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洛似乎沒想到周文強會直接提出這個問題,一時竟有些尷尬。


    在今年年底之前,將決定華探長這一職位花落誰家。因為華探長陳統即將退休,空出了一個位置。


    隻有一個位置,目前卻有不少人在爭奪,其中最有力的競爭者就是周文強和顏同。


    他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成為周文強的競爭對手,雖然這隻是朋友間的良性競爭,卻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也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


    “阿強,如果你要競爭的話,我肯定是沒有什麽希望的,我可以退出......”


    雷洛迴頭看了看眼前的豪宅和言笑晏晏的妻子,這一切都是阿強給的,他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可能與好朋友爭奪這唯一的華探長位置。


    “呸!看不起誰呢?我如果要做華探長還需要你讓?”


    周文強瞪他一眼道:“你放心,今年的這個名額,我沒有多大興趣。我是問你,和顏同競爭,你有幾分把握?”


    “阿強你不想爭?”


    雷洛的眼睛亮了下,有些振奮地道:“如果隻是和顏同競爭的話,我認為自己的勝算較大!”


    “阿強,我調職油麻地後,偵破數起大案,就連福sir都點名誇讚過我。顏同他做了什麽?無論是破獲的案件數量,還是案件質量,他都遠遠不能和我相比。”


    “和他競爭,我都沒有輸的理由啊!我聽陳統探長透露消息,這次競爭華探長,福sir似乎有意支持我......”


    “陳統也是老前輩了,這隻老狐狸居然對你這樣說?”


    周文強搖了搖頭:“或許是他也沒太看清楚形勢吧......”


    “阿洛,或者陳統沒說錯,福sir看重你,這次是想托你上位。可是我擔心就連福sir自己都沒搞清楚,這次他越是支持你,你遇到的阻礙就會越大!當然,也可能福sir心知肚明,隻是太過於相信自己的力量,更是在賭氣!”


    雷洛有些愕然:“阿強你為什麽這樣說?福sir現在可是總理三大區的華總探長,這件事他應該有最後決定權的。”


    “最後的決定權,誰告訴你的?”


    周文強將雷家老大遞給走來的阿霞,揮揮手,示意男人說話,女人不用胡亂擔心,等阿霞和白月娥走遠了,才繼續道:“你忘記福sir是怎麽做到華總探長的了?是因為他鬥倒了貝克。說起來在這件事上我還幫了他不少忙......”


    “貝克撈過界,手居然伸到馬如龍的地盤,而且賺得太多,讓別的鬼佬都有了不滿,他是活該倒!可是無論怎樣,福sir都算是踩著他上位,也是自港島開埠以來,第一個以華探身份鬥倒鬼佬的人,你猜上麵的鬼佬們會怎麽想?”


    “福sir權傾華人警·界長達十年,威望太高,鬼佬阻止不了他成為華總探長,卻並不意味著鬼佬就會對他沒有任何提防。”


    “我收到消息,這次福sir推出的原本是我、你、林剛和龍震東等幾個‘候選人’,顏同隻是勉強湊數陪綁的。顏同能夠有今天的聲勢、成為你我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其實是鬼佬在上麵使力,顏同就是他們的棋子!”


    雷洛呆住:“阿強你是說福sir和上麵的鬼佬......”


    “你總算明白了。阿洛,之前十年、之後十年,都很難會出現這樣的局麵。現在是葛量洪為了控製警·界,才會有意令‘華洋分化’,推福sir上位。目的是製衡下麵那些不安分的鬼佬,同時也靠這些鬼佬,來牽製手握實權的福sir......”


    周文強嘿嘿笑道:“所以福sir和鬼佬們爭得越狠,葛量洪就會越放心。而這一次你和顏同的競爭,背後就是福sir所代表的華警力量與那些鬼佬警司之間的較量!”


    “阿洛,目前來看,福sir是急於展示自己的肌肉,鬼佬們則要保證舊日地位,他們非要拚過這一場,才能重新劃定日後的利益分配方案,所以誰都不會讓步。”


    “而我並不十分看好你,福sir雖然掌握實權,職級畢竟太低,最終他多半還是會妥協,而你隻不過是他展示力量過程中的犧牲品而已......”


    “阿強,我懂了。”


    雷洛有些黯然地點點頭,他是個聰明人,為自己隻是一個棋子感到悲哀也是正常。


    “懂,你懂什麽了?”


    周文強拍拍雷洛的肩膀:“做棋子也未必就沒有破局的可能,既然要爭,我們就要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一舉打垮顏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以他現在的實力和顏同的八麵玲瓏,如果要力保雷洛上位,周文強隻需要給顏同打個電話,這個老小子如果還想多活幾年,就該知道如何去做。


    可周文強並不準備這樣幫雷洛,以後雷洛要靠自身能力立足港島警界,成為一名優秀的華探長,總不能都靠他一路幫扶吧?


