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就這麽過去了。


    晚上八點,工地裏開飯了。


    工人們陸陸續續迴到鐵皮房,稍微整理一下滿身酸臭的自己,等出來時,何槐已經捧著大碗毫無形象的蹲著扒飯了。


    瞧她吃的怪香的,工人們不由期待的看向了裝菜的大盆,隨即又垮下肩膀——


    「看那姑娘吃的……我還以為今晚有什麽加餐呢,沒想到還是白菜燉豆腐……」


    三個菜,土豆燒肉,白菜燉豆腐,還有個燒辣椒,看起來是不是還不錯?但是對於工人們來說,這些菜裏的油水實在少的可憐,他們吃這麽滿滿兩大碗,最多也隻能撐三個小時。


    所幸現在是晚上了,夜裏不幹活,多少會舒服一些。


    不過……


    「臨時工不是不管飯嗎?」


    有人納悶道。


    「那得看誰了…你瞅人家小姑娘,這一下午怕不是掙了有六七百了……」


    ………


    卻見此刻,工頭也捧著碗湊了過去——這工頭帶了他們幹許多年了,是個好工頭,隻要有錢,就不會拖欠他們工資,日常吃飯也常在一起的。


    工頭笑眯眯的把自己帶來的小炒往何槐那邊推推:「姑娘啊,你是要做多久的臨時工啊?」


    這樣的好力氣,如果能安心跟著自己,到時候不知多省心呢!


    雖然她長的好看,細皮嫩肉也不像是他們這一旮瘩的人,但是瞅著腦子不怎麽好使哩!先問問,萬一同意了,自己手底下又一位能手啦!


    農民工怎麽啦,農民工也需要人才啊!


    何槐想了想:「如果一直有活兒的話,幹到開學吧!」


    「開學?」


    工頭一愣:「什麽開學?」


    仔細瞅了瞅,不可思議又仿佛就是如此的情緒交雜,最後匯成一句艱難的問話:「你在這附近上學吶?什麽時候開學?」


    何槐扒飯扒的正香,聞言頭也不抬:「我在政法大學上學呢,這是暑假沒事過來找兼職的,等到九月七號開學了,我還是要好好上課的……」


    主要是政法大學的期末考跟開學的辯論賽一起組織,放假前不考,開學了就得考啊!


    論文是有別人寫沒錯,可考試……那麽多攝像頭,那麽多學生,都使用障眼法的話,肯定特別廢靈氣……


    人生,真是艱難啊……


    工頭端著碗愣住了。


    不是……政法大學?!


    是那個全華國排名前三的政法大學嗎?!


    有沒有搞錯?!政法大學的學生假期做兼職不去辦公室,卻跑建築工地來搬磚?!


    不不不得冷靜一下。


    工頭想起自己家那個還嚷嚷著要換新手機的學渣初中生兒子,想起每個月滴血給出的各種補課費,不由小心問道:「那你……這是要掙學費?你家人呢?」


    何槐吃完兩碗飯,工地的碗大,勉強也算是過了癮,一本滿足。


    此刻漫不經心說道:「算是吧。我沒家人,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


    她倒是沒什麽感覺,工頭卻鼻頭一酸,感情充沛的差點落下淚來——這姑娘這麽大的力氣,幹活這麽麻利,肯定是從小到大拚搏慣了——實在太讓人心疼了。


    腦子裏湧出這種想法的同時,他早就忘了何槐一身嬌養出來的細皮嫩肉了。


    談話就這樣無疾而終,但是何槐不經意間的賣慘,倒是得到了另一個便利——


    領錢的時候格外順暢,零星的都給算上了,半點沒拖延吶!


    一數錢,760塊。


    半天760,一天就是1520……


    何槐心頭美滋滋:新工作還可以啦!最起碼不用動腦子,輕鬆!


    何槐這次的工作持續了一個星期,並且沒有任何異常,眼見著還將要持續下去的,她為此大感歡喜,並深覺自己的前途大有可為!


    想想看,從她做人開始,經歷了幾份工作,又飽受著何等的坎坷與命運折磨!如今一個星期都安安生生的,每天上班幹活下班結帳,簡直再美好不過了!


    如今,飽經坎坷後,一天一千五她已經不嫌棄啦!


    何槐越發充滿幹勁兒,在這周末一舉拿下了1900元的高工資!


    簡直是史無前例!


    她算是搬磚界裏一朵永恆的奇葩!


    ………


    然後,上頭有人來了。


    房子想要蓋起來,開發商承建商供應商各種商多了去了,如今來的,就是承建方帝都一建的員工。


    這位小領導是來考核進度的,大熱天的,才下車就滿頭滿臉的汗水,正滿心不樂意呢,卻突然看到一輛堆的滿滿當當的磚車咕嚕嚕走過去。


    再一看,推車的是個小姑娘!


    再再一看——天啦哪裏來的明星,居然叫她幹這種粗活?!


    好不容易等到上午十點鍾停工,何槐正耐心看著工頭再次核算磚的數量(臨時工的工資向來都是包工頭直接發,工地上也沒什麽財務),眼看著美人兒跟一群糙老爺們一起排隊去吃大鍋飯,小領導就心痛難忍。


    不多時,何槐便聽有人叫她——


    「哎,那個誰,那個臨時工——就是你,過來一趟!」


    何槐扭頭,看到一個圓墩墩的男人站在圍牆可憐的一小塊蔭涼地上。


    她看了看鍋裏的飯菜,有點猶豫。


    旁邊有工友提醒道:「去吧去吧,閻王好過,小鬼難纏……他要是不開心挑你的毛病,你是臨時工,包工頭不會跟他強,到時候說不準工作就不好做了。」


    何槐這才勉為其難的去了。


    一邊去一邊嘆息——人吶,就是喜歡自己找麻煩,真是比樹差得遠了。


    她走的遠了,剩下一群紮堆吃飯的工人們私下裏議論著:「那小土豆又叫人過去,肯定又是想找麻煩呢!」


    小土豆就是那位圓墩墩。


    有人便說道:「你看他天天吃飽了撐的……不過我瞅著,他別是看何槐好看,想占便宜吧!」


    「呸!也不看他啥樣,癩蛤蟆……」有人就憤憤不平了。


    「那也不一定……」


    「你們在上頭幹活沒看到,我可是瞅清楚了……也不瞧瞧他上午那眼神,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看你說的,哪兒這麽誇張……」


    「可不是誇張,小土豆下放到工地裏來,我聽說一個月要跑四個工地,最遠的都到揚州了……這麽久了,怕是母豬都能賽貂蟬了。更別提何槐長的這麽好看……」


    大家說著,越來越生氣,眼神更是牢牢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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