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開辟大航路以來的五百年,泰西列國從世界西部邊陲的小國躍升為大國。


    到了百年前,泰西米旗國發生工業革命之後,泰西人就成了世界秩序的主導者,唐國前朝完全無法阻擋他們在遠東開辟市場,租借商港,榨取唐國的各種利益。


    在遠東,唐國前朝隻求維持自己那個來自白山黑水部族的黑暗統治,毫無任何汲取泰西之長,改革國家的誠意;


    而唐國的鄰國東瀛船小掉頭易,泰西人又欲用此國西製唐國,北禦羅刹國。於是東瀛維新不過數十年,就改變了遠東的格局。


    世界大戰之前,前朝就屈辱地向東瀛割地賠款。但東瀛仍然不敢違抗在遠東有重大利益的泰西米旗等國的戰略,不敢欺唐太甚;


    可在世界大戰分成兩大陣營自相殘殺之後的泰西列強,國內百廢待興,無暇他顧。本來隻是泰西人在遠東看門狗的東瀛,萌生了主宰遠東的野心,漸漸不聽泰西人管束。


    依據永久和平條約確立的“海軍條款”,東瀛已經是世界第三大海軍強國,而在遠東,東瀛的“八八艦隊”更沒有一國可及。


    即便世界第一海軍強國米旗國,也沒有餘力在大航路的東端投放比東瀛更大的力量了。


    所以,當無力驅逐培理黑船時,古拜誕和林洋首先想到的是就近借取東瀛的戰列艦。


    ——而新井領事也代表東瀛,拒絕了調查員協會的要求。


    在遠東,他們已經不怕調查員協會背後的米旗等國了,早就對泰西人的命令置若罔聞。至於泰西人的要求,無利可圖,為什麽要去做?


    ——但現在,幻海公陸澄居然擊退了培理!


    陸澄相信,培理黑船,對任何一方勢力都有重要的價值。東瀛人不會再做壁上觀了,絕對要下場搶奪。


    他的咖啡館團隊沒有資源和人才榨取培理黑船的價值,隻能放給那些大勢力。


    在調查員協會和東瀛人裏,陸澄隻能選調查員協會。


    他的仇敵在調查員協會的泰西總部高層。


    但在這個幻海站,陸澄已經用自己這個失憶後的身份,獲得了下任站長古拜誕以下所有官方調查員的充分信賴,他們並不是殺淩波的仇人。幫他們獲得黑船這個戰利品,陸澄還能揩到油水。


    “還有一件事,之前戰情緊急,我沒來得及告知兩位站長。”


    陸澄又向古拜誕和林洋道,


    “半個月前我們兵分兩路。我負責幻海市內的治安,順便從j機關的特務櫻塚開始,順藤摸瓜,調查了東瀛人。


    ——新井領事和黑船公司那時就有勾結。


    ——當初黑船公司從a級收容所劫走米海爾,就有櫻塚充當內應。那些犧牲在魔人區的官方調查員,東瀛人都要負責任。


    ——遺憾的是,櫻塚頑抗到死,我無法拿活的他和新井對證。”


    林洋心想,她不在的時候,這個惹是生非的弟弟又去碰瓷j機關了。


    陸澄本來在她去領事館借軍艦之前就可以告訴自己,害她白跑一趟耽誤時間。


    ——不,是陸澄存心不告知,讓她去瞎兜圈子。


    ——那樣,陸澄以為自己就能無人妨礙的摧毀勝利女神像——他以為他的姐姐,會站到赫胥黎這一邊,阻攔他摧毀泰西人的節點裝置。


    “仍然關押在收容所的原情報科長,被培理要挾的斯蒂芬,也可以作證指控東瀛人——斯蒂芬在我們拷問時就招供過,櫻塚是他安排去收容所的。


    ——你證明了斯蒂芬並沒有汙蔑東瀛人。”


    林洋嘴硬道。


    陸澄心裏冷笑——分明是林洋拷問時當斯蒂芬指控東瀛人的話放屁,現在才知道是真的。


    然後,林洋的臉色又冷了下來。


    她想到了又一件事——a級收容所那仗,她在國際飯店和培理幻象交鋒時,那個老魔頭曾經點破了母親和她、和陸澄的關係。


    林洋不認為調查員協會會采信他們的敵人,但和培理勾結過的東瀛領事新井卻不一定了。


    ——現在,新井有把她的身世、還有陸澄的身世,被泄露給j機關的更高層嗎?