    雷洛又不是妹子,周文強可沒想過在他身上花費太多精力。


    雷洛搖搖頭:“阿強,我不明白......”


    真是呆萌。


    周文強笑道:“福sir和鬼佬們互鬥,說白了其實是港督布下的局。如果你能夠立下一件大功,讓港督葛量洪都為之震動,試問還有誰能阻止你成為華探長?”


    雷洛張大了嘴:“阿強你在說夢話嗎?那除非是港督被人戴了原諒色的帽子,我幫他抓奸·在床才行吧?”


    周文強無語,結過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樣。


    “還記得九龍東頭村嗎?被我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安全隱患。”


    周文強道:“49年,九龍東頭村通電。可電路鋪設卻十分不合理,所用線材也非常劣質,短短兩年時間,部分線材已經開始出現了老化現象。”


    “我調查後發現,這是因為鋪設電路時,正值港府經濟緊張、銀根緊縮,港九電力公司得到的資金大打折扣,再加上有人中飽私囊,才會造成這種結果。”


    “如果不徹底解決隱患,這些線材一旦出問題,很可能會釀成一場火災。你也在九龍東頭村居住過,應該知道這裏百分之九十的房屋都是木製的......一旦出事,那可是幾千上萬條人命!”


    “阿洛,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周文強一直在尋找九龍東頭村大火的原因,隻因這是臨時搭建的棚戶區,建立時間不長,所以一開始並沒有往電力線材這個方向考慮,更多的是懷疑有人為因素。


    加上他一直忙於各種事情,險些就忽略了此事。也就是這半年來清閑了些,才在無意中發現問題所在。


    當時也是極為憤怒,有誰能想到才鋪設兩年的電路居然會出問題?日後竟會引發一場大火災,令上萬人無家可歸,死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本來周文強是想自己出麵,在火災發生前徹底解決隱患,現在看來,這個‘機會’讓給雷洛更為合適。成功消彌一場日後會令港督都無比被動的火災,這個功勞可比天大!


    雖說雷洛不是消防口的,做這件事有狗拿耗子的嫌疑,可誰讓那些做貓的不管事呢?現在港島的那些消防員整天學著差人跑去收規費,早就沒有個消防員的樣子了。


    雷洛臉一沉:“阿強,我會立即帶人去查!”


    聽到這樣一個‘好機會’,雷洛並沒有表現的興高采烈,而是心事沉重,這讓周文強暗暗點頭。他相信雷洛此刻更關心的是一條條生命,而非為了抓住機會升官發財。


    雷洛甚至沒有考慮現在九龍東頭村已經不是自己的管區,在無數條生命麵前,這已經是再小不過的事情。


    他是一名差人,從走進黃竹坑差人學習的那一天開始,雷洛就發誓要做一名好差人!


    他很幸運,因為他遇到了周文強。


    ***


    蔣文滔也很幸運,這位原本要經曆無數次社會毒打才能成為一代‘潮爆大狀’的帥哥如今宛然已經成為了港九法律界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就連他的一些前輩、高院的大法官,見麵都要稱他一聲‘蔣大狀’!


    他曾經要仰視的利家,現在也因為老板的原因,隻能與他平起平坐。


    “兩位利先生,我要說的話就這麽多,兩位可要考慮清楚......”


    蔣文滔一身嶄新的黑色西裝,領帶筆挺,袋巾是一抹風騷的粉紅色,精致的就像是從21世紀港島電視劇中走出來的職場精英。


    慢悠悠地攪動著咖啡,微笑著看向臉色大變的利明則和利廣和兩兄弟,蔣文滔感覺非常爽,有一種做貓的成就感。


    “兩位利先生,港島是有法律的。想必不用我過多解釋,利家的律師應該已經為兩位解釋清楚了。如果我們將這兩筆債權入稟法院,利家不僅一樣要用地產折抵欠款,就連麵子都要丟盡......”


    “所以,我的建議是,庭前和解!這也是我們老板的意思。我們老板都說,大家是好朋友,真不忍心因此鬧上法院。”


    蔣文滔輕輕一歎:“兩位利先生,我蔣文滔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心軟的老板呢,我們老板真是好人啊......”


    利明則和利廣和臉色灰敗,知道利家完了。


    這段時間運輸禁運物資去大陸,所獲利潤都填在了各種借款的利息上,本來是希望可以等來戰爭結束的消息,利家便可翻身,卻哪裏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


    三日前,利家投入最大的一次運輸,被海盜全部搶光!雖然這幫‘海盜’很有底線,隻劫貨不傷人,卻偏偏扣下了租賃來的那條貨船!


