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陸澄在片爪書屋和咖啡館的雪姐通完集結隊友的電話,廚房裏的顧易安已經把圍裙脫下來,把早飯端到客廳的大桌。


    和他們兩人一道進餐的還有陸澄的黑貓,以及補陀白鸚哥。鸚鵡吃堅果,貓吃下水,這也是陸澄吃的小食。


    大餐桌上除了最近半個月的報紙,還有一疊沉甸甸的牛皮紙袋子,靈光閃耀。


    易安邊喂家裏的三個寶寶,邊道,


    “黑船公司的事件解決,林洋已經卸任董事和站長,離開幻海,去調查員協會在南洋的特級站‘麻喇加站’匯報工作了,幻海站長由古拜誕董事接任。


    ——她說不勞你送別。要交代你的話和東西,她托我來轉達。”


    陸澄想,他和林洋的關係,是一個仍然需要對外人保守的秘密。林洋不會留下任何可以抓到把柄的字據,也隻有他和她都信賴的易安可以做溝通的橋梁。


    而且,易安有“多聞c”,是留聲機和圖書館級別的記憶力,不會漏掉林洋的任何一句話。


    “嗯?”


    “她說,在幻海已經沒有人可以抗衡你;希望你能平靜和幸福地在這座城市生活下去。


    但如果,有一天你走出這座城市,真的威脅世界的和平與秩序。哪怕你們是親人,她也會盡全力阻攔你。”


    易安道。


    “沒有營養的話。


    比安安的牛奶飯遜一萬倍。”


    陸澄道——為了追尋他母親的足跡,陸澄必然會走出幻海。但是,是否維護世界的和平與秩序,等陸澄掌握了全部的真相,到時候他自然會有判斷,誰都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這不是林洋用少年時和自己相處的經曆能夠軟化的。


    ——在她心裏,在南洋又手把手教了自己十年,給了她世界級富豪大小姐身份的外公“混江龍”才是家長。她聽外公的,不認母親,也漠視她的死亡。


    而陸澄心裏隻認“智多星”。


    不過,林洋為自己毅然擔下了摧毀勝利女神像和阻攔黑船自爆失敗的責任,陸澄恐怕自己很難對姐姐下得了手了。


    ——希望林洋能過泰西人那邊的關,她沒有唐國國籍,而是米旗國籍,泰西人會認她是他們那一邊的人嗎?


    “她還說,恢複雪姐肉體的事情全部交給她解決——她不認為一年前封印你的記憶有錯,唯有雪姐這件事在她意料之外。


    ——她會動用調查員協會的人脈,去找馬克國的‘魯道夫’博士協助,他有‘人體煉成’的超凡煉金a技藝。


    ——她想,下次你們見麵,就是帶雪姐去見魯道夫了。”


    易安頓了頓,補充道,


    “丁霞君博士告訴我,‘魯道夫’博士的大名在調查員協會如雷貫耳。


    ——調查員協會的最高層稱為‘高桌’,總共設立了十二個席位。


    其中三個席位,由協會創始家族指定代理人;其他九個席位是調查員九大職業的代表,也是每個職業的第一人。


    魯道夫就是十二人裏的煉金師代表,世界第一的煉金師。”


    這一番易安也是滿懷希望。


    “應該說,‘魯道夫’是認同調查員協會的煉金師的最強者。”


    陸澄稍微糾正了一下——他的母親就是曾經的世界第一遊俠,但並沒有“高桌”的席位——她和調查員協會尿不到一壺。


    盡管如此,他的內心也和易安一樣生起欣慰。


    “雪姐知道了嗎?”


    “嗯。事情還沒有辦成,林洋不願意對雪姐發空頭支票。


    但我私下對雪姐說了——我想,這能給雪姐支撐到複原的信心。”易安道。


    陸澄拉了拉易安的手,謝謝她——對於雪姐,這是黑暗裏的光柱。


    然後他的目光瞥到那個牛皮紙袋子,“裏麵是折山女修道院的地契嗎?”


    ——十萬銀元是幻海站能給民間調查員的最大賞金。


    可陸澄消滅培理,守衛幻海的功績遠超過了十萬銀元的賞格。林洋隻能答應陸澄改用地產獎勵。


    ——照慣例,幻海站抄沒邪教卍字會的財產或者自用,或者進入法院拍賣的流程。於是陸澄就不客氣了。


    新業主陸澄要把那座女修道院改建成顯靈救城的貓神折山侯廟,也是幻海公穩固的靈力節點。


    “不是喲。地契會由我們的新站長古拜誕親自轉交給你。”


    想到自己從機關小職員晉升地主婆,易安也是要小興奮下,“你拆開看——我保證,不是炸彈。”


