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良宸心裏咯噔一下——他給我下了藥?下了什麽藥?他明明自己也喝了,並不比我喝得少,那就一定不是毒.藥,那種先吃解藥再與對方同吃毒.藥的橋段隻出現於小說,現實裏根本沒有那麽利落的解毒劑,沒人會自願冒那種險。他下的不是毒.藥,那還會是什麽?他有什麽必要給我下藥?難不成想要將我迷倒再擄走?


    周昂抬眼望他一下,接著笑道:“不知二儀賓在京城是否聽說過,錦衣衛裏頭用過一種逼供迷藥名為‘報君知’,給人吃下去後便可叫人口吐真言……”


    邵良宸不等他說完便意識到自己風險臨頭,“唿”地站起身喝道:“周大人,你什麽意思?!”


    對方都已說清了給他下藥用作逼供,他來翻臉也屬自然,本指望先聲奪人或可以暫且鎮住對方,爭取在藥力發作之前脫身,卻感到隨著這一站起,周身血液都是一陣震動,頭頂猛然間眩暈起來,便似腳下的地板如秋千般晃蕩著,邵良宸下意識地抓住桌沿,才免於摔倒。


    原來光是聽過名聲,不但沒見識過,更未得機會嚐過,沒想到“報君知”這種藥竟發作得如此之快。


    邵良宸一時間冷汗盡出,渾身都打起顫來,千算萬算,都隻當對方是要套話或是逼問,無論來軟的來硬的,都自信有本事對付,偏偏沒想到對方會給自己下這種逼供迷藥,這一下自己再如何長於裝相騙人,還有機會施展麽?再如何武功高強,還有餘力殺出重圍脫身麽?


    萬一過會兒當真口吐真言道出身份,可怎麽辦,豈不是全盤皆輸!


    “進來吧!”周昂也隨著他站起身,提高聲音朝門外道。


    扇門一開,一氣兒湧進來七八個男子,邵良宸視野已有幾分模糊,大體認出其中有著寧夏衛千戶何錦、丁廣等接風宴上見過的武將,每個人都目光炯炯地盯在他身上,似乎隨時準備動手。


    周昂臉上仍掛著笑:“二儀賓莫急,其實我今日請你來,就是因為有些事情想要問你,可又擔憂直問出口太過唐突失禮,才不得已想了這個下下之策。你放心,隻要你好好配合,我等看在王爺與王長子的麵上,也絕不會為難你。等今日問完了話,解了我等心中疑惑,我等自會送你迴去,還要向你好好賠禮。”


    邵良宸咬牙瞪視著他:“你與我一起喝了,為何沒事?”


    周昂懶洋洋道:“自然不會沒事,不過呢,聽聞這‘報君知’下在酒裏,酒量越淺的人喝了,起效就越快。我現下尚且沒事,但過會兒問你話這事兒怕是也做不成了,隻能由丁兄弟代勞。”


    寧夏衛千戶丁廣上前兩步,笑著拱手道:“二儀賓,多有得罪。您且放心,咱們今天是把您當貴客相待,絕不會為難了您,也正是為了不傷了和氣,才用下藥這一招不是麽?您坐著,一會兒就好!”


    邵良宸見他過來想攙自己的手,下意識便抽手一避,卻感到渾身發軟,腳底便似踩在棉花堆上,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歪,又跌坐迴椅上。


    “哎喲您慢著些兒!”丁廣殷勤上前,還是扶上了他的手臂,與何錦兩人一左一右扶他在椅上坐正,“俗話說得好啊,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其實咱們都信,二儀賓您必是沒做過虧心事的,這一遭問您些話,也都是圖個兩廂安心,您明白吧?我們早就聽說了,您剛到安化那會兒就替郡主娘娘驅走過賊寇,身上功夫了得,不過這會子您還是別動武得好,畢竟我們可沒想對您不敬……”


    聽他在耳邊嘮叨著廢話,邵良宸心煩意亂,意識愈發模糊,強撐著最後的心念一把推開丁廣,厲聲喝道:“你們敢來如此對我,就不怕惹怒了王爺?被他老人家知道你們如此惡待他女婿,將來你們再別想與安化王府有所往來!”


