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何菁平心而論,是既不想給窮漢做大老婆,也不想給富人做小老婆——她就根本不想嫁人。


    前世曾經談過一次戀愛,對象是她的高中同學,好幾年相處下來,也曾如膠似漆,也曾打算過非他不嫁,可惜那會兒兩人都是鋒芒畢露的性子,不懂得互相容讓,偶爾吵起架來總是一句話的虧都不肯吃,為件小事也能吵個天翻地覆,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


    就在一次吵架之後的冷戰期,她偶然發現,朋友圈的一張街拍照片背景中,一個很像男友的人正與一個陌生女人並肩走出賓館。她端了手機去詢問男友——還不是質問,隻是詢問,那時她並沒確信那人是他,即使確信,也不認為一定是那種意思。


    然而聽她問了,那男人卻很輕易就承認了下來,還斜瞥著她冷笑道:“喲,你那麽精的眼神兒,還臨到今天才發現啊?”


    至今她都能清楚記起當時他的神情語氣,那會兒真覺得整個世界都黑了,原以為他們吵得再兇,也都是小打小鬧,好幾年的感情總還是真的,哪想得到,劈腿這種齷齪事兒也能出在他身上。


    她本該扇他一個耳光,當時卻連罵他一句的心力都沒有,直接扭頭就走了,沒想到剛出了摟門,就遇見一輛失控的貨車衝上人行道,一共撞倒了四個人,隻有她一個人死了。


    短暫的痛苦之後,她就來了這裏,成了個新生嬰兒。往事清晰在懷,傷心難過都還另說,最主要的還是不甘——憑什麽渣男賤女都活的好好的,偏我死了呢?!


    如今十九年過去,就好像二十多歲時經曆的風波,不論當時再怎樣痛心疾首,等到四十多歲再迴首去看,怎麽都能看淡了。如今比那還厲害,都隔世了,十九年來的生活環境、接觸的人都與那時迥異,當時傷得再如何深,到今天也不當迴事。再迴想起來,隻是還有一點犯惡心。


    何菁覺得自己並非因為渣男而戀愛恐懼,隻是因為熱情都被那次失敗的戀愛經曆給耗光了,所以再提起結婚嫁人的話題,心裏就忍不住抵觸,覺得什麽樣的男人都不想要,能自己清清靜靜過一輩子才最好呢。


    何況在這男尊女卑的古代,遇見個好男人的幾率微乎其微,草草嫁個陌生男人,與之同床共枕做那種事兒,再為他生孩子養孩子,其間或要忍受家庭暴力,或要忍受三妻四妾,想想就惡心得慌!


    可是,她想不嫁人就真可以一輩子不嫁麽?除了姑子,她還沒聽說誰家真有過一輩子沒嫁人的女人,連青樓妓.女最後都會尋個男人作歸宿。她若真的一直不嫁人,將來何雲都會被人非議,到時何雲再長大懂事些,說不定都要半勸說半強製地為她張羅一門婚事。


    總不成她還真剃了頭發當姑子去?


    第13章 前世夢魘


    她坐在板凳上暗自為慘淡的婚姻前景發愁,夏奶奶那邊理著棉線,有一搭無一搭地闡述著女大不中留的道理,最後忽然話題一轉:“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昨日蓮姑迴家來了。”


    何菁微怔,脫口道:“啊,又迴來了?”


    夏奶奶語帶揶揄:“是啊,‘又’迴來了。”


    總體而言,大明朝是自成化年間才由內而外繁榮起來的,與成祖萬國來朝的時候相比,國家不顯得那麽風光了,但民間的財富卻有了大幅增加。經曆了弘治朝再到如今正德朝,民間的風氣已基本完成了從崇尚勤儉到追求奢靡的轉變,很多的新風尚在夏奶奶這樣的老人眼裏,也是極為不成體統的。


