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草間綴,柳絮漫天飛,


    林間遇老叟,挑柴陌上迴。


    見我行色匆,笑問去尋誰,


    我言花陽鎮,慈母盼兒歸。


    一盼身健康,二盼諸事遂,


    三盼心如意,四盼成須眉,


    五盼氣軒昂,六盼衣冠偉,


    七盼錦繡路,八盼萬裏飛,


    九盼覓良人,十盼婦能隨。


    千盼萬盼夜夜盼,孩兒何時歸?


    ..


    鏡州,花陽鎮。


    一名青衫男子站在鎮中一條青石大道上四下張望,時而沉思,時而找尋,正是一路風塵趕來的良辰。


    三十年後再迴此地,發現鎮子早已變了模樣,麵積也比以前大了幾倍。原先進鎮的一條土路,變成了一條寬闊的青石道。鎮子裏唯一的街道也變成由四條首尾相連的街道組成的迴字形街道。


    街道兩旁新建了許多房屋店鋪,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良辰尋著記憶朝老宅大致方位走去,卻發現原先一間間小院已經不見蹤影,變成了一座座青磚琉璃瓦的高門大院,院中偶有家丁進出,吆三喝四,搬東弄西。


    看著記憶中的故鄉變得麵目全非,良辰有些唏噓的搖了搖頭。


    “想必母親也建了新房,隻是不知是哪一棟?”他猜測著繼續前行,連跨幾座大院,突然發現在兩座大院中間一棟熟悉的小院子映入眼簾。


    小院稍顯破舊,但幹淨整潔,可是與周圍新磚彩瓦的大宅一比卻仿如烏雞見鳳凰般寒酸。


    “母親應該不會缺錢,怎麽周圍鄰居都起了新樓,她還住在老房子?”


    “難道出了什麽事情?”良辰心中猜測,頓時有些惴惴不安,他三步並做兩步衝到門口,手握銅環重重的叩響了家門!


    “哐——!哐——!”


    良久之後,卻不見絲毫迴應,他心中咯噔一聲!


    “哐——!哐——!”他再次敲了兩聲!


    上次來看母親時,她已經四十有餘,如今一別三十載,早已是古稀年紀,不會有什麽三長兩短吧?


    思量間正要直接闖入,突然一道聲音響起:


    “誰呀?”


    聲音親切又略顯陌生,良辰伸頭一望,就見一個中年婦人從房間走出。


    婦人身著藍衫,高挽發髻,雖然衣著樸素,但是卻有一絲富家姿態。


    “是我,良辰。”見有人應,他頓時鬆了一口氣,朗聲迴答。


    “誰?”婦人仿佛沒有聽清一般,重複問道。


    “良辰!!”他再次大聲迴答。


    婦人快步前進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然後麵上竟然浮現了一絲猶豫之色,不知在糾結什麽。


    如此約有三兩唿吸的時間,婦人終於還是走到門前,將門栓橫木一拉,“吱呀-”一聲,打開了門。


    待見到良辰模樣,她先是一怔,不過臉上隨後就換了一副故作鎮定的表情。


    良辰看著眼前的婦人,細細一番迴憶,終於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個機靈的丫鬟。


    “桃花?”他試探著問。


    婦人聽到這句話,眼神閃爍,然後猛一咬牙開口說道:


    “仙師!上次已經說了,以後不要再來了,省得太太見你又動氣!”


    “什麽?”良辰一聽,心中浮起幾絲疑惑,有些不知所雲。


    “桃花知道仙師神通廣大,但是不管你變得再像我家少爺,即便太太眼睛什麽都看不見了,你也騙不了她老人家!”婦人終於承認自己就是桃花,但是卻依舊擋在門口,絲毫沒有讓他進屋的意思,而且聽口氣好像有人變成良辰模樣來過此地!


    還有...她說太太眼睛看不見了?


    “你說什麽?母親的眼睛怎麽了?”良辰這才反應過來,麵色一緊抓住了桃花的肩膀。


    “上次...你來的時..候,太太就看不見了。你...你難道忘了?”桃花被他一抓,頓時麵色煞白,支支吾吾的迴答。


    她心中知道如他這般仙師皆是視人命如螻蟻,自從家中長工被隨手化為灰燼那一刻,她才明白那個一年半載才迴家一趟的和藹老爺竟然是一位仙師!


    但是眼前的肯定不是少爺,定是那些障眼法,她仿佛篤定的沒有退縮。


    良辰聽到這個消息,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焦急,身影一動化成一陣清風飛入房中。


    才到臥室,入目就見一個消瘦的老人躺在床上。


    老人滿頭銀絲,皺紋如網,雙目空洞無神盯著虛無處,雖然已是濃春,她依舊裹了一件厚厚棉袍,又把腿都伸進被中。


    手中握著一串佛珠緩緩撥弄,正在呢喃自語,聲音低不可聞含混不清。


    良辰隻一眼,就知眼前垂垂老人正是思念許久的母親,心中一動,一道細微的聲音傳入耳中:


    “佛佑我兒,阿彌陀佛.....”


    “母親!”良辰聞聲雙目一紅,兩行熱淚瞬間奪眶而出!


    他猛地撲在床前,雙膝跪地,緊緊握著母親如枯枝的雙手。


    “辰兒迴來了!都怪辰兒不孝!”良辰抽噎著說道。


    突然出現的人打斷了她的祈禱,但她依舊麵無表情仿佛古井無波,隻是慢慢的抽出手,握住良辰的手輕輕的摩挲著,再扭頭麵朝良辰的方向,用力的吸了兩口好像在聞什麽,突然渾身一顫,仿佛被一塊巨石砸進井中,她嘴巴猛然張開,再顫抖著合上,一張一合間卻沒有發出一個字,與此同時兩行清淚順著如溝壑般的臉頰蜿蜒而下汨汨不止!


    見到母親流淚,良辰再也忍不住心中難過,跟著嚎啕大哭起來,仿佛要把這幾十年受的委屈都要喊出來!


    一時間,屋中床上老人哭得安靜無聲,地上跪著男子哭得撕心裂肺,聽得才衝到門口的桃花心中一疼,仿佛刀刮般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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