    這一趟光是本金就損失了近二十萬,包船王那條排水量3500噸的貨船哪怕按照二手船的價格計算,也要賠償40萬港幣左右!


    更何況包船王也不是開善堂的,人家是租船不是賣船,跟利家也沒多少交情,憑什麽讓人家按照二手船的價格計算?


    這次劫難沒有個一百多萬,根本就無法擺平!


    如果換了是鼎盛時期的利家,這點錢就是毛毛雨,可今時不同往日啊......


    利明則長歎一聲,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怪人家周文強落井下石?


    這種屁話他真是沒臉說。人家可沒少‘幫’利家,利家自己倒黴欠下一屁股賬,在商言商,人家這個大債主憑啥不主張債權?


    你老利家的新媳婦也沒上姓周的炕啊!


    而且現在港島地產還在持續陰跌,周文強這個時候同意以利家的地產抵賬,何嚐不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在商界,這都能稱得行義薄雲天了!


    “蔣大狀,你多慮了,文強肯這個時候收地,利家隻有感謝......”


    利廣和長歎一聲:“就按照你說的辦吧,利家地產以現在市場價的六成折抵給北望公司,稍後我們會讓律師準備相關的法律文件。”


    “請代我對文強說聲謝謝......”


    蔣文滔一臉嚴肅地點頭道:“利先生放心,你的話我定會帶到。另外,我們老板知道利家現在的困境,會幫利家說個人情,包船王那邊的損失,可以寬限些時間......”


    利明則一愣:“真的?周生竟如仁義!我利家記下這份人情,永不敢忘!”


    “利大先生不用客氣,不過我們老板付出真心,也希望收獲利家的友誼。據我們所知,利家除了折抵我方債權的地產外,還有三座影院位於中環和上環。如果可以,我們老板希望以現在市場價格的七折收購......”


    “當然,這些地產不涉及我方債權,也不可能入稟法院、走拍賣程序,這個價格或許是低了些。不過我們老板也是冒著風險的,畢竟港九地產一直在跌。”


    “我們老板也是考慮到大家都是合作夥伴,利家現在急需用錢,才會提出這個收購建議。”


    利明則一歎:“不用考慮啦,利家現在急需的就是現金,我們賣了!”


    “還有......”


    蔣文滔似乎都有些不忍,稍微猶豫了下道:“我們老板現在還住在九龍東頭村呢,一來是因為他不肯忘本。二來,也是因為我們老板更鍾意太平山頂的房子。兩位利先生也知,太平山頂的房子可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的。”


    “如果利家肯出售太平山頂的老宅......我們老板願意溢價收購,一口價,一百萬!”


    “什麽,文強想要購買利家的老宅!他肯出一百萬?”


    利家兄弟頓時陷入了沉默。


    太平山頂的房子代表了何等意義?


    曾幾何時,居住在太平山頂是被列為上流社會以及外國使館的專有權利,這個製度一直到葛量洪入職港督後才被廢除!


    可哪怕是到了今天,居住在太平山頂依然代表著身份和地位。無論港島的地價如何變動,太平山頂的房價依然堅·挺!


    而且你有錢人家也未必肯賣!畢竟能夠住在這裏的人一個個非富即貴,除非移民或者家族破產,根本就不會出售。


    利家祖上曾經得封爵位,才有了在太平山頂居住的權利,也因此顯赫一時,成為港澳四大家族之一!


    賣了祖宅,代表著利家徹底完蛋,從此永遠退出港九上流社會。


    可是不賣的話,利家兄弟怕自己真的會後悔!


    就算加上中環上環的三家影院和剩下的一些地產,再把現在居住的別墅什麽都賣了,也根本不夠還賬,養尊處優的利家人以後恐怕連喝粥都困難。


    空留下一套祖宅能有什麽用?怕是雇傭清潔工打掃和往遊泳池裏注水的錢都支付不起了.....


    而且周文強開口就是一百萬!以港島目前的地價,至少溢價了五倍,哪怕太平山頂位置特殊,也至少溢價了兩倍。


    賣祖宅,會成為利家的不肖子孫;可如果不賣,那就成了餓死的子孫......


    利家兄弟已經在心中默默算過,有了這一百萬剛好可以讓他們還清債務,還可以留下一些錢租賃廉租房,再買上些口糧......


    “蔣大狀,我們需要些時間考慮。”


    利明則歎息一聲,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一個小時後,我會給你答複。”


    ......


    一個小時後。


    蔣文滔興奮地撥通了周文強的電話:“老板,恭喜您入住太平山頂!”


    “文滔,做得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北望公司第一智囊。”


    電話裏傳來周文強的笑聲:“慶功宴已經擺好,迴來吧,以後還有更多大事在等著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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