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a級商人調查員澄江以為,幻海自由港隻有三個官方a級調查員,而且沒有任何一個官方的a級調查員是他的對手。


    ——如今,表麵上的2a級獵人培理已經退休,成了官方也是自己的公敵;


    1a級刀筆徐述之也已經退休,站在自己這一邊;


    1a級獵人尚雲鵬由行動科二組的組長晉升為幻海站的二把手,隻要陸澄不違背官方的利益,他也站在自己這一邊。


    但現在除了那個實力和培理同樣深不見底的a級獵人林洋之外,幻海自由港又降臨了一個2a級武人。


    與柳子越閑聊時候,陸澄知道泰西人創立的調查員協會遍布全球,大約有七十個左右的分站,設置在全球的各大貿易節點。


    通常,普通站,或者說“二級站”,隻有一位尚雲鵬那樣水準的1a級調查員領導全站調查工作。


    幻海自由港是“一級站”,配置更高,有2個a級;


    但如今,算上這位石頭裏蹦出來的古拜誕,幻海站單單在職的就有3個a級,已經可以和那些鳳毛麟角的“特級站”媲美了。


    幻海的頂級超凡能力者是不是有一點太擁擠了?


    ——陸澄定睛地注視這位幻海理事會的董事古拜誕。


    擊敗3b級武人的血鷹是一周前的陸澄的極限;


    但憑又成長了一周的陸澄還完全夠不到2a級武人。


    不過,明明林洋缺席的時候,幻海站還藏著這樣一位頂尖高手,為什麽卍字會再調查時,隻有尚雲鵬焦頭爛額的忙碌,此人卻悠閑度日?


    難道說,古拜誕領導的a級收容所和幻海站的其他機構有什麽矛盾?不能算一路的?


    陸澄的咖啡館店員已經熱情地招待古拜誕去了,給老板爭取觀察的時間。


    哪怕隻是一個普通人,單憑著“幻海自由港理事會工程處”負責人的身份,就沒人敢怠慢古拜誕。


    古拜誕可以拍板決定幻海市每一塊土地的使用歸屬——當初潘逸民和東瀛的芙蓉財團為了北區海神廟那塊地明爭暗奪,最後還是要看工程處的臉色。


    ——結果,就是那塊地被工程處取消了拍賣,兩邊都沒有得逞。


    包括陸澄腳下的這塊咖啡館,雖然是他從父母那邊繼承過來的神聖不可侵犯的私有產權,但古拜誕照樣可以把周圍土地都改成工地或者墓地來惡心陸澄。


    陸澄沒事不會招惹古拜誕,古拜誕要是發橫,在白紙黑字的批文上勾上一筆,會比砸店的流氓可怕得多。


    這個古拜誕的唐語蹩腳,聲調錯亂,態度倒是十分和氣。婷婷切換成仿佛娘胎裏就學會的泰西米旗國語,兩人流利地攀談了一會,倒都是高盧國“雪鐵龍”的車友。


    隨後婷婷讓咖啡師周綿做一杯南洋貓屎咖啡,這是古拜誕的要求。


    陸澄家的咖啡賣到3角銀元一杯,夠一頓管飽的飯錢,已經是偏貴的,自然沒多少人上他店裏當可樂喝,反正這也不是他真正發財的生意。


    貓屎咖啡更貴,2銀元一杯。


    陸澄可不會真去找南洋麝香貓排泄的咖啡豆,都是自己家黑貓的產出,本城城隍神軀的結晶。


    成本為零,價值如金。


    “可我不會做……”開業以來,沒人點過貓屎咖啡,周綿還是要請老板來。


    自己這個甩手掌櫃,難得親自下廚。


    不過,沒什麽的,為客人做一杯咖啡,和他為客人調查一樁異常事件,殺一個魔物,差不多的事情。都是服務業。


    不一時,陸澄把自家黑貓排出的豆子做的咖啡端到古拜誕之前——古拜誕來這裏必定不止是喝咖啡,他在等古拜誕的調查委托。


    ——有什麽事情,是一個2a級官方調查員都要依賴自己這個民間調查員的?


