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帶來的威懾力,讓所有人都開始行動起來。那些剛剛才躺下休息的救援人員,哪怕意誌昏沉,被人拖著也要往車上跑。


    何槐站在營地,隻覺得心頭慌的仿佛快要抑製不住本體了——


    地麵,又裂開了。


    ……


    整個城市都開始騷動起來。


    但這次的震動自地心處傳出,一瞬間如同蛛網一般向四周輻射蔓延,剛剛才鬆口氣的城市瞬間分崩離析,她能感應到城市邊緣處的營地整個裂開了深深的溝壑,無數人翻滾著掉了進去。


    大樓一棟又一棟的轟然倒下,埋葬下諸多哭喊與尖叫,所有的營地騷亂起來,好不容易清出的一條道路又被倒地的高樓攔下。


    空氣中瀰漫著伸手不見五指的煙塵,直升機徒有轟鳴聲,通訊嘈雜一片,根本什麽也做不了。


    何槐身邊,有無數的男女老少都在哭喊,還有救援人員聲嘶力竭的唿喊——


    「這邊——快——快——」


    街角處,她最初去的那棟樓已經倒下了,整個地麵都在顫抖。


    連帶著所有人的心。


    ………


    許多年前,在何槐還沒那麽胖的時候,有一次在沉睡中,大地也是這樣裂開了。


    不過那時候房子低矮,最大的威脅是地麵的威脅,她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樹根下頭是一群哭天抹淚的老女老幼。


    在大地的顫抖中,他們徒勞的抓著何槐的樹幹和樹枝,隻求老天爺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但是……


    老天爺向來都是無情的。


    天空沒有威脅,隻有瓢潑的大雨,唿啦啦劈頭蓋臉砸下,被她撐起的樹葉攔下,給了下頭的人一點喘息生機。


    那個年代,識字的人都屈指可數,誰也不曉得地震怎麽辦,也不知道下雨怎麽辦,他們隻是摟著手裏的一丁點家當,在樹下跪求老天爺,饒過他們……


    ……


    但是大地還是撕裂了。


    聽說前頭的皇宮也倒了,大槐樹的根部被狠狠撕裂,所有蔓延紮根在深處的根須被撕裂的大地拽斷,整個身軀都被拱起的土地拋棄——


    大樹砸在了地上。


    樹下的人四散奔逃,隨即被大地吞噬。


    但是更多的人在即將滾進溝壑中時,拽住了她的樹枝。


    她寬廣的枝葉曾在過往的漫長歲月裏作為夏日乘涼的蔭蔽,也曾作為暴雨下的落腳之處,如今,茁壯分散的枝葉也依舊給了人們一線生機。


    他們在溝壑下苦苦掙紮,拽住她的枝條如同救命稻草,就這樣一分一秒的堅持著。


    ……


    在最後的最後,大槐樹被倖存的人重新抬了起來,作為一種精神寄託,重新種了迴去。


    她的命,也得以延續。


    同時,作為救下半個村子人的大樹,她也第一次接受了香火供奉。


    之後,就又是漫長的睡眠了。


    隻是那種痛苦的感覺,一直延續到了如今。


    ………


    時間流轉少年,然而天災一直存在,並不以人的意誌來轉移。


    如今天邊火燒雲烈烈,四月初的天氣還帶著涼意,然而火雲席捲過來,卻仿佛太陽墜落,所有希望都被湮滅。


    人們哭喊聲都微弱了很多,災難持續了一天,大家都累了。


    ……


    多年前的疼痛再一次讓她想起,何槐站在這裏,突然感覺餓了。


    她今天……還沒吃飯呢。


    人類做飯很好吃的。


    腳下的溝壑還在蔓延。


    何槐跳了下去,躺在溝壑中。大槐樹巨大的本體也從迷霧中出現,紮根在這溝壑裏。它的根須密密麻麻,將何槐包裹起來。


    下一刻,大槐樹的根須突然瘋了一樣生長,穿透了堅硬的土層,將碎裂的土層全部串聯在一起。


    它那傘蓋一樣的枝葉層也迅速張開,牢牢撐出一片巨大的空間來,將周圍不斷砸下的石塊玻璃鋼筋全都攔在外頭。


    巨樹參天,綠油油的葉蓋在一片斷壁殘垣中格外顯眼,所有人看著那突兀生長的一片,愕然無語。


    「這是……是怎麽迴事?」


    不遠處一團哀聲的營地裏,所有人都抬頭看著天空,瞠目結舌。


    傷者都停止了呻吟,同樣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


    「是……是妖怪嗎?」


    「地震是因為大樹成精渡劫嗎?」


    「傻子啊你!快,快看地麵!!!」


    「神仙顯靈了!快快快——挪過去挪過去!!!」


    那大片的土地被大槐樹的根須牢牢紮住,餘震還在微微顫動著,半空中所有的墜落物全都被擋住,這種神奇的景象,在如今這個危急關頭,所有人都有了新的希望——


    「快快快,傷員轉移!」


    「這裏不怕餘震,物資先不要帶,人員先轉移過去!快!快!」


    「醫療隊!醫療隊先過去!快!救援隊協助重傷人員轉移!」


    「三隊負責安排營地——」


    「七隊清理路障——」


    「聯繫附近營地,迅速向這邊轉移——」


    「十二隊規劃區域,盡可能節省空間,老天爺這樹真大——」


    ……


    阿槐的身體埋藏在根須底下,被細細小小的根須紮穿,這具被靈氣淬出的身體,在天長日久的功德滋養中,終於能在此刻,重現多年前的景象。


    ——當年她還不那麽強大時,就能庇護半個村子裏的人。


    如今她已經更優秀了,還有了常人難以企及的智慧,還有了許多對象……一定也能庇佑更多更多的人!


    地麵無論怎麽顫抖,都沒有裂開半分,當真是一塊最安全的地方。


    遠處,槐樹的枝葉還在瘋狂的蔓延著,無窮無盡,無邊無際……


    ………


    直升機不斷的運送救援物資。


    救援車也在不斷的前進路途中不斷清理路障,越來越多的救援組織也都跟了過來。


    這場地震震級7.1,大小震級餘震16次,其中包括一次5.2級餘震……幸運的是,地震時間並沒有太長的,無形當中也增加了很多人的生存機會。


    而當救援隊想要帶那個神勇無比的女孩兒一起休息時,卻發現——找不到她了。


    而作為庇護所的大槐樹底下,所有一切都井井有條,伴隨著最後一輛救援車退出,大槐樹也終於落下了滿地樹葉。


    它縮迴了無限伸展的樹根和枝葉,在這一刻,又重新變得光禿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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