    ——這個新井,不能活。


    古拜誕也皺起了眉頭,背著手在站長辦公室踱起步子來


    ——他倒是沒想到曾經從培理那邊給自己寄來的,指控林洋和智多星關係的匿名信。


    和林洋共同出入生死與虛境魔物的戰鬥之後,她已經是自己背靠背的戰友了。他已決定,把培理離間官方調查員的匿名信,無限期地擱置了。


    ——林洋就是南洋林家的本代族長,大航路公司的老牌股東,泰西人的忠誠盟友,這就夠了。


    古拜誕現在想的是——如何阻擾東瀛人奪取黑船了。


    他之前期望東瀛人在幻海站與培理勝負已分之後可以合作,但現在看起來,和培理早就勾勾搭搭的東瀛人絲毫不能信任。


    “陸澄先生的建議至關重要


    ——林,我收迴之前的意見。


    ——你們現在去東瀛領事館,如果新井領事還沒有向他們j機關的高層,或者東瀛海軍方麵發出電報,就立刻徹底控製他!


    別在乎他們的海軍陸戰隊,調查員協會背後的列強政府會解決這種小小的外交糾紛;


    幻海站仍然有出海追擊培理的必要,隻好再辛苦你了——海洋不是我的主場,是林洋你這個收藏家的主場。


    ——我在這裏聯係遠東的其他戰艦。哈哈,培理的炮艦不在我們頭上,終於有求救兵的空暇了。


    ——米旗國的戰列艦遠在南洋的‘麻喇加’巡航,但我記得花旗國在遠東基地還有一艘‘處女地’號戰列艦,也是海軍假期的‘七巨頭’。”


    ——無論東瀛人是否已經向培理派出了他們的戰列艦,到時候,你的浮星槎都會得到友方戰列艦的支援。”


    古拜誕覺得他這樣安排仍然不夠穩妥——茫茫的海洋,誰都不知道哪一邊會先遭遇和摧毀培理,甚至能否徹底摧毀培理仍然未知。


    海洋是獵人收藏家林洋的主場,也同樣是獵人收藏家培理的主場!


    而東瀛如果派出了戰列艦攪局,那艘戰艦也必然有j機關海洋係的a級獵人。


    “一切隻有試了才知道。”


    林洋道。


    這也是陸澄與她不約而同的想法。


    於是陸澄放手,由幻海站的工程人員取出鬼車巴士裏麵的b級鬼車之心,和林洋的浮星槎的輪機並聯組裝。


    ——靠王嘉笙和他的匠人貓需經年累月才能安裝完畢雙核風帆艦,但在幻海站的協助下,隻要一個晚上,就能完工。


    ——陸澄也會和林洋一道出海追殺培理。


    見過林洋替代他摧毀勝利女神像,承受泰西人的責難和懷疑,陸澄開始相信林洋沒有任何殺死自己的意圖,並且林洋再也不能向已經成為調查員圈子名人的陸澄下手了。


    ——幻海站和古拜誕都是自己的護身符了。


    他還想和林洋獨處,在沒有別人的情況,並且不動拳腳的情況下,問明白這個陌生與熟悉的姐姐對智多星和她的死亡的看法。


    ——看到她那個龍女化的怪物麵容,同樣在滑向深度貓眷的陸澄,也難免不禁對她有了病友的同情心。


    雖然陸澄已經卸下了神職,隻是一個仍然掛彩的2b級商人,他仍然想和自己的親生姐姐一道出海。


    ——當然,主要是陸澄得看緊自己的鬼車之心。他這次不擔心林洋會搶走自己的東西,他隻擔心林洋會在瘋起來的戰鬥之中報廢自己的財物。


    幻海站工程人員組裝浮星槎,也是古拜誕聯絡花旗國戰列艦的同時,陸澄和林洋返迴了北區瀛京街的東瀛領事館。


    ——那裏,團級規模,上千海軍陸戰隊已經把領事館圍得水泄不通。


    現在的陸澄是2b級商人的凡人之軀,陪護他的有黃貓甲寅,和黑貓太平。


    ——黃貓甲寅隨時保持“保鏢”的開啟,防止哪一個抽風的東瀛士兵狙擊自己的腦門——畢竟現在脫了神職的陸澄可不是刀槍不入的幻象,也沒有神靈的潑天陰風護體了。


    哦,還有林洋和她的手下為陸澄搖旗呐喊。


    ——幻海站這邊可不止他們二人來到,從四麵八方的街角也傳來整齊劃一的軍靴聲,同樣有上千荷槍實彈、團級規模的士兵跟隨林洋。


    ——士兵的麵孔有白人、有黝黑的天竺人,還有蠟黃的安南人——這是幻海自由港的“保商團”。


    名義上“幻海保商團”是大航路公司得到前朝允許,在本港的民兵組織,他們做遠東生意時的看家護院,實際就是大航路公司在幻海的軍隊!


