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利特從當年的一些細節中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那時安德烈跟在羅傑身邊風頭正盛,卻為了花天酒地耽誤正事,當時覺得年輕人一時衝動總是有的。


    可這麽多年,安德烈除了那次在孟爾泊,從不涉足娛樂場所,未免太過蹊蹺。查探之下,安德烈並非在風月之地逗留了六個小時之久,而是跟隨從王城派遣的一隊人去了吉爾古德地區。


    羅傑看著屏幕上的信息,眼中滲漏出無限的殺意,“也就是說王城裏的某一位,先我一步,讓安德烈帶人來過了。”


    安諾拉看著冰冷的墓碑,寒風拂動她的發梢,讓她弧度優美的側臉顯露出一分難以察覺的脆弱。


    “所以,真的不是你?”她喃喃說道,不像是詢問,更像是向亡故多年的母親討要一個答案。


    可亡者無法與生者對話,她得不到答案,便隻能自己判斷。


    她站起身,迎著微微晨光,看著他的臉:“那是誰?”


    羅傑今夜做的這一切,隻為逼她承認自己是諾拉,見她終於不再否認,他再忍不住,上前一步,擁她入懷:“諾拉,我們一起來調查真相,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會讓真兇的血來祭奠他們,讓他們安息。”


    安諾拉沒有掙脫他,但眼中仍有疑慮。


    七年了,她將他視作仇人,日日夜夜憎恨著他,為除掉他而想方設法、絞盡腦汁,甚至以身涉險引起夏凝的注意,並借用她的幫助來到此地……可忽然之間,她不僅怨錯了人,還要跟他合作?


    心理上有些難以接受,但理智提醒她,他是泰拉的王儲,精明、強大、堅韌不拔,若能得他助力,一定會事半功倍。


    “諾拉,你個傻瓜,”羅傑低下頭,溫情無限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若我真是顛覆吉爾古德的元兇,在認出你的那一刻,我就該秉持寧可錯殺不可錯過的想法,讓你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安諾拉渾身一震,眼底的懷疑終於徹底消失了。


    是啊,她當局者迷,完全沒有想過,如果羅傑真的是她的仇人,他早該將她誅殺……完全沒有必要在初遇的河邊向她求婚,也沒必要帶她去他的莊園,更沒必要像一個追求者一樣糾纏著她。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整個人都平靜下來:“是,我就是諾拉·吉爾古德。”


    若羅傑足夠冷靜,就會發現她表麵的平靜下,還深藏著一層羞澀,那是因為她已經意識到他在這些時日裏所做下的,看似霸道,其實溫情的一切,是源於他對她的喜歡。


    她正因為他的喜歡,而手足無措。


    但羅傑現在冷靜不了,他找了她七年,思念了她七年,即便心底從未相信,可那具瘦小的、支離破碎的、血淋淋的屍體,總是一次次出現在他夢中,讓他一次次的驚醒。


    他尋了她多久,就擔驚受怕了多久……哪怕在舞會上相遇,她似曾相識的那個眼神讓他確認她的身份,可她一天沒有承認,他就一天不得解脫。


    直到剛才,她在他懷中親口自己的身份,他高懸多年的心才終於落迴胸腔。


    “諾拉、諾拉。”喜悅、激動與愛意盈滿他的身體,他緊緊地抱著她,恨不


    能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臉,雙手甚至是顫抖的,表情更是虔誠,像是在朝拜一般,低頭吻住她柔軟的雙唇。


    隻有他自己清楚,她是他失而複得的寶貝,他恨不能將她捧在手心、含在嘴裏,哪裏舍得弄疼她。


    安諾拉原可以推開他,可不知感受到他的珍視,還是感受到他一直在加速的心跳,她竟然有些沉溺,心跳也不受控製地追逐著他,慢慢融合成一體。


    而意識到她沒有反抗的羅傑,立刻更加亢奮地在她口腔掠奪著獨屬於她的甜蜜。


    安諾拉隻覺身上綿軟,下意識地就想找個支撐,手無意後伸,摸到一個冰涼的墓碑……她霎時像被潑了一盆涼水,徹底清醒過來。


    親人大仇未報,所有人都不會瞑目,她怎麽能在他們麵前陷入兒女情長?這樣一想,她雙手用力,把羅傑推開。


    “諾拉?”羅傑雖然不解,但見她不願,倒也沒有繼續強迫。


    “我要親手為他們報仇。”安諾拉轉過身,看著眼前靜謐的墓園,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會做到的。”羅傑承諾似地說道。


    “我們可以從你那個助理,安德烈那兒下手。”


    “好,都聽你的。”此時的羅傑,跟之前真的是判若兩人了,從一個霸道總裁變成忠犬般,隻聽她指令行事。


    安諾拉心裏暖融融的,但麵上什麽都沒有表露,隻看著東邊已然露出魚肚白的天空道:“天都亮了,我們迴去吧。”


    “好。”