    陸澄這就讓自己的黑貓撕開牛皮紙袋子,裏麵有兩個文件。


    ——他從泰豊銀行夏洛克那裏取迴的是備用、幾乎空白的《及時雨菜譜》。


    現在,他眼前是跨海大橋之戰被林洋拿走的另外一本常用菜譜《淩波之宴》


    ——不過,陸澄遺憾的一頁接一頁檢查過,《淩波之宴》裏自己十年來積累的所有的契約、倀約,都被林洋撕爛了,也幾乎成了一個空靈光物。


    ——商人的契約有唯一性,並且,交易雙方即便隻是有摧毀契約的念頭,都要經受極端嚴厲的懲罰。


    但如果有第三方奪取了商人的契約,就可以摧毀上麵的所有東西。契約唯一,一旦被第三方摧毀,就沒有任何挽救餘地。


    曾經,林洋不允許陸澄走老路的決心是那麽強烈,十年來陸澄連逼帶騙得到的強大倀鬼都被她放走了——如今,隻有自己那隻脫逃的白貓財主還保留了四隻b級倀鬼。


    ——《淩波之宴》隻剩下一些b級契約的文本格式,稍微省掉陸澄在自己記憶宮殿尋找和默寫超凡文本的麻煩。


    現在陸澄已經成為了幻海公,林洋在這裏戰勝不了他,就改變了做法,還迴《淩波之宴》,增強陸澄在本城的自保能力。


    ——不讓別人殺死陸澄,這一條原則,林洋倒始終未變。


    黑貓太平再替陸澄取出牛皮紙袋子最後一份文件


    ——被林洋從a級《錄鬼簿》撕掉的兩頁書紙之一。


    那一夜,錄鬼簿的兩頁書紙都留下了陸澄的名字。一個是培理的走狗b級遊俠卡尼斯寫下的陸澄名字,另一個是陸澄寫完然後打叉的自己名字。


    ——在黑船劫獄a級收容所之戰,陸澄已經取迴了一張;現在,林洋把陸澄遺留的最後一個殺人證據還給了他。


    ——現在,這張紙頭上還遺留著當時殺陸澄未遂的b級遊俠卡尼斯的殘魂。


    此時,灰貓判官從陸澄靈魂深處的司命殿上浮到陸澄的表層精神,


    “幻海公,把司命殿的這頁書紙還給貓。”判官道。


    “我不會動歪念。但請稍等。”


    陸澄打了一個響指,餐桌上的黑貓狠狠抓了下錄鬼簿上卡尼斯的名字


    ——一縷有手無腳,兩隻眼流血的人形黑煙浮現在片爪書屋。


    “澄江,你無法想象我的老板培理的強大,他就像神明行走在人間。


    ——終有一天,他會追蹤到你,榨取你的所有價值。而我,則會被他賦予新的生命形態重生!”


    卡尼斯的殘魂咆哮道——《錄鬼簿》抽取生魂的效率極高,不是蕩魔為主的飛將軍能比。


    隔了十個月,卡尼斯的殘魂還像冰箱的肉那樣新鮮,擁有b級的威力。


    可惜,時代變了——他老板培理連渣都不剩了,而現在卡尼斯眼前的陸澄也是一尊某種意義的神明。


    但陸澄不需要卡尼斯這個倀,遊俠倀鬼,他新收的半夏塔克鳥倀下木更管用。


    陸澄就不吹噓自己如何擊敗培理,讓卡尼斯更加痛苦絕望了。他會盡快利用完卡尼斯,讓他徹底解脫。


    “卡尼斯,還是給你四十秒自由活動時間,一個反殺我的機會。”


    陸澄淡淡道,他拍了拍小太平,和上一次東郊遊樂場一樣,這個卡尼斯還是它的食物。


    ——至於自己,陸澄瞧都不瞧卡尼斯的殘魂,忙著和女友易安把淩波之宴的書頁與及時雨菜譜裝訂成一本。


    順便,陸澄打開了片爪書屋的留聲機。


    “南風吻臉輕輕,飄過來花香濃。


    我們緊偎親親,說不完情意濃。”


    卡尼斯的殘魂被黑貓小太平撕扯的聲音有一點吵鬧——他不想吵到專心訂書的易安,也不想吵到鄰居。


    ——距離晉升b級,c級門檻的黑貓小太平還缺一次獨立完成的對b級的暗殺。


    而這裏就有現在的b級遊俠卡尼斯。


    ——陸澄袖手,毫不懷疑戰鬥結果。


    小太平還是西區的代理太歲,在片爪書屋有著無限複原的“迴春”——卡尼斯對它造成的傷勢轉瞬恢複,而貓可以生吃殘魂。


    黑貓的十爪張開,每隻貓掌有二對剪刀手,裁開紙那樣把卡尼斯的黑影剪開,然後一小口一小口的嚼吃下去。


    ——這是黑貓早上的加餐。


    ……


    陸澄和易安把兩本菜譜裝訂成新的《及時雨菜譜》,片爪書屋已經沒有卡尼斯的喧嚷,隻有留聲機裏溫柔的歌聲流淌。


    黑貓太平像鼓鼓的海參那樣平躺在餐桌上,卡尼斯已經化為了烏有。


    它把卡尼斯的殘魂吃完,邁過了門檻,獲得“暗殺b”而重升b級,成為和黃貓甲寅、灰貓判官等同位格的神靈。


    這個時候,陸澄看了下手表,才過了35秒,唱片裏的歌還沒有過半。


    他這次重新把手按到那頁錄鬼簿。易安的眼裏,這樣帶來不祥的書頁一點點消失。陸澄精神表層的灰貓判官迴收了這個書頁,重新潛下司命殿。


    ——她稍稍舒了口氣,自己的男人算是毀掉了一個會讓調查員協會疑心的蛛絲馬跡。


    “我倆離別依依,怨太陽快升東。


    我倆離別依依,要再見在夢中。”


