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癡,從此醉。


    水榭聽香,指點群豪戲。


    劇飲千杯男兒事。


    杏子林中,商略平生義……


    趙佶對即將從喬峰變為蕭峰的英豪,自然是無比的欣賞,這種欣賞是從前世帶來的,深入骨髓的印象。


    大丈夫,當如是!


    但江湖一眾高手對於朝廷的人,卻是印象極差。


    實在是這些年朝廷因為改革、變法,做的都不是人做的事。


    一聽是大宋的小王爺,什麽端王趙佶,領著一群武士耀武揚威,在場的江湖群豪立刻怒目而視,一時間嘩然一片。


    丐幫一眾長老心中卻是驚疑不定,暗暗道:朝廷來我丐幫大會做什麽?來得還是一個王爺!


    丐幫家大業大,中原第一大派,不像小門小派可以不鳥朝廷。


    殺個狗官,揚長而去,官府也奈何不得。


    對於大宋官府,武林中人的感受頗為複雜,一方麵他們隱隱和朝廷對立,所行之事有違律法,俠以武犯禁。另一方麵又有忠君愛國的情懷,可以為家國民族拋頭顱灑熱血。


    既受不了朝廷法度的束縛,又心懷忠義。


    是一類矛盾的群體。


    此時,趙佶以端王的身份不邀自來,插足江湖大事,看樣子是要幹涉丐幫內務,這在江湖上倒並不是沒有發生過,但那已經成為曆史,被江湖人遺忘。


    百年前太祖在世,武壓天下,根本就沒有江湖人的立足之地,群雄俯首。


    便是強如段思平也隻能偏居一隅,慕容龍城更是隻能浮舟於太湖之上,逍遙子遠遁天山收了三個徒弟解悶,隻一個陳摶奪得了一座華山,搞到最後還沒個道統傳下來。


    但太祖時代已經成為過去,大宋已然羸弱多年。


    一個甲子之前,朝廷便已經失去了對江湖的掌控,牛鬼蛇神出沒,烏煙瘴氣,但卻也因此出了些英豪,讓這片山河增添了些光彩,和茶餘飯後為人津津樂道的故事。


    一時間,杏子林中的大半武林中人,都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拿什麽態度來麵對官府,麵對趙佶。


    總不能直接開幹吧!


    又沒那麽大的仇怨。


    但就是看不慣,心中有無名火。


    好在丐幫和朝廷素有合作,在北方共抗西夏、大遼的入侵,關係雖然不是十分親密,但是並不敵對敵視。


    喬幫主肩膀上血跡斑駁,絲毫不受影響,抬手抱拳利落道:“端王遠來江南,想來身具重任,若是得空,那不妨坐下來,今日武林群豪見證我喬某身世,喬某辭去這丐幫幫主之位,也正該有官府做個見證。”


    “喬幫主竟然要辭去幫主之位?”


    趙佶演帝上身,一副可惜可歎之意,說道:“本想湊巧在江南相遇,與喬幫主以武會友,沒想到你竟然要辭去丐幫幫主之位,罷了,待你解決了眼前這些俗事,本王再與你暢飲!現下,本王便與你做個見證。”


    所有人看著突如其來的端王趙佶與喬峰交談,各有心思。


    不等眾人反應,喬峰一拱手,其實內心還是不想與朝廷的王爺多有深交,他轉身麵對丐幫眾人,環顧左右,麵露暢快之意,大笑道:


    “喬某和諸位丐幫兄弟相好,喝烈酒、吃狗肉,一齊抗遼殺西夏狗,諸位願意認我這個兄弟,喬峰銘感於內。現如今,喬某身世來曆,慚愧得緊,我自己未能確知。但既有這許多前輩指證喬某乃是遼狗,喬某須當盡力查明真相。


    這丐幫幫主的職份,自當退位讓賢。”


    說著,伸到右褲腳外側的一隻長袋,抽了一條晶瑩碧綠的玉仗出來,正是丐幫幫主的信物打狗棒,高高舉起,說道:


    “此棒承汪幫主相授,喬某執掌丐幫,雖無建樹,差幸亦無大過。今日退位,哪一位英賢願意肩負此職,請來領受此棒。”


    丐幫曆代相傳的規矩,新幫主就任,例須由原來幫主以打狗棒相授,在授棒之前,先傳授打狗棒法。


    就算舊幫主突然逝世,但繼承之人早已預立,打狗棒法亦已傳授,因此幫主之位向來並無紛爭。


    喬峰方當英年,預計總要二十年後,方在幫中選擇少年英俠,傳授打狗棒法。


    這時群丐見他持打狗棒,氣概軒昂的當眾站立,雙肩上的傷早已經愈合,但鮮血的痕跡猶在,一時間,有誰敢出來承受此棒?


    喬峰連問數聲,丐幫始終無人答話。


    趙佶露出一抹嗤笑,丐幫中人,除了一個喬峰,他還真一個都看不上。喬峰之後,大概也就洪七公、黃蓉能夠入眼。


    可惜了!


    “罷了,就交由幾位長老暫為代管吧。喬某走後,隻望教中諸位兄弟,能夠盡去隔閡。丐幫是江湖上第一大幫,致力於抗遼、打西夏,威名赫赫,武林中誰不敬仰?幫中兄弟,也應該親如一家人,切不可讓外人看了笑話去。”


    喬峰不是個莽夫,他有大智慧,這杏子林之變,也應付的極為妥當,分分鍾便解決了幫中的叛變分子,以自傷的代價獲得了諸位長老的信任。


    可惜,這些自詡武林宿老的傻子們被慕容博利用的像個工具人,一句“你喬峰是個契丹人”,就讓喬峰百口莫辯。


    最後這一席話,喬峰說的無比懇切,群丐本來均以義氣為重,聽了之後無不暗自慚愧。


    喬峰去了丐幫幫主之位,一身坦蕩,雖然遭逢大變,卻麵無絲毫怨憤之色,臨去之時,還為丐幫著想,他恭恭敬敬的把打狗棒,送與傳功長老手中。


    然後朝著四周一拱手,凜然大氣,竟就這樣孜然一身,轉身大步離去。


    豪氣幹雲。


    眾人見他遭逢大變,不但不顯得蕭索落寞,反而錚錚鐵骨,背脊挺得筆直,看著那沾著鮮血的百衲衣背影,俱為悲慟不已。


    跟著便有丐幫中人大唿起來:“幫主!”


    “丐幫全仗你主持大局!北方還等著你……”


    “幫主快迴來!”


    趙佶靜靜看著這一幕,沒有動手,也沒有去追。


    他一路奔波到此地,非是為了給喬峰出頭,或者舔他。


    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喬峰武功已經大成,性格早就鑄就,剩下的再讓苦難磨礪一下,必能成為一代宗師。


    不過,這個度卻是要把握好,不能任由其走入深淵,摔的粉身碎骨。


    反正,在趙佶看來,喬峰是跑不了手掌心的。


    他將手裏的韁繩扔給騎士,朝著這群慕容博布置的被陰謀的工具人走去,一雙猶如晨星的眸子四下一望。


    縱橫捭闔的氣勢傾瀉而出,揚聲道:


    “喬幫主的事告一段落,現在說說本王的事。


    本王到江南,卻是來查一件要案,傳聞姑蘇慕容氏有謀逆之心,不知諸位可曾參與?此乃誅九族的大罪,諸位好生迴答,莫要惹禍上身,給門派招來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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