    古拜誕取出自己的調查員執照,向陸澄證明他的身份。


    a級官方調查員都有自己的特別盾徽,除了創立調查員的三大家族盾徽,執照的第四麵盾就是赫丘裏·古拜誕的盾徽——一頭黃金獅子。


    “陸先生,我從幻海站的情報科了解過你的事跡——在泰西,你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古拜誕不由分說地熱烈地握了握陸澄的手,陸澄簡直像是和一頭熊在擁抱——他的身體的條件反射根本來不及躲避古拜誕。


    也幸好,這個2a級武人沒有表現出什麽敵意和試探,簡單一觸,當即脫離。


    “要是官方能給‘英雄’免稅、免檢就更好了。”


    陸澄溫和地笑道——他的調查員的事跡隻在圈子流傳,不會告之公眾,照樣要納稅,要出錢向主管部門買營業牌照和衛生牌照。


    古拜誕一笑置之,邊喝著貓屎咖啡,邊轉入了正題,


    “從我們情報科的記錄看,陸先生是在今年入行調查員的。”


    “嗯,我是完全的新人,不太懂行規。幻海麵臨的黑暗讓我不得不站出來,發揮自己的才能,保衛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市民。”


    陸澄麵不改色地瞎編。他失憶的不多的幾個好處,就是擁有了一個逼真得讓自己都信的全新身份,把過去的澄江完全沉埋到黑暗裏。


    旁邊的女招待婷婷也麵色不變,心裏想——現在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老板“澄江”時的麵目,那時候普普通通的她就有幸知道老板是調查員,是老板一直偏愛著自己。


    古拜誕點點頭——他需要一個有能力,了解幻海,但又和過去的調查員圈子沒有太大瓜葛的民間調查員。


    “你對幻海站的站長林洋有什麽看法?”古拜誕問陸澄。


    ——這個問題突如其來。


    陸澄自然不會在古拜誕麵前吐露他對林洋的真實感受,他的迴答是真誠的場麵話,


    “我們隻有有限的業務往來,我其實不太了解林洋。她一般也都是通過手下的調查員向我傳達委托。最近林洋站長不在幻海一段時間,我也是剛知道她迴來了。”


    陸澄道。


    ——有部分真話。除了林洋完全的實力,他還不了解林洋的私生活,不知道林洋的愛好,不知道林洋背後,自己母親出身的林家的真正實力,也不知道林洋在調查員協會的人脈和勢力。


    ——要扳倒自己的親生姐姐,陸澄的確需要更多的情報。


    ——這些事陸澄本來是要準備解決幻海眼前的危機,拿到更多的記憶才著手。


    但眼前這個古拜誕卻向自己主動問詢起了林洋。


    泰西調查員協會就有林洋完整的記錄和資料,何必諮詢一個表麵上和她是萍水相逢的民間調查員。


    這個世界,沒有幾個活人知道陸澄是她的親生弟弟。


    陸澄的迴答不過不失。他認為對林洋沒有態度,才是呈現給外人對林洋的最合適的態度。


    古拜誕停下了手中的攪拌匙,正視著陸澄的臉龐,道,


    “像陸先生這樣優秀的民間調查員,是每一任幻海站長都要依仗的人物。


    ——如果,我接任了幻海站,你會得到更多官方資源的傾斜。


    你是組織守衛這個世界秩序真正需要的人才。我知道,你除了超凡的技藝,還是這座城市舊唐神靈的實際遙控者。


    所以,你才能一次接一次地擊敗幻海a級之下最強的潘逸民、血鷹。


    我會重視你,把你視為我的朋友。我也期待陸先生能放下疑慮與我合作。


    你會得到‘英雄’該有的地位、財富。”


    ——陸澄當然想躺平,整天和易安一道在自己家的金庫裏數錢。


    但這是他把母親之死完全調查清楚,把香雪姐姐完全複原之後的事情了。


    幻海有頭有臉的大董事古拜誕要是主動送錢,陸澄絕不拒絕。


    但他首先疑惑的是


    ——眼前的古拜誕為什麽說他接任站長之後?


    難道林洋在國際飯店頂樓的老板椅子還沒有坐熱,就要走人了?


    “那培理的事情?”