    比方說,近年來不少來京做官的人因為原配要留在故鄉照顧老人,就喜歡在京城就近納一房妾,京城的小戶人家也很喜歡把女兒嫁到這種人家做妾,但等到對方任滿要迴鄉的時候,這些小妾們卻往往不願隨之離開京城,而是想盡各種辦法鬧著與夫家離異,然後再迴家待價而沽,重新選個丈夫。


    雖說再嫁肯定身價要跌上一截,但在這些京師女子看來,跌點身價也總比跟著夫君去到窮鄉僻壤過苦日子更好。


    也是京師本地人士多享有些特權,這種事若是放在別處,別說是妾,就是正妻,也都要依從男方處置,娘家弱些的,正妻惹了丈夫不喜,都可能被夫家賣掉,像這樣妾室還可以鬧出家門的,出了京師恐怕就再難見著了。


    比起不吝做妾的風氣,這一風氣才更令何菁難以理解,簡直匪夷所思。若非親見,她可想不到大明朝的老百姓能有這麽開放,把女子貞操看得那般無所謂,祥林嫂若是得知如此,也會恨自己沒有早生三百年吧。


    夏奶奶口中的蓮姑算是個中極品,蓮姑住在街對麵的胡同裏,年歲比何菁大著一歲,初時的家境隻比何菁稍好,自十五歲上嫁給一個五十多歲的京官做妾,娘家受著她的貼補,境況才逐漸好轉。


    沒想到才過了兩年多,那京官因得罪劉瑾被降職外調,蓮姑就鬧迴了家,那京官被政敵趕著離京,也無暇與她計較,就由著她去。因模樣出眾,不出一年,蓮姑就又嫁了個新點庶吉士的年輕翰林,還是做妾,錢比原先少了,好在男人倒是年輕了。


    沒想到這才又過了三年多,蓮姑又迴來了。


    原先因為蓮姑所住的胡同數年間一連出了三個做妾的女孩子,所嫁的其中一家大婦心生嫉妒,就給她們那條胡同起名叫“瘦馬胡同”,如今這名字還真叫開了。


    不論別人怎麽說,念著蓮姑當初剛發跡時還曾接濟過他們姐弟,何菁聽說蓮姑迴來,少不得過去瘦馬胡同探望。


    轉過天來去到蓮姑家裏,聽蓮姑本人一說何菁才知道,原來這迴還不是因為她男人迴鄉,而隻是外放,而且要去的還是揚州,比起京城繁華也差不太多的好地方。


    “你這樣成不成啊?再想找,一定能找著比這更好的人家?”何菁由衷為她擔憂,剛進門時她留意蓮姑家人的臉色,看得出她父母也對女兒這般輕佻的行徑心懷不滿了。


    女孩這般頻繁再嫁,總歸是件丟人現眼的事兒。蓮姑不論給家裏創收過多少錢,也還隻是個女兒,將來如何都要聽憑父母分派。她這麽作,難說會作出個什麽結果。


    “怕什麽?”蓮姑坐在小竹椅中嗑著瓜子,一臉的無所謂,湊近她神神秘秘地道,“菁菁我不瞞你,其實我這趟離了那男人,是因為新搭上了一位老公。”


    “老公?”何菁吃了一驚,這裏的老公自然不是現代的意思,而是指的宦官。不論宮裏宮外,混得好的宦官都置辦家業,還娶妻納妾,女孩們為了吃香喝辣自願跟宦官的也為數不少。


    蓮姑得意洋洋:“是呀,那位老公在劉公公手下做事,家裏資財頗豐。我與他見過兩麵,他便看中了我,過不了多久,他便要來接我過府了。”


    怪不得她這迴又能輕鬆鬧迴家來,想必是有那宦官撐腰,外放的翰林也不敢阻攔她。何菁無可置評,或許……人家能有這般勇氣追求幸福,該算是件好事吧。


    話說,劉瑾是哪年倒台的來著?她想不起來,即使想起來了,看蓮姑這熱乎勁,憑她也不可能勸阻得成。好在劉瑾倒了,應該也不至於稍帶的所有跟過他的宦官全都倒黴。


    “倒是你呀,”蓮姑反過來替她憂心,“眼看都快二十的人了,怎還不趕快嫁了啊?”