    現在,林洋不是以不對外部公開的幻海站長的身份,而是以幻海理事會董事的權限調遣“保商團”。


    ——在今天白天她單騎上領事館,忍氣吞聲,有求於新井;


    ——到了今天晚上,她可以撕破臉請新井吃斷頭酒了,就不客氣了。


    瀛京街的樓屋上到處都是照相機的閃光燈,一群記者有閑心來看笑話,東瀛人和幻海理事會兩邊的笑話。


    領事館裏麵到處飄出濃煙,裏麵的眾秘書在抓緊時間焚燒絕密資料,新井站在陽台上用望遠鏡看到了林洋,還看到了那個——陸澄。


    ——八嘎,上千海軍陸戰隊,加起來都不是這個把一條黑船都捏爆的男人的對手。


    陸澄在一周前的警告迴蕩在新井的心頭,他的前胸和咽喉還殘留著那個陸澄的幻象掐的傷痕。


    ——他來找自己算賬了。他知道自己和培理勾結。誰能逃得過閻王索命?!


    ——陸澄之所以現在才上領事館,那是貓玩耗子,要把自己玩得恐慌夠了!


    ——新井沒有告知j機關的上級,獨斷與黑船合作,現在培理失敗,東瀛在幻海一無所得,未免泰西列強給東瀛政府按一個與魔物勾結的反人類罪,照規矩,新井得攬下全部責任!


    氰化鉀膠囊已經含在新井口中,但是他還有一絲生還的僥幸希望,因為他還掌握著一個仍然隻留在自己手裏,對林洋和陸澄都致命的秘密。


    陸澄迎著海軍陸戰隊裝上子彈的槍膛,空門大開,大大咧咧地走向了領事館。


    ——他的肩頭上各站著一黑一黃兩隻貓,陸澄的手指虛點那些掌兵的軍官。


    “啊,不行了!我好像中彈了——陸澄的手能發出無形子彈!”


    “啊,我動彈不了。陸澄定住了我!”


    “啊!陸澄不是一個人,我看到一個巨大的魔鬼,長著蝙蝠翅膀向我走過來!”


    一個接一個海軍陸戰隊的軍官唿喊,真實的心理恐怖在軍隊裏彌漫。


    ——但他們說的沒有一句是真的客觀事實。


    陸澄除了擺架勢,什麽超凡能力都沒有施放,現在的他也沒有超凡能力能施放。


    ——這些海軍陸戰隊目睹了陸澄和培理魔幻般的戰鬥,他們怎麽敢相信陸澄對他們的指指點點沒有任何神秘能量,就算現在不發作,之後一定會延遲爆炸,死得無比淒慘!


    人,是不能和神戰鬥!


    如果他們東瀛的那位現人神是政府宣傳的真的神,那陸澄自然也是真的神!


    “混蛋,都是沒有受過教育的丘八!不該迷信時候瞎迷信!”


    陽台上的新井領事放下了望遠鏡,已經不必望遠鏡了,陸澄向他招手,暢通無阻的走上樓來。


    新井喝斥秘書們退出去,隻有自己留在辦公室裏等待陸澄。


    陸澄走進來,然後是林洋,就他們三個人一間房。


    陸澄瞥了一眼,新井在自己心裏沒地位,等他想起這號人,這裏的資料基本被新井燒完了,就剩這個人的一條命了。


    “戰列艦。”


    陸澄蹦出一個詞。


    “海軍已經派出了‘長門’,還有j機關的a級獵人調查員。我發了電報,這是我彌補失敗的責任。”新井本來想嘴硬幾句,但是見到陸澄本人,他不自覺說出了實話。


    ——從陸澄的影子裏鑽出一個半夏塔克鳥,真的散發著魔物恐懼光環的倀來,這個倀的十個指頭都是各種形狀的刑具。


    “智多星和你們,還隻有我知道。想辦法留我一條命。”


    新井道。這個他本不該說,但是魔物的恐懼光環壓迫得他失去了理智。


    陸澄和林洋互望一眼


    ——他們難得再次心有靈犀。


    “哢嚓。”


    並不是新井個人的意願,但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上下顎合在一道,咬開了自己牙縫的氰化鉀膠囊。


    ——東瀛領事勾結魔物培理,犯下反人類罪,畏上國際法庭,服毒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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