    這話真起了些效用,在場這些人都清楚,謀反大計是王長子主持,王爺並不知情,此刻尚且不到起事的時機,倘若惹怒了王爺,恐怕是會有些麻煩。丁廣等人聽了都為之一怔。


    周昂也已有了些藥效反應,扶額撐在桌上,聞聽此言,抬頭冷笑道:“惹怒王爺?二儀賓放心,今日之事若能善罷,自有人會替我等與王爺周旋通融;若不能善罷,哼哼,縱是王爺,也護不住你!”


    邵良宸尚能聽得出他的言下之意,一時間渾身都發了冷——他們的主子是朱台漣,倘若今天我真的口吐真言暴露身份,連朱台漣都會對我翻臉下手,區區一個糊裏糊塗不管事的安化王,還能掀得起什麽風浪?到時朱台漣隨意編個理由,便可將我的死蒙混過去,到時縱然菁菁再如何有意追究,又還能怎樣?


    菁菁……


    那一句“我就是為你活著”言猶在耳。想到眼下尚且身體虛弱、臥病在床的何菁,邵良宸心裏絕望的要命。


    當初就不該帶她來!任她如何軟磨硬泡,隻要留了她在京城,她總不會有本事自己追到安化來,那樣的話,她就不會小產臥床,也不會麵臨今日之厄。


    我若是死在這裏,她又該怎麽辦?還有望活得下來麽……


    殘存的意識好似籠中之雀,上躥下跳地掙紮個不休,身體的力量卻迅速流逝,很快就連一根指頭都抬不起來,頭也軟噠噠地枕在夾棉椅搭上。耳邊是些不好分辨的含混聲音,他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開始了胡言亂語。


    忽然有個聲音鑽入耳朵:“大人,是王長子來了!”


    精神不覺間隨之一振,邵良宸自己都覺得諷刺:我到底在指望些什麽?指望他會從這些人手裏把我救走麽?他才是這些人的頭領,才是造反的主謀,恐怕聽說我被下了“報君知”,他也會很想聽聽我的親口招供吧……


    周昂也已迷迷瞪瞪,聽見手下報說朱台漣來到,他有心起身相迎都難以做到,隻好繼續扶桌坐著。


    朱台漣闊步進門,身後跟著貼身宦官陸成與侍衛統領韓毅,何錦丁廣等武將連忙齊齊施禮。


    見到癱在椅上意識不清的邵良宸,朱台漣原就冷峻的麵容更增幾分寒意,一邊快步走過來一邊問:“你們將他怎樣了?”


    丁廣道:“王長子莫急,我等不過是給二儀賓下了‘報君知’,想聽聽他的真話,這種藥食之無害,勁頭過了也便恢複如常。”


    朱台漣來在近前,見到邵良宸雖閉著雙目,臉色與唿吸都還如常,他鬆了口氣,迴身道:“我的妹夫,也是你們想審就審的?!”


    其餘眾人都是曾經上過戰場、親手殺過敵寇的武將,可被他這冷冽如冰的目光一掃,竟都齊齊心頭發寒,滿心怯意。周昂已然說話艱難,便無力地朝丁廣打了個手勢,叫他全權替自己辯解。


    丁廣恭敬道:“王長子請恕罪,我等正是為了不傷和氣,才出此下策,今日聽了二儀賓口吐真言,倘若能夠證明是我等過慮,二儀賓其實並無嫌疑,大家都好安心,反正又不至於對他身體有損,何妨一試?”


    不等朱台漣說話,隻聽見邵良宸含糊喚出一聲:“菁菁……”他意識尚未完全喪失,周遭的聲音仍可聽入耳中,知道朱台漣到來,似乎有心阻攔那些人對他逼供,他無力多做什麽反應,隻能這般喚出何菁的名字,期待朱台漣能看在何菁份上,別被那些人說服。


    朱台漣眼神晦暗下來,沒有理睬丁廣,朝自己兩名手下吩咐:“架上他,隨我出去。”


    韓毅與陸成便要去扶邵良宸,眾武將一齊上前一步:“王長子!”