    兩人再坐入車中,氣氛跟來時完全不同,羅傑拉著安諾拉的手,嘴角全程含著笑容,讓人懷疑他身後若是有根尾巴,此時怕是會不停地上下搖動。


    安諾拉不想跟他一樣,帶著滿臉傻氣,隻能盡力繃住臉,讓羅傑把他進入吉爾古德城堡以及爆炸的具體過程詳述一遍。


    “想利用爆炸害你性命的人,是蘇格爾?”是泰拉王族,有一定實力的人,還敢明目張膽地對羅傑下手,八成是蘇格爾·多恩。


    “雖然沒有確切證據,但是那時炸城堡的人舍他其誰?”羅傑冷哼一聲,眼神像即將捕獵的豹子般微眯:“枉我一直在暗中監視著他,迄今為止,他居然沒有流露出任何破綻,如果不是他對羅伯特的反應太過反常……”


    安諾拉點點頭表示明白,略微思忖後說道:“如此,我們便兵分兩路,你負責調查安德烈,我則試探蘇格爾。”


    羅傑的臉色登時就不好看了:“你還要跟他去看電影?”


    “自然,”安諾拉狡黠一笑:“說好的要公平競爭,你半夜拽我出來已經是違規,看在你為我解惑的份上我就不與你計較了,但是總得給蘇格爾一個展現魅力的機會吧!”


    “諾拉!”羅傑威脅似地咬牙切齒,抓著她的手微微用力,她便整個兒都撲在他的身上:“其他事情我都可以聽你的,唯獨這個不行,你是我的女人,那些在情侶間才會進行的活動,你都隻能與我做!”


    “可我們不是情侶,”他們之間的距離非常曖昧,可安諾拉仍笑眯眯地看著他:“殿下,昨日我就已經說過,要取得我的心,不能


    靠蠻橫的手段……還是說,您對自己沒有信心,怕輸給蘇格爾?”


    “諾拉,”羅傑抬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揚起臉,主動迎向自己。“你在玩火!”


    看到他眼裏的怒火,知道他已經被自己激起戰意,安諾拉便適當地退讓道:“殿下,家人的仇恨困了我七年,我隻想盡快查明真相!何況,即便我跟蘇格爾約會,你也絕對不會讓他有機會對我做出任何逾越的舉動來,不是嗎?”


    羅傑定定地看她半晌,見她毫無懼怕,忽地展顏而笑:“諾拉,你就是吃定我不會拿你怎麽樣,是不是?”


    安諾拉挑了挑眉頭,沒有否認。


    羅傑卻愛死她這得意機靈樣兒,他最愛的姑娘,在他麵前恃寵而驕,這是他夢想多年的事情,如今終於實現了,除了繼續寵著她,讓她更加嘚瑟外,他還能怎麽辦呢?


    說說笑笑間,已經迴到商務區的公寓,也不知道羅傑使了怎樣的手段,明明蘇格爾也派了人來監視這裏,此時公寓內外卻一點兒多餘的反應都沒有。


    當然,對於安諾拉來說,這樣無疑是最好的。


    巧言勸走羅傑,安諾拉瞅瞅時辰,估摸著蘇格爾沒這麽快過來,便梳洗一番,吃了早已準備好的早餐,然後迴房歇息。


    不知是因為太累,還是跟羅傑達成合作,她睡得很香甜,一覺醒來,正好遇上仆人來報,蘇格爾來了。


    安諾拉冷冷勾起嘴角,好好打扮一番,這才下樓。


    蘇格爾正坐在沙發裏喝茶,聞聲抬頭,見穿著一襲黑色緊身短裙,長發披肩,盡顯嫵媚誘人姿態的安諾拉款款下樓,眼睛不由一亮。


    饒是他閱女無數,但唯有安諾拉,總是能勾起他的興趣。


    “安諾拉小姐,今天的你比昨日更美呢!”


    “殿下一直都是這樣的帥氣逼人。”安諾拉也恭維道。


    蘇格爾笑著站起身,並伸出手,示意安諾拉挽住他胳膊,安諾拉毫不遲疑地照做,但驀地感覺暗中有一道冷冽的視線落在她們之間,可等她迴眸,卻什麽都沒看見,便打消疑慮。


    殊不知羅傑無視快堆成山的政務,親自來盯梢他們,見到此景直氣得頭頂冒煙,若不是瑞恩在旁邊攔著,他已經按捺不住,要跳出去分開他們了。


    這廂,蘇格爾打開車門,卻在安諾拉上車之前,拿出一束鬱金香:“美麗的花,送給美麗的小姐。”


    “謝謝。”為表喜歡,安諾拉低頭在花朵間輕嗅一口,隻覺花香濃鬱撲鼻,不動聲色地皺皺眉頭,但抬起頭時卻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兩人上了車。


    說起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順利地獨處,安諾拉不動聲色地投過車窗打量外麵,看到一輛外形並不起眼,但遮得很嚴實的車一直跟在後邊,知道是羅傑的人,心裏多少有些安心。


    不過蘇格爾到底是經驗豐富,並沒有似羅傑一樣動不動就鉗製她,而是很有紳士風度地跟她聊天,間或問問她的喜好。


    安諾拉滴水不漏地迴答著,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一家門口懸著正紅色燈籠的天啟式餐廳。她故作驚詫地轉頭看向蘇格爾,但見他微笑道:“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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