    何菁苦笑搪塞:“沒辦法,我沒人要啊,隻能先這麽撂著。”


    蓮姑一撇嘴:“別當我不知道,哪是沒人要你?分明是你眼光太高!我跟你說,菁菁,女人家花朵兒似的好日子就那麽幾年,錯過了就真沒人愛要了。哎,你還記得從前與你住同一條胡同的王寬吧?他前不久剛考中了舉人,正惦記著納個妾呢。”


    何菁聽她前幾句還隨之感慨,聽了最後這句卻警覺起來:“莫非他央你來找我說和?”


    蓮姑一笑:“算你機靈,他娘知道我與你相熟,就央我來問問你的意思。”


    那王寬原先與何菁住一條胡同,也是個小戶人家,生就一副勢力小人模樣,見了窮人就白眼,見了富人就巴結,便是那時來頻頻示好,有意娶她為妻,何菁都從沒動過心,哦,如今才剛中了個小小舉人,竟然就想來納她做妾了,還真拿自己當瓣兒蒜!


    何菁心頭搓火兒,沒好意思朝蓮姑發,隻哂笑道:“你當猜到我的意思,一口迴絕了就是。”


    蓮姑似感意外,眨了眨眼:“怎到了如今你還是這副脾氣?王寬長得也不醜,現今的家世也還過得去,這樣兒的你還不願意,還想嫁何樣的去?”


    何菁沒話可與她說,站起身道:“這事不必提了,蓮姑你且歇著,我還要迴家給雲兒做飯,先走了。”


    “哎,”蓮姑站起身,見她頭也不迴地出門而去,不禁撇了撇嘴,“無父無母的窮丫頭一個,還真當自己是郡主啊!”


    何菁胸口堵著一口悶氣,走迴到自家胡同口,望著拐角邊上,一時迴想起那日與邵良宸站在這裏說話的情景。


    這一世遇見過的男人當中,老的少的窮的富的都算上,他無疑都是最好的一個,心眼好,有本事,相貌也出眾,稱得上人中龍鳳。與他一比,王寬那種就是個癩蛤.蟆。


    何菁賭氣地心想:或許我真該如夏奶奶所言,去給他做個小。真給東莞侯做了妾,周遭這些市井小民都隻有對我羨慕嫉妒恨的份兒,省得他們以為我給王寬那種人做妾都是高攀。


    當然這也不過是想想罷了,何菁也不免自嘲:人家不過是給我點照應,又沒流露過想娶我的意思,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邵良宸自是無法遙感到她這些心思,這些天來,他都在享受難得的清閑假日。


    東莞侯府沒有女主人,男主人也不常在家,即使在家也無心管家,日常事務均由老管家趙有善協理。家中的仆婢除少數由趙管家操持買的之外,大多都是皇帝賜予的罪臣家奴,其中也有二十來個丫鬟仆婦,不過邵良宸隻叫她們做些灑掃針織之類的雜役,從不讓她們近身伺候,往日隨在他跟前的,還是僅有武德一人。


    這日邵良宸獨自坐在書房裏看本閑書,待丫鬟洗好了一盤葡萄,武德捧了送進屋來,一進書房的門,卻見邵良宸以手臂撐著額頭閉著雙眼,似是盹著了。


    初秋的傍晚,天已有了涼意,武德取了件外衣過來,輕輕為邵良宸披在身上。邵良宸以手支額,甚不穩當,稍稍受了點力,重心便偏了過去,頭頸一歪朝桌麵撲倒下來。


    尋常人遇到這樣情形驚醒過來也就罷了,邵良宸卻驚得一躍而起,轟然出了一身冷汗,臉上都沒了血色。


    武德嚇了一跳:“爺您這是……又做噩夢了?”