    陸成率先喝道:“怎麽,你們連王長子的話都敢忤逆?!”


    眾武將麵麵相覷,全都焦急為難,何錦道:“王長子明鑒,大夥兒跟著您做的是掉腦袋的大事,命都交在了您手上,容不得一點疏忽,您一定要護著您妹夫,好歹也得給大夥一個說法,不然……我們怎知道明日一家老小的性命不會交待在他手上?”


    其餘武將也都紛紛附和。早在邵良宸與何菁初到安化、袁雄猝死那時起,這些人便對這位二儀賓提起了戒心,這一次聽聞孫景文之死又是與之相關,確實懷疑得寢食難安,謀反大事一旦不成便是族誅的大禍,由不得他們不緊張,倘若再不能確認邵良宸的來曆,這些人簡直就快要崩潰發狂。


    “你們要說法?好!”朱台漣目若寒冰,從他們臉上一一滑過去,“我就告訴你們,我二妹夫確實不是什麽商人,他是我安插在京城的探子!多年以來,他一麵替我偵測京師朝廷的動向,一麵順道替我尋找二妹。正因二妹是他替我尋迴的,我才親自做主,將二妹許配給他。我與你們所謀劃的大事,他早就全都知道。這下你們還怕他是廠衛派來的探子麽!”


    此言一出,所有人俱是大驚。連麵上昏迷、實則神誌仍然醒著一半的邵良宸都震驚了:他竟然會為我蒙騙這些人,蒙騙他這些手下?


    第68章 誤解至深


    在丁廣何錦等人看來, 朱台漣沒有任何理由會為了給個廠衛坐探打掩護而騙他們, 也便很輕易信服了這套說辭,而且朱台漣的這番話正好解釋了他們最難以索解的一點:怎會那麽巧,廠衛的探子正好娶了安化王二小姐呢?


    竟然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丁廣訕笑道:“原來如此, 王長子,您看這事兒鬧得, 可您當初為何不來直說呢?”


    朱台漣語調稍稍恢複平和:“我不來說,是擔憂有劉瑾的人混入你們當中打探消息, 今日在場並無外人, 又見到你們諸位都為了探究二妹夫身份如此心急,我不好再藏私隱瞞,才對你們明言。你們也當留意, 二妹夫將來還是要迴京去替我趟路的, 此事千萬不可透給外人知曉。”


    眾武將點頭答應不迭,又忙著作揖致歉。還有人有意幫著送邵良宸迴去, 朱台漣全都斷言謝絕。


    邵良宸渾身癱軟, 與個全然昏迷的人無異,陸成與韓毅扶他起身他也無法行走,隻好由韓毅將他背到背上,跟隨朱台漣出門。邵良宸身形高挑,好在韓毅也是高壯魁梧的身材, 背著他還不算費力。


    “王長子,奴婢去向酒樓借一駕馬車。”陸成道。他們是騎馬趕過來的,像邵良宸這德性扔上馬背也得掉下來, 隻能乘車。


    朱台漣“嗯”了一聲,領著韓毅先行下到了酒樓樓下,特意避著外人,自側門走出。


    邵良宸自從被帶離了那間單間,知道自己大體脫險,精神稍一鬆弛,意識就陷入了一團模糊,對周遭全然無感,待被背至樓下等在酒樓側門之外,他便說起了胡話:“菁菁,是二哥……是二哥要謀反……”


    周圍沒有外人,這句話清晰入耳,韓毅不禁抬頭去看朱台漣,朱台漣便如沒聽見一般,默立不動。


    安化王府要借馬車自是輕而易舉,很快陸成便領了一輛裝潢還算不錯的單駕馬車過來,朱台漣叫韓毅將邵良宸放入車廂,看了一眼車夫,吩咐道:“叫這人迴去,陸成,你親自趕車,迴王府。”說完自己也坐進了車內。


    車輪轆轆,邵良宸歪倒在長條座椅上,嘴裏含含糊糊地囈語連連。朱台漣不禁琢磨:這樣子送了他迴去,又該如何對菁菁解釋……


    正這麽想著,忽聽邵良宸道:“菁菁,你別怪我,我不是……不是有意瞞你。是我對不住你,我早就知錯了,隻是一直不敢對你說……”


    朱台漣蹙起眉心,出口問道:“你瞞了菁菁什麽事?”


