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明睿在接到親信的稟報之後,便急急忙忙地跨上坐騎,向王庭趕迴。


    他馬不停蹄地星夜兼程,天色放亮之時,遠遠地看見前方一抹纖細地身影靜靜佇立。


    他隻一眼便確認出那是自己要尋之人。


    四周是茫茫草原,一望無際。天地之間,她孤身一人,煢煢孑立,有種難以形容的孤單寂寥。


    拓跋明睿催動身下坐騎,加速奔行。同時隱隱生出一種預感……她是特意在這裏等他的。


    果然,他剛剛勒住韁繩,她嬌柔的聲音便婉轉入耳……


    “離開之前不再見上公子一麵,我總覺得不安心。如此,我也算了了一樁心願。”


    拓跋明睿翻身下馬,動作間刮蹭到馬鐙,竟是從未有過的慌亂無措。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他大步邁至她近前,一把握住她削瘦的雙肩,神色間透著一股狠厲,“如姒,你要去哪裏?你哪裏都不能去!”


    他激動之下沒有控製力道。如姒被他捏的骨骼一陣刺疼,不由細眉微顰。


    她沒有將拓跋明日推開,也沒有掙紮閃躲,語氣平靜依舊,“公子,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大限將至,能幫你的,都已經幫了。北夷王庭已經在你掌握之中。我現在要去大衍京都,去找阿竹小姐。”


    “閉嘴!”拓跋明睿的怒氣突然爆發出來,低沉的聲音在草原上無邊無際地蔓延開去。遠處的野雁被驚起,撲棱翅膀,慌忙升空。


    “我說了,你哪裏都不能去!你現在乖乖地給我迴王庭休養!”說著,他竟將她打橫抱起,準備直接推上馬背。


    “公子……”如姒並不反抗。她纖細的雙臂環繞他的脖頸,隻一個動作,竟讓拓跋明睿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他抱著她佇立於原地,雙腳仿佛在地上生了根,手臂也似有千金重。


    “如姒……”他語氣驀地和緩下來,聲音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著,平生第一次軟弱的乞求,“陪我迴王庭好不好?你答應過我的,會助我奪得北夷,蹬上可汗寶座。可現在……”


    “現在可汗之位已經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如姒輕聲打斷他,清淺地氣息打在他的頸窩上,濕潤、微涼。“公子,拓跋明烈快速傷愈的代價,是透支了他幾十年的陽壽。他命不久矣,不能對你構成任何威脅。至於北夷與大衍……這一戰,可與不可之間。並不影響你掌管北夷。我的承諾,已經兌現了。”


    “不……”拓跋明睿深深地吸了口氣,“如姒,你養好了身子再走。你現在這樣……”


    “沒有時間了公子。”如姒歪頭,額角輕抵在他頸窩處,“昨夜血月已現,我必須要盡快趕到阿竹小姐身邊。”


    那是個極為依賴的姿勢。


    她與他相識十數年,她是他名義上的妾室,卻第一次距離他如此親密。而他和她亦都心知肚明,今日之後,應是天涯永隔,再無聚首。


    如姒輕咳兩聲,繼續說道:“公子,當年若不是阿竹小姐相救,我早已不知命在何方。能夠一直苟延殘喘到今日,也是托了她的福。我一直都騙了你,我從來都不是什麽被巫氏驅逐的族人。我和巫家沒有半點關係……我隻是阿竹小姐的婢女……”


    “別說了……不要再說了……”拓跋明睿嗓音黯啞,隱忍而壓抑,“不管你是誰……對我來說都同樣重要。”


    如姒仍舊絮絮地輕念著,“公子,我本是百餘年前的人。殘木枯朽之軀,幸得你不嫌棄。你明知我被巫薑追殺,不惜得罪巫氏族長救我性命,這份恩情,我永生難忘……”


    “不要……再說了!”他再也無法壓製心中苦澀,胸膛震動,聲音帶了哽咽,“小如……”他歎息著,將她舉上馬背,“騎我的坐騎去吧!不要再使用禁術了。我不能陪你,你……要保重。”


    “你也是……”


    拓跋明睿從懷中掏出一枚石頭塞進她手中,“這些暗樁是父王留下的,你也知曉。必要時候,憑它可以發號施令。”


    如姒詫異地瞠大眼睛,不假思索地推拒,“公子!這萬萬使不得……”


    “別拒絕我!”拓跋明睿語氣艱澀,“我能為你做的不多,別拒絕我。”


    如姒抿唇,眸中已現淚意。


    “事情辦好了,你就迴來吧!”明知毫無可能,他還是抱著渺茫的希望,向她囑托。說完,他閉了閉眼,終於下定某種決心一般,抬手輕擊馬的臀部。


    嘹亮的嘶鳴聲迴響在草原上。


    通體黝黑的駿馬前蹄微微抬起,隨即掉頭奔向遠方。


    如姒在馬背上最後留戀地看他一眼,然後抓起韁繩,頭也不迴的飛騎而去。


    一人一馬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天際。


    蒼茫草原,四野無邊。


    這一次,已換做他獨自靜立,一身孤寂。


    …………


    殷笑在入獄的第三日早上,迎來了第二個探監的客人……白冉。


    算起來和白冉相識已有大半年,可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正兒八經身著朝服的模樣。


    一身暗青色廣袖錦袍,胸前紋飾繡著獨腳而立、展翅欲飛的白鶴。她也不知道按照大衍朝官員服製,這屬於幾階幾品。


    白冉探監倒是沒空手。拎了不少她喜歡的點心零食,還有打發時間的玩具。


    隻是當他看見牢房中精巧的布置,還有那滿滿當當地吃喝玩樂的東西,倒結結實實地被驚到了。


    他一邊打量著進門,一邊開了口,“這些都是暉王殿下準備的吧?”話是這麽問,語氣中卻毫無疑問的意味。


    殷笑看著來人也不由愣了幾秒,明顯對他的到來感到驚詫。


    短暫的對視之後,她點了點頭。對他的話表示肯定。


    這些東西的確是秦穆準備的。昨天他探監離開後,就有暉王府的人搬著東西魚貫而入。硬是將牢房布置成了精致的閨房。絨毯皮毛,矮幾花瓶,各種生活用品還有裝飾擺設,一樣不缺。


    他甚至還要留下兩名仆人在這裏伺候。看守的牢頭滿臉為難,卻苦著臉不敢阻止也不敢去向上司報信。最後還是殷笑嫌人多雜亂,影響她思考。才隻留下了東西,將人撚了迴去。


    可饒是如此,秦穆還是悄無聲息地調配了兩名影子。一個守在外麵,一個潛伏在牢內。


    白冉看著她的反應,神情間浮現出一抹苦澀。


    他笑了笑,將手中的東西隨意放下,然後主動走過去在她麵前坐了下來。


    兩人之間隔了方矮幾。此情此景,倒像是迴到了安陽。


    一片靜默中,殷笑沒來由地有些尷尬。於是幹笑了兩聲,沒話找話道:“真沒想到,你還能來看我。”


    “嗬……”白冉聽見這話笑了出來,“為什麽不能來看你?”


    殷笑表情越發僵硬,“我還以為……畢竟……嗬嗬……”


    她語焉不詳,可省略的部分他卻都聽懂了。白冉看著她,歎了口氣,“殷笑,我不覺得你是殺死雨馨的兇手。”


    其實我很萌這一對配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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