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

    夜晚有些寒冷,春杏把女兒放在身邊,讓她坐在一個蒲團上玩,自己在一旁剝玉米。嘴裏一邊哄著女兒,一邊不時的到屋裏看喜慶。月色如水,更添無盡淒涼與無助,院裏那棵槐樹,在微風的輕拂下,伸展它的大手,撫摸著無窮的夜空。月光從樹的縫隙中射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象舞台上飛轉的霓虹燈。女兒玩累了,吃著奶睡著,春杏把女兒放到屋裏,繼續自己的工作。

    院門吱吜開了,春杏抬頭,愣住。

    是裴雲。

    裴雲嘴角動了動,象是說話,又象是微笑。不等春杏讓,自己在玉米堆旁邊坐下,拿起玉米就剝起來。春杏不知說什麽好,趕忙到屋裏倒水出來,遞給她。自己在一旁坐下,也機械地剝著。

    兩個同樣柔弱的女人,兩個同樣善良的女人,在深秋的夜晚,在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展開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春杏是主人,年齡又較大,就先開了口:“你家的剝完了?”

    “你很不容易。”裴雲好一會兒才說。“我也不容易。”

    春杏無語。

    “喜慶的傷怎樣了?”裴雲又問。

    “就那樣,不過不能走路,醫生說這輩子離不開拐杖了。”

    “還用藥嗎?”

    “嗯。用中藥洗,還有吃的。”

    “唉,你帶著孩子,哪來錢買藥啊!”

    “現在用的是四嫂借的。這不趕緊剝玉米嗎,曬幹了好賣。”

    “那也得一個月以後了。這樣,我這裏有幾百塊,你先用,不夠再說。”裴雲從衣袋裏掏出一個手絹,一層層的打開,拿出一卷皺了的鈔票。

    春杏推辭,裴雲硬塞到她衣襟底下。

    淚,在眼眶裏打轉。春杏強忍住不讓它流下來,在這個同樣善良的女人麵前,在這個本是情敵的女人麵前,不能流淚。這錢,不僅僅是幫忙,還是一種逼迫,一種進攻。再柔弱的女人,也會保護自己的家庭,這是本能。女人捍衛自己家庭的完整,這是天經地義的。

    “以後有什麽困難找我。”裴雲道,“我盡量幫你,咱別讓人說閑話。唾沫也能淹死人的。”

    羞愧,一下湧進春杏心頭,象有千軍萬馬在踐踏她的心。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自己都做了些什麽呀,悔,悔,悔!眼前這個軟弱的女人,自己是多麽深的在傷害她!月亮鑽進雲層不見,象是也不好意思見到春杏那紅而熱的臉頰。

    “從今天開始,我每天都來幫你剝。好不?”

    “妹妹……”春杏喃喃道。

    天下還有這樣一種聰明的女人,以一種獨特的絕妙的方式來見自己的情敵,為自己的情敵排憂解難,讓她心甘情願的退出,讓她不好再去破壞自己的家庭。在這一刻,春杏也下定決心,與其正一刀兩斷,結束這段美麗而不見天日的戀情,讓自己的心重見陽光。麵對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孩,再堅硬的心腸也會軟下來,為她的美(外表美,心靈更美)而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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