    邵良宸仿若夢魘纏身,焦急得頭上都冒了汗,惶然說著:“不能說,不能叫她知道,我就是前世害死她的人,我不是有意……我沒想害她死,那都是我前世欠她的,今生今世要還給她,要加倍地還……我怕她知道了會恨我,一直不敢對她說,你別告訴她,千萬不能告訴她……”


    什麽前世今生、死了活了的?可見這種藥果然靠不住!朱台漣原先也聽說過“報君知”隻會叫人胡言亂語,根本起不到逼供之效。


    不過,他就著車內懸掛的風燈光芒,看看滿頭是汗的邵良宸,還是能得出一個結論:他有事瞞著菁菁,生怕被她知道。那件事,必定是極為對不起菁菁的。


    自從借助薑煒坐實了邵良宸的坐探身份,便知道之前那些綢緞商人的說辭都是假的,那麽有關“對菁菁有著真情”的剖白自也值得懷疑。一個來安化王府探查的坐探正好娶了安化王的女兒,常人誰會去相信這純屬巧合?


    朱台漣自然而然便會猜想,是邵良宸體察到了何菁的身份,也發覺了孫景文等人正在尋她認親的事,於是有意接近何菁,騙取她的芳心,最終娶她隻是為了借助她的身份來掩護自己辦差。說白了,他就是個為了立功受獎才利用何菁的騙子罷了。


    那麽現在這件“決不能叫菁菁知道”的事是指什麽,也就很好推想。他這齷齪目的倘若暴露出來,菁菁還不當即與他翻臉?他的差事還如何辦下去?這心思他當然不敢叫菁菁知道!


    想起平日何菁對邵良宸表現出的諸般情深義重竟然都是被他哄騙得來,朱台漣不免生出切齒恨意:不愧為廠衛出色的探子,騙術果然夠高明!


    這個騙子,早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還要在安化流連不走,可見光是偵測到訊息送迴京師還不能叫他滿足,看這意思,他怕是還惦記著親手平定叛亂,立上一大功,好加官進爵。


    他還先殺了袁雄,又殺了孫景文,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直至今日,臨到了徹底暴露的邊沿。今日倘若自己晚到一步,真被周昂他們得悉了他的身份,又當如何?到時自己還能有什麽說辭可替他分辯?真到了那一步,縱使還能留他活命,也不得不為了安撫周昂他們,去將他監.禁,甚至還要連同菁菁一道監.禁……


    更遑論他明知此行是為偵測訊息而來,隨時有著風險,隨時要為脫身做準備,竟還不思節製,害得菁菁懷上身孕……


    再如此由著他胡鬧下去,菁菁就不光是被他騙取感情,連命都要毀在他手裏!


    朱台漣推開車前門,對趕車的陸成吩咐:“不迴王府了,直接迴去我那邊!”


    何菁雖然覺得自己無需像坐月子那般講究,都是邵良宸小題大做,其實也體會得出,自己身體和精神還是遠不如從前正常時候。不說別的,至少那天出血就出了不少,光是貧血也足夠叫她精神萎靡。


    每天晚上都是精神最差的時候,一吃過晚飯她就犯困。今日料著邵良宸去與錢寧會麵,恐怕不會迴來很早,她還強打精神,叫煙翠綺紅陪她聊天解悶等著。等來等去,隻等來一個守門的宦官過來傳話。


    “二儀賓說,他今晚貪杯多吃了些酒,醉的厲害,怕迴來熏著二小姐,索性就在朋友那邊湊合一晚,明日再迴家來。”


    聽了這話,綺紅與煙翠都難免疑心:二儀賓怕不是去眠花宿柳了吧?


