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本是萬 物生發,草木開始生長的季節,一切都是生機勃勃,就象十六七歲的少年,渾身充滿了力量,顯得健康,有朝氣。可是,一些不受歡迎的東西也隨著春天悄悄到來,比如,專吃青葉的小蟲、地鼠等,在這個播種的、充滿希望的季節,是那麽的格格不入。

    陳寨村就迎來了這樣一個春天。

    正當村民們躊躇滿誌準備趁春天幹點事的時候,一件說好也好說壞也壞的事到來了。

    村裏要修路。

    倒不是要修大街,而是要修通往鎮上的路。說它是好事吧,是它方便了大家,能帶來牆無盡的好處,“要想富,先修路”嘛;說它是壞事吧,是它不是自動的躺到那裏讓人們踩的,總得需要一些材料來組成。政府補助一些,剩下的群眾掏腰包。

    這年頭對於阿拉伯數字都挺敏感的,,賦予了它很多或喜或悲的意義。鎮政府也“循規蹈矩”,攤在每人頭上的修路款為88元。另外,每人還要分到將近一米的路基要挖。所以,修路這件事就不好不壞地不等歡迎地到來了。

    當掛在村子中間那棵老槐樹上的大喇叭裏傳出村支書陳德軒那慷慨激昂的講話時,村民們馬上就“嗡嗡”起來,陳書記當然聽不見下麵的聲音,照舊講自己的:

    “啊,這個,並不是說就咱村有這麽個任務,李村、王莊等都一樣!路修好是自己走的,又不是壞事,啊,有了路,咱們的經濟一定能更快的發展,啊,因此說,這次修路意義重大……”

    “操你媽的,啥意義!有種你把老子的錢也掏出來!”一個村民粗魯地對著喇叭喊,又吐了一口痰,“呸!”

    “唉,變著法要錢!”

    “……”

    陳支書那充滿官氣的聲音通過徐徐的南風送到正在地裏幹活的人們耳朵裏,自然,也引起了一陣騷亂。

    “娘的,真是沒法過了!”一個壯漢說。

    他的地鄰居直起腰,附和著說:“八十八,俺家四口人,好幾百塊錢,說的比唱的好聽,到哪兒弄去?”

    電波裏傳出的聲音在田野裏久久迴蕩,給陳寨村民們心中投下了陰影。

    此刻,滿倉老漢正蹲在自己的地頭,吸著黑煙。廣播他也聽到了,隻是“叭嗒叭嗒”地抽著煙。

    春杏還有一丈多遠才到地頭。她用力地拉著鋤,小腿肚子都在發顫。兩條腿弓著,腰用力地彎著,一縷頭發掉下來遮住了一隻眼睛,臉龐紅撲撲的。這孩子,是塊上學的料子,可惜她命太苦,誰讓你沒有兄弟呢,閨女?你要是有個一兄半弟的,能讓你下地來?就是不上學也能象麗麗那樣去學裁剪、打毛衣。唉,沒有兒子我也難受啊!雖然現在是新社會了,男女都一樣,可還是象少點什麽。看著別人家的兒子開著拖拉機打場,拉糞,真羨慕!我滿倉沒有兒子,我沒有臉麵站到人麵前呀,老覺得矮人一頭!誰說我沉默寡言,老實可欺?那是被逼的呀!如果有個兒子,我氣也順了,腰也直了,說話也能大聲了。想當初我還是個初中生哪,那時生產隊推薦上初中,誰有我學習好?連現在的陳支書還抄我的作業呢!還有同進,現在開著商店,富得流油,財大氣粗,當初不也是求著要我的作業嗎!現在倒好,有困難了找他,他支支吾吾不敢吭,不就是仗著有三個兒子嗎!還有澆地的時候,我起個大早,可井還是被人占住了,他們有幾個兒子,可以輪流值班,而我,妮她娘身體不中,沒人替我,一個人累死累活的,地還沒有人家種的好,不就是沒有兒子嗎!眼下,又要修路,挖路基,隻能靠我一個人了!可那幾百塊錢到哪兒去弄啊,這大苦的春天!

    “哧哧----”春杏鋤到了他跟前,把散落的頭發抿到耳後,“撲通”就坐下了。

    “爸,又讓交錢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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