    邵良宸慌慌張張地看看周圍,急促的唿吸漸漸平複下來,頹然坐迴到官帽椅上,隻覺得背後的中衣都被汗水浸濕了。


    武德為他倒了杯茶:“您喝口茶,壓壓驚。”


    邵良宸接了茶沒有喝就放迴桌上,這驚不是喝茶能壓得下來的。因著前世那段經曆,他對失重之感的恐懼已然深入骨髓,單是這一點點失重下墜的感覺,都能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直至今日,他還是常會夢見前世,夢見自己追她出去時的那一幕——樓道昏暗,她的背影就在前方兩米遠處緩步下樓。


    顯然是傷心傷透了,連他跟來背後的腳步聲,她都沒聽見。他體會得出,心裏也在懊悔,單單是因為前次吵架餘怒未消,竟然就順口拿那種事來胡謅氣她,真是蠢透了!這下再說清楚恐怕也要留下裂痕,萬一更糟,再如何解釋她都不信了該怎麽辦?


    他隱隱心慌著,就因為這一遲疑,等到真的伸出手,想去拉她的時候,她已經走出了樓門,上了外麵陽光燦爛的人行道——


    她在那刻看見衝過來的貨車一連撞倒了三個人,自己是第四個,卻沒有見到在自己倒地的同時,側後方的他也被刮倒了,額頭受了擦傷,手臂輕度骨折。可惜她沒機會看見了,她頸骨都斷了,血粼粼地壓在他手臂上那模樣,不必檢驗都知道是當場死亡。


    那一幕所見,成了他每一場噩夢的終點,一次次驚醒,每一次都是冷汗淋漓。


    最後那段日子真的堪稱地獄,飯吃不下,覺也睡不著,偶爾困極了睡著一陣,都會夢見她,然後被最後所見那一幕驚醒。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喘息都是巨大的折磨,家人反複開解,甚至還請來她的父母幫著開解他,送他去看心理醫生,一切一切都沒有用。她就是被他害死的,誰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之前一直覺得人會自殺是件奇事,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麽可怕?等到真的身臨其境才知道,人就是會有生不如死的時候。


    終於有一天,親友難過,父母傷心,他都顧不得了,實在是一刻都熬不下去,趁著陪床的哥哥去買飯的當口,他爬上醫院十二層高的住院部樓頂,跳了下去。


    本以為死了就是一了百了,沒想到一眨眼又活了,清晰帶著從前的記憶成了個新生嬰孩。十九年過去,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也學會了在這個新世道混生活,還似乎比前世混得更好,卻一直都難以擺脫前世的夢魘。


    很多次,他都想再死一次,可又擔心,誰知這迴死了會不會又在哪裏重生過來呢?


    自從那迴跳樓,他就留下了怕高、怕失重的毛病,再自殺一次,說不定結果隻是又多添一個夢魘罷了。感覺自己就是被老天爺肆意玩弄的螻蟻。說不定老天就是故意要用這種想死也死不成的辦法折磨他,這就是他的報應。


    除了挨著,沒別的法子。


    第14章 豬鼻插蔥


    邵良宸捂著臉靜坐了好一陣,才勉強定下心神,重迴現實當中,抬頭向武德問道:“今日去買過繡品了?”


    “嗯,今日叫董老叔去買了個床圍子。”武德知道他時不時會發夢魘,左右不是大毛病,見他醒過神來也就放了心,將葡萄遞給他,“依我看,您這樣也不是長法兒。您也說了,那姑娘聰明的很,您這樣三天兩頭照顧她生意,她能察覺不出麽?”


    邵良宸摘了顆葡萄,慢悠悠地剝了皮,摳了籽,填進嘴裏:“那依你說呢?就該直接娶迴家裏來是不是?”反正古人都這麽看。


    武德挨著他旁邊坐了,笑嘻嘻道:“您覺得現在娶迴家為時過早,那也沒事,但要我說,您至少該常去露個麵,叫人家知道您對她上著心。”


    邵良宸沒再說話。他本來就沒起心想要娶她,應該說,就沒打算這輩子還要娶誰,上輩子造了那樣的孽,這會兒他連活著都興致不高,還娶媳婦,跟個女人上床幹那種事,再生幾個孩子?哪兒來那個閑心!