    陸澄道——林洋還沒有翦除黑船公司的培理呐。


    “作為我願意信任的朋友,我可以告訴你——像林洋這樣組織前五的獵人,前任的‘審判官’,她擔任幻海這個遠東站點的站長,隻是積攢晉升到組織最高層‘高桌’的資曆罷了。


    她不會在幻海,也不會在唐國久留。


    翦除培理,把重整完畢的幻海站交給繼任者,就是她在幻海的全部使命。


    翦除培理隻是時間問題。組織需要提前布局之後的事情。”


    古拜誕一臉輕鬆道。


    ——還沒有見到培理的屍體,調查員協會已經準備在分果果了。


    陸澄也注視起古拜誕——如此說,眼前這個巨漢才是幻海站未來真正的站長。


    林洋雖然來自南洋,畢竟流淌著唐人的血脈。哪怕她沒有什麽領袖的才能,憑著她的超凡能力和財富就能成為一麵本土唐人的旗幟。


    情理上,幻海理事會的確不會讓林洋在幻海站長的位置一直坐下去。


    按照唐國實力派與泰西列強的協議,幻海理事會保留一個唐人董事的位置。


    但是林洋太有實力了,泰西人不需要一個真的有活動能量的唐人坐在董事和站長的位置上;如果她坐了上去,也不能坐太久。


    一旦林洋在幻海成了氣候,她會比培理跟可怕。


    培理需要借助魔物在這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稱王稱霸,而林洋可以名正言順地得到本土的人心。


    陸澄並不想林洋走——林洋遠走高飛之後,他又如何問林洋要迴屬於自己的東西?


    如果不能留下林洋,留給自己取迴自己東西的時間就更加緊迫了。


    “古拜誕董事,要不要再加一杯貓屎咖啡?”


    向著古拜誕,陸澄溫和道——但如果利用好這個2a級武人的力量,他未嚐沒有讓林洋露出破綻的機會。


    “bon。太好了,陸先生親手烹飪的貓屎咖啡就像我們神話裏的‘金蘋果汁’,也像‘永生之酒’。”


    古拜誕笑起來,這是陸澄向他靠攏的表示。


    唐國到處都是才華遍地之士,可惜,唐人隻追求個人的成功和發達。唐人之間無法合作,才被泰西人分而治之,反而全為泰西人所用。


    大到唐國,小到幻海,都是如此。陸澄也不例外。


    又一杯貓屎咖啡下肚,古拜誕向陸澄道,


    “還有一件和林洋董事有關的秘密調查,我需要陸先生的幫助。


    ——除了你的團隊之外,要對一切包括幻海站在內的外人保密。”


    陸澄認真的點頭。


    “事件發生在去年,當時陸先生還沒有入行。


    去年九月底,培理和林洋交接的時期,組織遺失了一件a級收容物‘錄鬼簿’。最後那件a級品,由林洋董事追迴。


    但最近情報科長斯蒂文向我提供當時的記錄和檔案,發現了一些疑點:


    當時該由組織的另二個調查員,b級遊俠‘卡尼斯’和b級獵人‘菲利斯’共同從另一個不具名的民間調查員那裏接收追迴的‘錄鬼簿’。


    可‘卡尼斯’在東郊遊樂場被野貓分食,‘菲利斯’失蹤。


    最後卻由林洋取迴了‘錄鬼簿’。


    ——從日期看,當時林洋根本還沒有接手站務工作,隻負責敦促培理交權。她怎麽能得知隻有培理和情報科高層掌握的‘錄鬼簿’的交接事宜?並且恰好在事發當夜出現在東郊遊樂場呢?”


    古拜誕觀察著陸澄每一塊臉部肌肉的變化,道,


    “陸澄先生,我需要你調查,那個交接‘錄鬼簿’的不具名調查員的身份,還有卡尼斯和菲利斯的真正死因。


    ——如果林洋有什麽不妥當的行為,我們可以替她遮掩。


    要是林洋貪戀站長的位置,我們的調查結果也可以打消她久留的念頭。


    往後,我會尊重你在幻海的一切利益。”


    陸澄已經迴憶起大橋之夜,他從接頭卡尼斯,到被林洋奪走錄鬼簿的所有情景。


    古拜誕麵前的他就是那個殺死卡尼斯的人。


    至於那個卡尼斯的同黨“菲利斯”陸澄並沒有見到,在那輛絕命公交車上等待陸澄的就是林洋本人,“菲利斯”的命運不問可知。


    ——這個古拜誕找到自己,是有心,還是無意?


    殺人兇手陸澄在《及時雨菜譜》上一臉平靜地用楷體記錄完古拜誕委托的調查,問道,


    “您準備支付我多少調查費?”


    古拜誕笑道,“我不太了解行情,隨陸先生報價。”


    陸澄《及時雨菜譜》上的筆尖頓了頓,道,


    “您是幻海站a級收容所的主管,而我是一個熱衷鑒寶的商人——我們的友誼是無價的,我分文不取,但是,我能否參觀您主管的a級收容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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