    值此二小姐不能行房的當口,常人做此猜測再尋常不過。


    何菁聽了倒覺得有些新奇好笑:他喝多了?我還沒見過他喝多了什麽樣兒呢?可見他也是怕在我麵前丟醜,才連迴都不敢迴來。


    其實她也有點往那邊想,但又與丫鬟們想得全然不同。根據上一次邵良宸被迫喝花酒後的誇張反應,何菁覺得,要是今晚真是錢寧把他灌醉了,讓他在那種地方過了一夜,明天……他非得跟錢寧絕交不可!


    什麽酒後亂性,那都是本心就想亂性的人借酒蓋臉,她一點也不擔憂那種事會出在他身上。


    她問:“是方才二儀賓親自迴來對你說的?”


    宦官隔著簾子在暖閣外迴道:“不是,是王長子府上的一個小廝過來傳的話。”


    錢寧如今還算受重用,差遣一個王長子府上的低等小廝過來傳些無關緊要的話已不是頭一迴了,想到邵良宸可能留在二哥府裏過夜,何菁有些不放心,不過想到有錢寧那個精靈鬼跟著,又覺得應該不會出事,便沒再多問,草草收拾了一下就睡了。


    “王長子,二儀賓醒了。”


    朱台漣習慣於每天清早去到戶外,做些強身健體的事,自從見過了錢寧的高明射術,他這些日子就時常會叫錢寧一大早來陪他到府邸一隅的靶場習練射箭,拿錢寧當了個騎射教習。


    陸成趕過來匯報這話的時候,錢寧就在跟前。


    朱台漣信口應了一聲,轉過臉朝錢寧望過去。錢寧很自然地露出些許意外神色,繼而笑問:“王長子留了二儀賓在府上過夜啊?”


    他早就公開與邵良宸有著來往,這麽問一句也很自然。朱台漣又隻是隨口一應,將手中硬弓拋給他,自己隨著陸成走去,低聲吩咐道:“著人盯著錢寧,別叫他有所異動。”


    錢寧望著他的背影,臉上神色雖還輕鬆,心底卻已急急分析起可能的狀況。


    邵良宸在一間客房的床上醒來,睜眼看著陌生的屋子,隻覺得頭腦昏昏沉沉,一時都想不起發生過何事,自己究竟怎麽來了這裏。直到看見朱台漣進門,昨晚的迴憶才迅速複蘇。


    “二哥。”邵良宸坐起身,身上肌肉仍然殘存著酸軟之感,就像昨日幹了太多的體力活,尚且恢複不來一般。


    朱台漣過來在床前的繡墩上就座,語調平淡地問他:“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還記得多少?他記得二哥過來酒樓上為他解圍,記得二哥與那些人在他麵前直承“大事”,記得二哥對那些人聲稱,自己是他安排在京師的探子……可是這些,現在能實說嗎?二哥昨晚從那些人手中救了他出來,就代表他們之間可以開誠布公了麽?


    腦筋亦如四肢,依舊僵化,尚未恢複往日的敏銳,邵良宸愣愣地不知如何迴答。


    朱台漣見他不說話,也未多問,站起身道:“你收拾一下,一會兒隨我出來。”


    “二哥要帶我去哪裏?”


    “去了你便知道。”朱台漣頭也不迴地出門而去,顯然無意多說。


    門口魚貫進來四個小廝,分別捧著水壺水盆手巾胰子等物,來伺候邵良宸洗漱。在他們當中最後一個人進門後的空隙,邵良宸望見門外守著幾個腰間佩刀的王府侍衛。


    他現在渾身都還發著虛,就像大病初愈般沒有力氣,勉強剛能做到走路不用人來攙扶,想要與人動武肯定力不從心,況且在二哥的地盤與其手下侍衛動武,也絕非明智之舉。


    雖猜不到朱台漣意欲何為,邵良宸也能感覺的出,今日形勢恐怕不容樂觀。


    靠近王長子府大門的一處牆角,侍衛統領韓毅見到一名侍衛匆匆忙忙小跑過來,喝道:“做什麽呢的?慌裏慌張的!”


    “統領大人,方才陸公公叫我與趙振兩人盯著那個錢寧,可我倆一霎眼兒的工夫就被那小子溜了,眼下也不知去了哪裏,是以正在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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