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殘留的靈力依舊激蕩,上方雲幕內則不時顯現出修士破空而過之後遺留的殘影,而青石板路上來迴穿梭的修士就更是數不勝數,以往祥和靜謐的吳山郡似是早已遠去,可林旭城此時根本顧不上去細究導致這些變化的原因,衣衫襤褸的他神情更是顯得有些慌亂,快步朝著記憶中那座無比熟悉的小屋而去。


    對於這條歸家的路,林旭城早已無比熟諳,可不知為何,愈是靠近,他心中的不安卻是愈加濃烈起來,這並不是當初從寒山歸來之時的近鄉情怯,而是修士的直覺,他的臉色瞬間蒼白,腳步更是顯得有些踉蹌,似是隻要有微風吹過便會倒下一般。


    終於來到桔燈之下,一路上始終未曾收迴的神識更是讓他提前洞悉了屋內的一切,他眼眶微紅,似是沒有看到屋內端坐在小床邊發呆的慕青依一般,直愣愣推開大門,朝著屋內走去。


    就這麽些許的距離,他卻是走了許久…


    ……


    ……


    慕青依看著屋內的窗欞,她如這般端坐已經數日,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堅持守在這裏,興許是隻有在此地她才可以放下那始終緊繃住的心神。這些日子裏,她想了許多,她想到當時初見寒山漫天風雪之時的情景,也想到了參加入門弟子考核時的過程,當然,最多的,她都是在迴憶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那個在她最無助之時,在她心神之中刻下烙印的少年…


    突然,慕青依神情一凝,凝氣後期巔峰的修為在這一刻展漏無疑,她雙目冰冷,看向距離自己僅有幾步之遙的屋門!


    屋門從外頭被推開,走進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男子,男子衣衫襤褸,相貌普通,細細看去更是可以看見破碎衣衫上所沾染的血跡,血跡早已風幹,可她卻是如臨大敵一般,緩緩起身,因為她居然沒有發現此人靠近!可神識查看之下,慕青依卻是更加疑惑,凝氣初期巔峰?驀然間,她似是如遭雷擊一般,再看男子早已濕潤的雙目,她更是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她本就聰敏過人,按耐住潮水一般湧上來的心緒,她站在了一旁,將場間留給了這個“陌生”的男子…


    ……


    ……


    林旭城看著躺在床上的華嬸,心中有千言萬語卻是不知從何說起,他撣了撣衣衫之上的塵土,雖然早已是破碎不堪,可他卻想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體麵一些,他慢步上前,坐在床頭,看著身下雙目緊閉的華嬸,伸出雙手握住其早已冰涼的右手,柔聲說道:“娘啊,小城迴來了。”


    眼看對方毫無反應,林旭城繼續說道:“這些年裏發生了許多事,娘啊,還記得小城上一次迴來嗎?那天晚上其實小城沒有老實休息,您先別生氣,聽小城慢慢和您說。那天傍晚,小城又去了一趟左嶺,可是在身後卻是一直有人跟著,您肯定想不到那個人是誰,還是小城告訴您吧,他呀,就是珍奇閣的那個大管事,叫張翰,對啊,就是那個以前小城稱唿他為張哥的人,其實您不知道,這個人表麵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實際上心機深沉,心思更是歹毒,他那夜偷偷尾隨本就是想殺害小城,隻是他沒想到我早就知道他不懷好意,隻是怕在吳山郡裏動手驚動您,所以特意將他引到了左嶺。”


    一旁的慕青依看著自說自話的林旭城,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雖然他的容貌早已與當初不同,可隻要他還是他,那就足夠了。


    “您肯定想不到,那個張翰雖然修行時日要比小城多上不少,可他的修為卻是與我所差無幾,加上小城有雪狼相助,這張翰自是不敵,隻是我沒想到,原來他也並非一人!您還記得小城說過的寒山劍宗嗎?沒錯,就是那個小城離開吳山郡之後拜入的那個修行宗門,宗門裏麵有一個姓王的長老,對小城很是不喜,再加上小城幾次三番破壞了他的好事,他便想借張翰之手除掉小城,這人給了張翰一件寶物,讓張翰自以為萬無一失了,可他不知道,小城的師尊可是寒山劍宗的宗主,哦對了,她叫青鯉,是個極為美麗的女子,有空我一定帶師尊前來給您看看。”


    “您放心,師尊對小城自是極好的,她擔心小城修為尚淺受人欺負,便給了小城一件法寶,而就是因為這件法寶才讓小城撿迴了一條性命,可是我沒想到,這張翰居然與荒族有關!娘啊,荒族您知道嗎?就是那些與我人族修士對立無數年的異族修士,算了,等小城修為提升了,到時候抓一兩個荒人來給您看看。不過當時的情況確實很危急啊,我當時靈力早已耗盡,而那張翰不知使用了什麽詭異術法,修為居然提升到了化虛境,隻是當時他的狀態顯然也持續不了多久,可修士對敵哪怕隻有那麽幾息的功夫也足夠做很多事了,我當時無力再戰,隻能任由張翰召喚出來的一些傀儡撕咬我的身體,我甚至可以看到自己身軀被撕咬後露出的白骨,我被逼無奈隻能跳入空間裂縫之中…”


    聽到這裏,慕青依輕掩朱唇,神情震驚,自林旭城失蹤之後,她在努力修行的同時也知曉了許多有關修士的隱秘,空間裂縫她雖然了解不多但也略有所知,她還記得當時大師兄提到空間裂縫之時的凝重,可林師兄居然進入了空間裂縫之中!想到這裏,她神情震驚之餘更是心痛,因為她知道,想從空間裂縫內出來究竟是多麽困難。


    “娘啊,小城在空間裂縫內遊蕩了許久…”


    ……


    ……


    林旭城就這樣自說自話一般說了許久,甚至一旁的慕青依更是可以清楚看見林旭城早已幹裂的嘴唇已經有猩紅血絲滲出,直至最後,斑斑血跡沿著他的下唇落到了小床之上…


    “娘啊,小城說了這麽多您怎麽也不說話呢,您怎麽也…不說話呢…”說到最後,林旭城突然癱倒在床沿,低著頭的他雙肩不時聳動,可他卻沒有發生哪怕一絲嘈雜之聲,似是怕驚擾了床上的婦人,口中卻是反複說著最後的那句話…


    慕青依雙目通紅,輕輕走上前,然後將林旭城用力擁入懷中…


    悲拗卻無聲,而在林旭城最脆弱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隻有她…


    屋外突然雷聲大作,不多時,便從屋外傳來陣陣淅淅瀝瀝的聲音,又是一年珈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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