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可不知道周大海心裏的那些彎彎繞,更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周大海怨上了。朝心腹揮揮手,見人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現在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了,瀾心是別想翻出她的手掌心了。等和容家定下依雲的婚期,所有的事情就這樣圓滿結束了。想到這兒,嘴角不由得翹了起來。

    周大海眼角的餘光掃到劉氏嘴角的笑意,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要不是場合不對,非得給這個蠢婦兩個大嘴巴子。

    瀾心呆愣愣地看著綠梅的嘴一張一合,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了她的聲音。她聲音輕柔,吐字清晰。可是瀾心卻是覺得她那輕柔的聲音宛如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她的咽喉,讓她喘不過氣來。她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宛如一根冰針,紮到你的心口後就迅速融化了,讓你想拔無法拔出,偏偏那股寒氣隨著血液流遍了全身。

    聽完綠梅的話後,瀾心沒有歇斯裏地的質問她為什麽要背叛,也沒有問她為什麽當著容璟的麵兒胡說,她隻覺得好笑,隻是那笑容還沒有展開,眼淚就再次模糊了眼睛。

    她慢慢地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容璟。用力地瞪著眼睛,想看得更清晰一些,不想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為什麽?”她嗓子沙啞,聲音很低,很快就被淹沒在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可是容璟還是聽到了,一時百感交集,隻是低聲喚著:“瀾心······瀾心······”他希望她能夠理解他,也希望她能相信他,他一定會對她好的,一定會讓她幸福的。

    “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麽?還覺得你不夠丟人嗎?”劉氏看著容璟眼睛裏的柔情和心疼,嗷的一嗓子吼了起來。不行,不能讓姑爺心裏裝著這個禍害精,否則依雲以後的日子會難過的。

    瀾心慢慢地把目光移向了劉氏,盡管全身浸在冰冷的雨水中,凍得直打哆嗦,可她還是倔強地挺直了脊背。哽咽地問道:“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娘您不清楚嗎?您為了······”

    “閉嘴,給我打!”劉氏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頓時就炸毛了。

    “啪!”站在身後早有準備的婆子,從袖子裏抽出藤條一下子就抽到了瀾心的身上。毫無防備、精疲力盡的瀾心一下子就撲倒在了地上。頭上的玉蘭花玉簪落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破裂的聲音。

    “給我打,狠狠地打!要不是我,你早就凍死在路邊了。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反倒翅膀硬了,跟我頂嘴了。真不該一時心軟把你撿迴來,就該讓你在路邊自生自滅

    。你······”劉氏猶不解氣地罵道。

    “住手!”

    “不要!”

    周大海和容璟異口同聲地喊道,他們沒有想到劉氏會動手。容璟不敢去看趴在地上的瀾心,他害怕看到那雙眼睛裏的平靜,他寧願她憤怒,甚至恨他。他盯著地上那破碎的玉簪發呆,覺得他心裏有一處也碎了,空了一塊。

    管事媽媽下手極重,被藤條抽打的地方,一陣火辣辣得疼。冰冷的雨水不時落到傷口上,浸了雨水的傷口更是鑽心的痛。可這些都不及她心中的痛,親人的設計,身邊人的背叛,這些都讓她痛得無法唿吸。

    聽到劉氏那無理的謾罵聲,瀾心動了動胳膊,奮力支撐起身體。抬頭看著廳裏眾人或幸災樂禍、或心虛、或呆愣的表情,突然抿著嘴笑了。瀾心現在很狼狽,她的衣服上沾滿了汙泥,頭發淩亂,眼睛紅腫,臉頰上不斷有雨水淌下來,可是她笑容卻很美,宛如枝頭上那盛開的海棠花。微風吹亂了它的花瓣,雨水不斷衝刷著它的花蕊,可它還是傲然地綻放在枝頭。

    容璟的心突然慌亂了,他感覺到瀾心正一步步離開他。他不斷地蠕動著嘴唇,想把她留住,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容之錦和陸氏交換了一個眼神,點了點頭後,又默契地繼續看戲。

    周大海的眼神一凝,突然間覺得這十多年來,自己從來都沒有看透這個女兒。傷感的同時又有一絲恐懼,他也說不清楚這股恐懼因何而來。

    劉氏看著瀾心那蘊含著譏諷和淒楚的笑容,怔愣了一下,剛要開口繼續罵,就聽瀾心說道:“你口口聲聲說我不知恩圖報,可是你為了讓女兒嫁到容家,不惜自降身價,聯合外人,誣陷於我。不管怎麽說我們也做了十多年的母女,你這樣做可有半點為人母的慈愛?”

    “你放······”屁字還沒出口,想起容家人還在屋裏,容璟可是她的親女婿,可不能在他麵前失了身份,遂壓著胸中的火氣,咬牙說道:“你胡說八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不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以為聰明,把事情安排地天衣無縫,孰不知根本就是愚不可及,自己把把柄送到了別人的手裏,還讓人看了一場好戲。”瀾心譏諷地說道。

    容之錦和陸氏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對方,對瀾心的話感到驚訝,沒有想到一個養在閨閣裏的姑娘,竟然這麽短時間就把事情看得這樣透徹。

    容璟微蹙著眉頭,不

    願意瀾心這樣挑撥兩家的關係,要知道她將來還是要進容家的。周、容兩家的關係鬧僵了,對她是沒有好處的。

    劉氏隻覺得臉火辣辣的,也不敢去看有沒有人看到她的臉紅了,惱怒道:“簡直就是滿嘴胡唚!你瞎咧咧什麽?你以為······”

    “你還是不要再說了,豈不知越說越錯?”瀾心打斷劉氏的話,不想汙了自己的耳朵,“不管你敢不敢承認,今天你強加在我身上的恥辱,就當是我償還周家這十幾年對我的養育之恩了。從此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恩,斷,義,決!”

    也許是淋雨過多,瀾心的鼻音很重,嗓子也有些沙啞。可她說的每句話,吐出的每個字,都清晰無比地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那輕柔的語氣中透出的陣陣冷意,讓眾人如墜冰窟。

    “啊,鬼啊,鬼啊,有鬼啊!”一直沉默不語地周老夫人突然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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