陸澄更沒有勝算了。


    這時候,白貓財主提了一句,


    “貓記得,丁霞君在廣陵還有一個親戚。”


    陸澄的眼睛亮了起來——是有這麽一迴事。


    在草原胡楊林的時候,高桌遊俠勞倫斯忽悠鮑裏斯討伐隊寫遺書,丁霞君提過他的弟弟是廣陵某所中學的物理老師,是丁霞君願意托付遺產的可靠之人。


    可惜,當時,陸澄完全沒有在意丁霞君弟弟在廣陵的住址。


    “小太平,讓野貓找找廣陵有什麽中學。貓認識‘中學’這兩個字的圖樣吧。”


    ——不知道丁霞君弟弟的家庭住址,就找他工作的地方。


    陸澄想,新式學堂雖然在幻海已經普及,但在廣陵這樣的沒落小城是新鮮事物。


    找到廣陵的中學,就能確認丁霞君弟弟所在。那麽,自己就獲得了一個暫時安全的棲身之處。


    ——毒島光瑞手段再高,也沒法調動廣陵的警察,更沒法敲開這裏任何機構和家庭的門戶來搜索陸澄。


    “便宜門大街,美翰中學。”黑貓太平立刻給了陸澄反饋。


    ——很好找,廣陵城就一所新式學堂。和張筠亭畢業的南英女中類似,有真光教會背景,不過男女兼收。


    迅即,陸澄來到了美翰中學。


    夜幕裏這所中學還亮著燈火。全城過春節,放寒假的學校寄宿生也在過春節。


    陸澄與兩隻貓從夜色裏浮現,問門衛道,


    “請問,‘丁怡君’先生是貴校的物理老師嗎?——敝姓陸,是他哥哥的朋友,哪裏可以找到他?——請告訴他,丁霞君出事了。”


    陸澄的臉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真誠和焦急的神色。


    “丁怡君先生就在學校裏,陪寄宿生過節!我馬上叫他來。”


    門衛見陸澄衣冠楚楚,不像歹人,也聽說過小城狀元丁霞君的大名。此人深夜來告,絕不是胡言亂語。


    丁怡君是很有能力,也很受學生愛戴的教師。春節裏,他帶著自己同是教師的妻子,還有孩子,陪伴學校的學生。


    不一會,陸澄就見到了他期望的人。


    ——“丁怡君”的容貌體形和丁霞君相仿,但是身體遠不如他哥哥健壯,戴著啤酒瓶厚的眼鏡。大概是沒有喝過洋墨水吃過牛排,長年做題,不懂得體育鍛煉的價值。


    而陸澄也已經把昏沉的丁霞君扛在了肩上。


    “陸先生,別留外麵,快進來!


    ——史師傅,這件事,也請對其他人保密。”


    丁怡君叮囑保安,請陸澄速速遁入美翰中學。


    ——他隱約知道丁霞君是官方一個安全機構的顧問,因此也結下了無數窮兇極惡的仇家。


    即便如此,丁怡君也願意為他哥哥擔下事情。


    “陸澄先生,你放心。——就是軍閥也不敢闖這家中學。”


    丁怡君把他們帶入學校的一個小教堂“神在堂”。


    “多謝。”


    暫且,陸澄獲得了一個可以喘息的小基地。雖然沒有靈脈可用,他也要開始整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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