    不過小五的話倒給他敲了一記警鍾,如今畢竟是身在古代,他沒起那個心,就不該與人家一個姑娘糾纏不清,不然必會於她聲名有損。


    邵良宸望了望門外天色,心裏盤算著:過兩天過去看看她吧,我送了她銀子給弟弟治病,權當過去探病總沒什麽錯兒吧?若是見她景況好些了,以後也就斷了,不再兜搭她了……


    這天何菁又去了程敖的生藥鋪買藥。


    “程大夫的醫術真沒得說,雲兒吃了這藥還不足十日,如今已好了大半,都能如常到處跑了。”何菁見了程敖便彎著一雙眼睛笑道。


    程敖的笑容卻有些勉強:“菁菁啊,要說雲兒這病,還得吃上一陣子的藥材能去得了根,隻是……”


    何菁心頭一沉,忙問:“有什麽事您直說唄。”


    程敖手中如常為她抓藥包藥:“聽說因為韃靼犯邊,藥販子來往受阻,這柴胡的價錢怕是很快就要大漲。”


    這確實是件愁人的事兒,何菁神色黯然:“哦……程大夫您放心,我不能叫你吃了虧,到時是什麽價錢我都照付就是了。”


    程敖苦笑搖頭:“我是想告訴你,我這店小,本錢薄,柴胡現在就已經貴到了我進不起貨的地步,你再要買隻能去大藥鋪買,他們要什麽價,我就管不得了。如今我隻剩餘這些,全都原價給你,將來……唉,我就幫不上你了。”


    何菁心裏又是酸澀又是感激:“您別這麽說,我欠您的情已經不少了,將來的事,等我再想辦法吧。”


    提了藥包走出生藥鋪,何菁低頭看看手裏的碎銀子,重又發起愁來。


    二十兩銀子對小民而言算得上一筆巨資,隻用來吃飯穿衣的話,夠她與何雲舒舒服服過上一年的,可拿來買藥,才這不足十天的工夫便已花去了大半,迴頭柴胡的價錢再一漲,還夠再買幾貼藥的?這都還沒有算上欠的賬。


    擔憂著柴胡價錢瘋漲,何菁又匆匆去了兩家生藥鋪,結果店主都聲稱沒貨,何菁明白,人家都是屯著貨等漲價呢,再找不見一個如程大夫這麽好的人幫忙了。


    悻悻迴到胡同口,望著那處與邵良宸說過話的拐角,何菁猛然想起:對了,他還說叫我去他家做工呢,做妾什麽的是我胡思亂想,去他家打工總還可以吧?雖說也是換個名目向人家討錢,橫豎是個正經由頭,總也得先為雲兒把病治好了再說啊。


    如此一想,心頭立時輕快起來,著實慶幸自己遇見過那麽一個好人。當即穿入胡同,腳步都輕盈了幾分。


    她卻沒有發覺,在她望著牆角發呆的當口,邵良宸就在背後不遠處望著她,饒有興致地琢磨:這丫頭盯著磚垛想什麽呢?


    今日夏奶奶去了自家酒館,何雲因前陣子在家養病悶得厲害,這幾日好些了就總想外出,也跟著夏奶奶出了門,眼下家中無人。


    尋常人家除非離家時間長,不然外門大多是不關的,隻將屋門鎖閉,何菁來到大門口時,大門就正敞開著,她踏進門檻,見到院中站著一個男人,身形矮壯,一身儒生打扮。見她進來,那人笑著拱拱手:“菁菁,你總算迴來了。”


    何菁認出他正是那個新中舉的王寬,心頭立即警覺起來:“哦,你有事麽?”


    王寬笑得殷勤,年輕輕的眼角就擠出了笑紋:“許久未見,來看看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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