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聽到季姝說想換先生時本來不情願的,如果換先生,就得花他們三房自己的錢,三老爺在衙門的俸祿從來沒有交到她手裏過,能花的,隻有她的嫁妝。

    她嫁妝再多,也是比不上季冉氏的,她又沒有季冉氏會掙錢,早晚坐吃山空。

    可季姝後麵那句話說動了三夫人。

    鳳位必須出自他們季家的女兒,從身份上來說,季箬已經略勝一籌,若是季冉氏再給她請了一個不得了的女先生,那還得了!

    “我跟你爹談談。”三夫人說。

    季姝聽這話,就知道三夫人是同意了,她提醒道:“可不能比五姐姐的女先生差了……五姐姐的女先生明日就來府中授課,娘您讓人打聽打聽是誰。”

    三夫人點了點頭。

    當晚,三夫人就不睡覺了,等著三老爺迴來。誰知快宵禁了,才見跟著三老爺的小廝匆匆跑迴來傳話,說三老爺跟朋友喝酒,有了醉意,今天不迴來了。

    三夫人自己生了會兒悶氣,把貼身大丫鬟叫過來吩咐:“你去大房那邊打聽打聽,大老爺迴來了沒有。”

    “迴來了。”柔清道,“聽說早迴來了,在書房呆了一下午呢!”

    三夫人神色奇怪的看著柔清,問道:“你還沒去呢,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柔清道:“婢子去大廚房吩咐晚膳的時候,遇到了大夫人身邊的丫鬟臨春去大廚房要野鴨子蛋。婢子聽到臨春跟她娘說,大老爺和大夫人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生了氣。”

    三夫人聞言,心裏舒服了幾分,感興趣的問道:“他們吵架了?吵得厲害嗎?”

    柔清迴道:“厲害不厲害婢子不知道,不過聽臨春說,大老爺拿了一支孔雀石的發簪,哄好了大夫人。”

    大老爺官位比三老爺高,沒事兒就迴家,不納妾不鬼混,季冉氏一個兒子都沒生出來,他還當寶貝一樣的哄著。

    三夫人心裏更加氣了,摔了個茶盞,就上床睡覺。躺在床上孤枕難眠,翻來覆去想的都是季冉氏和自己過的日子的差距。

    她已經不記得上次三老爺哄她是什麽時候了。

    她已經徹底輸給冉秋霜了,她的女兒不能再輸給冉秋霜的女兒!

    三夫人心裏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請一個比大房還要好的女先生,哪怕花再多的錢,都得請!

    第二天季箬起了個早床,先去給大老夫人紮了針,就

    由季冉氏帶著去見女先生。

    女先生授課的地方在花園東側的明軒堂,這裏是季陵成親之前的書房,被季冉氏前兩天收拾了出來。

    明軒堂外麵是一片湖,湖中央是湖心亭小築,湖邊種了柳樹,靠近明軒堂的地方是幾樹開得正好的桃花。

    景致很好,要不是因為明軒堂小了點,三房和四房的人早就搶著要了。如今作為季箬一個人的“學堂”,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季陵給季箬請的女先生叫文靜秋,文家曾經也是書香門第,文靜秋的父親當初是翰林學士,先帝看上了文靜秋的才名,想讓她進宮,誰知聖旨還沒有下,文靜秋的父親忽然重病,把文靜秋許給了自己的學生陳如海,先帝隻好作罷。

    文靜秋和陳如海算是青梅竹馬,文瀚林去世之後,文靜秋守孝三年,三年之後正要嫁給陳如海,陳如海死了。從此,文靜秋自梳以寡婦自居。

    後來文家敗落了,文靜秋就出來做了女先生。

    她這種才名在外的女先生,許多人家求都求不來的。

    季冉氏卻是不重她這份虛名的,交代季箬:“文娘子是請來教導你的,你應該尊師重道,但若是有什麽不滿,也不要忍著,跟娘說,這京城裏最不缺的就是女先生了,文娘子要是不合你的意,娘重新給你找一個便是了。”

    季箬失笑:“娘,大家都搶著想要文先生做女先生呢,哪裏有娘這麽說的。”

    季冉氏撇撇嘴:“人心隔肚皮,別人搶不搶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不能委屈了你。你若是不高興,這女先生請了做什麽?就咱們府上那個曾娘子,別以為我不知道,見天兒刺咱們府上幾個小娘子呢!三夫人和四夫人真能忍,若是我,早辭退她了。”

    說話間就到了明軒堂。

    文娘子已經等著了,她穿著素淨的馬麵裙,發髻也幹淨利落,就是這輩子吃了太多的苦,看起來臉上有些苦相。

    季冉氏同文娘子說了些場麵話,看著季箬給文娘子敬了茶,吩咐明軒堂的下人盡心伺候之後,就帶著臨春離開了。

    季箬此刻已經落座,季冉氏走了之後,文娘子忽然神情嚴厲道:“站好。”

    季箬不明所以,卻還是起身站好,甚至帶著笑容問候了一句:“先生好。”

    文娘子打量了她一圈,忽然問道:“你就是季家那個在仙隱寺養了十五年的小娘子?”

    季箬臉上的笑容有些僵:“迴先生

    的話,是。”

    文娘子又問:“你以後要做皇後娘娘?”

    季箬臉上的笑容徹底收了起來:“迴先生的話,皇家的事情,我一個尋常小娘子,不敢說。”

    季相的千金都不敢說,你一個教導小娘子的女先生敢說?

    文娘子感受到了季箬話裏麵的強硬,有些不虞,可季箬的話沒有絲毫錯處,她找不到由頭指責季箬,隻好不再提這件事,讓季箬坐下,開始上課。

    因為季箬的字不好,這第一堂課便是教季箬習字。

    文娘子看著季箬用的傳二王執筆法,忽然問道:“怎麽不習簪花小楷?”

    季箬迴道:“在寺廟的時候,學的就是傳二王執筆法。”

    文娘子眼裏閃過一絲微妙的情緒,她覺得季箬筆法生疏,這拔鐙法一看就不是常寫的,她一定會另外一種字體。

    於是她試探道:“如今用拔鐙法的人很少,倒是一些古畫上的題詞能看到前人使用,你的拔鐙法跟誰學的?”

    說完不等季箬迴答,就又補充了一句:“皇宮中有一幅夜宴圖,是先父獻上去的,上麵的字好極了,你這個若是練好了,倒跟那畫上的筆墨很相似。”

    季箬心裏咯噔一跳,她聽出了文娘子的試探。

    她早知道自己的字跡會惹來麻煩,所以故意換了往日不常用的,沒想到還是這麽早引起了別人的懷疑試探,更沒想到的是,試探她的人,居然是季相給她請的女先生。

    要試探她的是文娘子本人,還是季陵指使,或者是別的什麽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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