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殷笑破天荒的和柳青在同一時間起床。


    吃過早飯後,兩人分道揚鑣。柳青直奔衙門,她則去了白冉家。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白冉竟然至今未歸。


    殷笑看著仍舊一問三不知的小廝,忍不住一陣發懵。


    有些事情她沒有和柳青說,並不是覺得無關緊要,反而是因為過於在意,所以不敢輕易定論。捕頭大人那榆木腦袋基本是沒指望了,來找白冉這有指望的商量,人又不在。


    “唉……”她歎了口氣,不死心地又追問了一次,“你家公子什麽時候迴來?他真的沒說麽?”


    “真的沒有。”小廝一臉認真地搖頭。


    “好吧。”殷笑無奈,“等他迴來了,你一定要第一時間讓他來找我。我急事!”


    出了巷子,殷笑抬頭看了眼天色,略一思索後,便快步往沈府所在的方向走去。


    柳青今天會重新詢問小梅。估摸著這個時間,小梅人應該已經在衙門了。這個時機,正好可以去她房間看看。


    隻不過到了地方卻發現有人比她搶先一步,是柳大捕頭。


    此刻此地,殷笑對於他的出現感到十分意外。緊接著,她看著腰戴佩刀,正明目張膽在房間裏四處反查的捕頭大人,就是一陣頭疼。


    左右看了看沒有其他人。她急忙兩步跨進門檻,迴手關上了大敞四開的房門。


    柳青被突然闖進的人嚇了一跳。轉頭見是殷笑,也頗為意外,“殷姑娘?!你不是去找白兄了?怎麽跑這兒來了!”


    “我還要問你怎麽跑這兒來了!”殷笑瞪著他,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你不是要重新詢問小梅麽?詢問出什麽了?”


    “呃……我……”柳青張了張嘴,不等繼續便被她打斷。


    “你能不能省點兒心啊!”殷笑恨鐵不成鋼地接著數落,“小梅說案發當晚看了整晚月亮,隻有一個人聽到了。沒有落實簽字畫押的事,你就這麽跑來公然搜查她的住處,會打草驚蛇的……”


    “我沒公然搜查。”柳青終於找到機會開口。


    “什麽?”殷笑一怔,“到底怎麽迴事?”


    柳青煩躁地搔了騷頭,“剛才我派人過來,結果廚房管事說小梅昨日便告假了,根本不在沈府。”


    “告假了?!”殷笑不由詫異,“因為什麽?”


    “說是家中親故病重。大概告假三天。”


    殷笑抿了抿唇,神情似乎有些凝重。


    見她如此反應,柳青也跟著皺眉,“殷姑娘,你說她會不會是預感到什麽,跑了?”


    “所以你就跑這裏來搜人家屋子。”殷笑斜睨他一眼,語氣中不無嘲笑。


    “嗬嗬……”柳青幹笑兩聲,底氣不是很足,“萬一能搜什麽線索呢!”


    “那你搜到什麽了?”


    “還沒來及動手,你不就來了麽!”


    殷笑一陣無語。


    “你下次再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一定記得把門關好。”邊說著,她邊轉頭四處打量了這屋子一圈,隨後微微搖頭道:“不像是就這麽跑了,屋子裏東西都在。”說著目光一閃,忽然改口,“也不好說。柳大哥,還記得那間供奉著無名牌位的院子麽?”


    “記得。”柳青不明所以,“怎麽了?”


    “你現在趕緊迴衙門。派人去那裏看看,我覺得小梅說不定會在那裏!”


    柳青不禁訝異,“為什麽?!”


    “我迴頭在和你解釋為什麽。總之你按我說的去做。最好先確定裏麵的人是哪個,如果不是小梅,或者小梅不在那裏,就不要輕舉妄動。悄悄在外麵盯著就好。”


    柳青神色間有些猶豫。小片刻後,他咬牙一點頭,“好。”然後一陣風一樣轉身欲走。


    “柳大哥!”殷笑突然叫住了他。


    柳青步伐一頓,疑惑地轉頭看她,“怎麽了?”


    殷笑將視線落在他額間,略皺了皺眉,“你千萬要小心。”


    突如其來的嚴肅讓柳青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放心。”說著一腳踏出門外,卻又被她喊住。


    “柳大哥!”殷笑從懷中掏出那個隻有三片碎石片的鈴鐺,走過去遞給他。


    “這?”柳青看著她手中的東西,有些不明所以。


    殷笑直接拽起他的手,將它塞了進去,“帶好了,如果你遇到什麽危險,就把它晃響。然後一邊晃一邊在心裏想著救命。一定記住!”說完,她在他背上推了一把,直接將人推到外麵,有順手關上了門。


    屋子裏瞬間便寂靜下來。


    殷笑看著緊閉的門扉,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絲不安。為什麽這種時候,白冉偏偏找不到人。身邊有個高手在,多少也安心一些啊。


    “唉……”她輕輕歎息著,快步走到牆邊那個簡陋的大木櫃近前,拔下頭上銀簪利落地撬開了門上銅鎖。


    從下山到現在,殷笑的隨身行李就沒有超過一個包袱的時候。而且她從來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所以在沈府做工那會兒,她都是把包袱往枕邊一扔,隨身穿的衣服就掛在架子上。從未使用過這裏的箱櫃,更沒關心過小梅究竟有什麽。


    可此刻細細翻來,方才發現小梅的東西也少的可憐。


    或者用少來形容並不準確。應該說是簡潔利落才對。


    仿佛隨時都可以拋卻一切,拍拍手走人。


    殷笑幾乎翻遍了整間屋子,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妥的東西。


    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隻是心頭那種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到底是因為什麽?!