    不隻是留聲機的歌聲,片爪書屋裏還響起了另一個聲音惟妙惟肖的伴唱,是陸澄撿迴唐國的那隻補陀白鸚哥。


    ——在邪馬台海峽的涼宮艦裏,這鸚哥就看到這個新主人的古錢一擊,就殺死一個公爵級神靈,現在又看到主人的一個小弟半分鍾殺死一個b級,心裏覺得跟對了人,他比那個東瀛城之內有前途得多。


    陸澄瞥了白鸚哥一眼,就知道了這隻鳥的心思。


    “沒有我,或者你的女主人顧易安小姐的命令,不許多嘴,哪怕是哼歌。”他道。


    白鸚哥連忙止了聲。


    陸澄又開始在他和易安新裝訂的《及時雨菜譜》寫字,他在修改和白鸚哥的契約,一麵對易安說,


    “這隻白鸚哥,我最後決定送給安安,做你的縛靈。”


    “我?”


    易安迷惑——她二萬泉的精神力是夠負擔白鸚哥,但是這不是獵人的縛靈嗎?


    澄江已經拿迴了所有的禁忌知識,認為白鸚哥和她一個刀筆匹配,必有理由。


    現在,重拾記憶的陸澄駕輕就熟地修改與白鸚哥b級契約——比起失憶的c級商人時,現在他的b級契約是更加精巧複雜的複合契約。


    ——在幻海時,補陀白鸚哥是幻海之縛地靈,從屬幻海公;


    出幻海時,縛於顧易安小姐;


    無論何時,顧易安小姐都是白鸚哥的第一禦者,而陸澄是第二禦者。


    是謂,一仆二主。


    “林洋調教過白鸚哥,我掌握了它的所有情況


    ——和曾經的黃貓太歲類似,它曾經是唐土‘補陀群島’的‘土地神’,侯爵級神吏。


    ——但在近代,它在補陀群島的神廟被拆,香火斷絕。沒有靈力補充,弱到b級的門檻,


    偽裝成漁船的東瀛特種艦隊擅闖我們補陀群島的國境,一麵掠奪漁業資源,一麵刺探水文。於是補陀白鸚哥被同船的城之內馴服,提供滋養靈力。


    ——它是城之內最次要的一個縛靈。當初城之內貪圖白鸚哥的級別,其實這隻鳥和獵人不匹配,於是被城之內在危難關頭優先舍棄。


    ——鸚鵡的飛行能力是禽類偏差的,無向導、無追蹤。


    ——用調查員協會的標準衡量,它是一個‘1b1c級刀筆’,它的能力是‘辯才b·學舌’。


    ——無論多複雜的咒語,多麽精深的經文,這隻補陀白鸚哥都能分毫不差的複讀。


    ——當然,它沒有‘多聞’,我懷疑它根本不理解它複讀的是什麽東西。”


    陸澄道。


    “——無論多複雜的咒語,多麽精深的經文,這隻補陀白鸚哥都能分毫不差的複讀。


    ——當然,它沒有‘多聞’,我懷疑它根本不理解它複讀的是什麽東西。”


    補陀白鸚哥複讀道。


    ——它果然沒有記性,陸澄才說不許多嘴,又多嘴了。


    顧易安立刻明白了陸澄的用意。


    補陀白鸚哥的能力如同留聲機的唱片、人的影子,自身沒有力量,無法獨存。


    但和易安結合,等同於她可以施放一個咒語二遍,威力也是加倍。


    當初樂師沙娜妄想灌輸無數張她的蛸之唄魔音,用電台傳遍幻海。陸澄給易安的加強思路是同一個原理。


    完全的澄江熟悉每一個職業的特點,他能為每一個隊友物色最合適的道具,製定最合適的培養計劃。


    易安親了親男人的臉頰。自己男人也是帶刺的海參,隻能這樣慰勞他了。


    這個時候香雪的電話又打過片爪書屋來——小王從北區的材料實驗室、婷婷從西區的卿雲大學、周綿從南城城隍廟,都趕了迴來,等候老板的指示。


    “白曄小姐說,在報社趕稿,晚些到。”雪姐道。


    “好的。我這就過來。”


    陸澄掛了電話。指導完易安,接下來開始指導其他隊友。


    ——和過去獨行的澄江不一樣,他要把整個隊伍都帶起來。他們都是自己走出幻海以後不可獲缺,同時可以托付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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