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京城局勢大亂,燕王殿下勾結南楚意圖謀反,王府內一幹人等皆被挾持於府中,陛下已經暗中派出人手追捕迴京路上的燕王,看來燕王府此次真是在劫難逃了。”


    泉州鏡湖邊上的大片宅邸,皆是顧家祖輩當年發家之時所修建,如今雖已經曆經數十年風雨,卻依舊維護翻新得完好如初,亦成為了一種地方勢力的象征。


    顧寒清當初決定暫時離開京城迴到泉州小住,表麵上雖是借著迴鄉探親的名義,實際上更是為了逃避現實,不想再留在傷心之地,麵對他不願麵對的人。


    然而隻要心底那處心結難解,即便他如今處在這片看似遠離喧囂的安然之地,耳邊卻仍舊避免不了那些遠道而來的刺耳風聲。


    就好比此次從京城中傳來的,關於高珩和程金枝的消息。


    縱然心裏還對這二人留有怨恨,但好在顧寒清素來是通情達理之人,他知道高珩絕非這般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更不會行這種遺臭萬年的卑鄙之事。


    在這場動亂謀逆之事的背後,一定是少不了太子一方的推波助瀾和暗箭傷人。


    或許昔日友情已經不再,可這份對於高珩在江山社稷和家國天下上所留有的信任,卻仍舊不曾有過分毫的動搖。


    隻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事態的發展竟會在短時之內變得如此嚴重,情況已是朝露之危。


    “即刻派人備好車馬和人手,我要立刻趕迴京城一趟。”


    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和對事情的大致了解之後,他仍舊過不了心中那道坎,無法做到就這樣不聞不問,袖手旁觀。


    隻是在心底深處,顧寒清還是一再刻意去勸慰自己,此去京城並非是為了往日舊愛,就當是為了報答當年高珩在西晉時挺身而出的救命之恩。


    “還有,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夫人,在我沒迴來之前,也不要讓她迴京城。”


    顧寒清說著眸色深邃地融入了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沉吟片刻,又對身旁的常勝吩咐了一句。


    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顧慮,除了不想讓程素錦擔心自己的安危極力阻攔之外,也是為了不想再讓她記掛於自己和程金枝的舊情。


    “是,屬下知道了。”


    常勝認真地點頭應聲,雖然心裏並不想讓顧寒清插手皇子謀逆這樣的險要之事,卻也知道他心意已決,自己此刻勸慰也是無用。


    然而待他話音剛落,眸色微轉之間,卻突然停駐了目光。


    就在二人說話間,程素錦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對麵,秀麗的臉龐上籠罩著一層濃重的陰霾。


    她雖然人在泉州,卻畢竟是靖國公府家的大小姐,加之刻意在暗中派人留意燕王府的各種動向,自然也對京城的風吹草動了如指掌。


    在得知程金枝落難之後,她的第一反應卻不是她意料之中的大快人心,而是擔心自己的夫君會不忘昔日舊情而插手其中。


    而如她所料,顧寒清的確要以身犯險,去救那個“忘恩負義”的女人。


    在他心裏,終究還是無法徹底斬斷對程金枝的情絲和牽掛。


    而看到驟然出現在眼前的程素錦,顧寒清眸光一沉,抬手吩咐常勝下去,心中不免生出幾分節外生枝的擔憂和顧慮。


    “寒清,是京城出什麽事了嗎?怎麽突然就想著要迴去了?”


    程素錦柔柔一笑,故意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走上前來,胸腔裏那顆心卻在微微顫抖著。


    這些日子身在泉州,時時常伴顧寒清左右,縱然二人之間還是沒能像尋常夫妻那樣恩愛並蒂,舉案齊眉,可比起從前那冷硬如冰的關係,已然緩和了許多。


    在程素錦看來,顧寒清當初既然選擇帶自己一同迴鄉,就已經是一種莫大的讓步。


    可偏偏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易逝,而每次破壞奪走這一切的人,幾乎都是那個她所憎恨的女人。


    “是啊,送進宮裏的那批藥材出了一點問題,畢竟是宮廷禦用之物,由不得半點馬虎,我前去看看,很快就迴來。”


    雖然已經猜到程素錦應該對燕王府所發生的事有所耳聞,可見她此刻既然沒有開門見山,顧寒清也就不直接言明,而是隨意找了一個借口加以敷衍。


    “是嗎?那…我和你一起迴去。”


    聽著顧寒清這番欺瞞之言,程素錦下意識地抿了抿唇角,眼簾下垂之處,心中更是黯然一片。


    此時此刻,她寧願麵前這個男人能夠毫無遮掩地實話實說,也不想再見他為了程金枝而想法設法去隱瞞自己。


    “隻是小事罷了,我很快就會迴來,你才剛來泉州沒多久,就不要跟著我來迴奔波了。再說,族中的親眷們都很是喜歡你,你就當是替我留下來陪陪他們吧。”


    “他們喜歡我,那你呢?”


    程素錦收緊瞳孔,抬頭毫不避諱地凝望著顧寒清波波瀾微浮的雙眸,語氣中充斥著一種自憐自怨的悲憤之色。


    “都這個時候了,你為什麽還要瞞著我?”


    聽著程素錦再明白不過的話語,顧寒清眉睫輕顫,在深吸一口氣之後,轉而將視線投向了腳下接天蓮葉的荷塘之中。


    “我不是為了她,隻是為了報殿下當年舍命相救之恩。”


    “是不是為了她,你心中明了,我也同樣清楚。”


    程素錦字句犀利地說著,自然不相信顧寒清此去隻是為了報高珩舊時之恩,亦更加擔憂他和高珩之間本就關係匪淺,隻恐人未救成,反會被牽連其中。


    謀逆造反乃抄家滅族之重罪,事關整個江山社稷。到時候,即便是自己身為靖國公的父親出麵求情,隻怕不僅不能求得周帝網開一麵,更會為此而受到連累。


    卻不知道,整個程家包括她自己,都已經在這盤棋局上各占其位。


    “無論你相信與否,倘若燕王府此次能夠幸免於難,我們之間所有的恩怨情仇,從此全都一筆勾銷。”


    顧寒清沒有正麵迴答程素錦的話,而是眸色深重地微閉雙眸,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在某一瞬間,這原本溫潤親和的背影,此刻卻顯得尤為清冷和孤獨。


    “如果可以,希望此事之後,我與他們,此生不複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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