    她敲了敲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動手將自己弄亂的東西恢複成了原狀。正準備離開時,目光正好落在小梅床前的腳榻上,不由動作一動。


    盯著它看了會兒,她大步走到近前蹲下,抬手將它翻了過來。


    那腳榻背麵,竟然藏了個夾層。是用塊木板隔離出來的,簡單到簡陋。


    隻不過一般人不會想到在這種地方藏東西。


    殷笑在那夾層中找到個包的很嚴實的油紙包。紙包裏都是些做女紅用的東西,然而絲布卻是雪白的上等天蠶絲織就,線也是光滑豔麗的上品。


    這樣的東西,絕對不該是一個在廚房做雜物的丫頭能有的。


    她皺著眉翻了翻那些絲布,而後從中抽出一方帕子。


    帕子一角上的刺繡尚未完工,可她卻已經知曉完整的應該適合模樣。蜿蜒伸展的枝幹,幾朵紅梅點綴其間,殷紅如血,還有幾朵尚未添加上去。


    殷笑暗暗吸了口氣,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這枝紅梅……竟和她夢中那個自縊女子鞋上所繡的一般無二。


    果然……


    她捏著那方帕子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是帶走,還是放迴原處。因為她不確定小梅是不是真的預感到了什麽,如果不是,萬一打掃驚蛇呢?


    殷笑忍不住歎息。而就在她糾結的同時,房門悄無聲息地的開啟了,一道黑影投射到屋內地上。


    …………


    整整一個下午過去了,派去蹲守那所院子的兄弟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柳青急的在地上團團轉,一會兒懷疑殷笑是否判斷有誤,一會兒衝動的想要去找府尹大人批示,直接發放文書通緝小梅。


    正煩躁地不知如何是好,胡三兒一溜小跑地進了班房。


    兩個大男人險些撞到一處,多虧胡三兒腳下機靈,及時轉了個彎兒。


    “你怎麽不看著點兒!”柳大捕頭眉頭一皺,滿心的煩亂總算找到了一個小小地宣泄口。


    “頭兒!”胡三兒苦著張臉,將一個薄薄地信封遞了過去,“有你的信!”


    “我的信?!”他一怔,隨手接了過來。


    然後拆開的一瞬間,隻覺得心頭一沉……若要殷笑活命,今夜三更獨往城西百柳坡。切記勿讓他人知曉。


    “嘶——”柳青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一把扯住了胡三兒衣領,“送信的人呢?誰送的?!”


    或許是他的表情有些猙獰,胡三兒被嚇得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道:“是是是……是東街那邊一個,一個叫花子……”不等他把話說完,衣領上的力道便驟然一鬆。緊接著眼前一晃,已經不見了柳大捕頭的身影。


    …………


    那是種難以言喻的疼。


    仿佛腦袋裏有條大蛇在四處拱來拱去,隨時都會破顱而出。


    殷笑就是在這種疼痛中逐漸恢複了意識。然後,當她發現入目皆是一片漆黑的時候,又茫然的僵硬在原處。


    她這是……已經死了麽?!不然怎麽會什麽都看不見呢?!


    可如果已經死了,又為什麽會這麽痛?死人不是應該沒有任何感覺,更感受不到疼痛的麽。


    “嗯……”她痛苦地呻吟了一聲,然後試著動了動。


    四肢都還是自己的,也還有知覺。看來沒死。


    殷笑長籲了口氣,開始摸索著尋找自己那個隨身的小背囊。結果右手剛觸及到身上的意料,便“啊——”地慘叫出來。


    十指連心,她終於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就在這鑽心的疼痛中,殷笑猛地迴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或許……是剛剛吧,因為她也不知道距離自己被人偷襲到現在,究竟過了多久。


    沒錯,她是在小梅的房間裏被人偷襲的。


    那是個身材高大健壯的男人,他從後麵捂住了她的口鼻,應該是想要將她活活捂死。她在拚命反抗中,摳破了他的手臂,也弄傷了自己的指甲。他惱羞成怒,用什麽東西狠砸了她的額頭。之後,她就失去了知覺。


    一陣頭疼襲來,將迴憶打斷。


    殷笑用另一隻手輕輕摸向額角,沒有碰到傷處,卻已經感到了疼痛。觸手都是幹涸的血液,在臉頰上蜿蜒著,也不知道到底流了多少寫。


    自己可真是頭夠硬命夠大的!


    印象中那人在她頭上砸了不知多少下,竟然這樣都沒死。


    她一邊自嘲地感歎著,一邊繼續摸索自己的背囊。然後忍著疼痛,終於從裏麵摸出那片薄薄的泛著幽綠色光芒的石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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