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如果不是為了我那個死心塌地的傻妹妹,我又何必遠道而來費這番心思?就像當初明知供出太子盜用官銀一事會損我大楚威嚴,卻還是不忍心看熹兒難過一樣。雖說若我們兩方聯手,這場戰局可謂誌在必得,但是我們大楚本無必要擔此風險。殿下此刻如果還是心中存疑,這種吃力不討好之事我當然不會勉強,這就先告辭了。”


    對於元鵬這番聽起來略有不滿,卻將心比心的誠摯之言,高珩沒有急於表露心聲,而是暫時收斂態度讓元鵬先行離去。


    隨後便一路派人尾隨其後,想要摸清他的底細再做決斷。


    他不是冷漠無情之人,在他心裏,始終還是願意相信元鵬和元熹公主的兄妹深情。


    卻不知道,打從自己奉命出征西北開始,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在元鵬和太子的掌控之中。


    這些西北部族本就與大周怨結已深,又因為天性使然,各個都是桀驁不馴的狂妄之徒。即使多次被驅逐出境,卻仍舊不願意輕易俯首稱臣,稍有振作,便會對邊境肆擾再三。


    而今突然有一方國家勢力願意協助他們一同打擊對抗仇敵,還答應隻要合作愉快,事成之後便能得到遲霞關外的十餘座大周城池,這是何等令人難以抗拒的條件?


    雖然麵對這樣從天而降的喜事,各部族首領一開始都是將信將疑,唯恐有詐。


    可就在元鵬輕描淡寫地道出一句——“周國太子身上流的是楚人的血。”之後,他們便不再多加揣測,而是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雖然高珩沒有當麵表現出動搖之意,但是他有把握,隻要用程金枝作為要挾和牽引,即使是他這樣素來睿智沉著之人,也會因為心中所愛,而失了理智,亂了分寸。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大抵就是這個道理。


    而正如元鵬所料想的那樣,如果說他當時在營帳中所說的那些話隻是讓高珩稍有動容,那真正讓他作出同意向南楚借兵決定的,還是因為程金枝。


    就在元鵬離開大周軍營之後的第二天夜裏,便從京城傳來急報,說燕王府遭遇刺客,程金枝被偷襲受傷,大受驚嚇,恐有性命之憂。


    毫無疑問,這個人前來傳信之人,是太子刻意安排,想要讓高珩自亂陣腳的。


    而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對於和程金枝分隔兩地,既不望也不可及的高珩而言,無異於是一個驚心的噩耗。


    在衝動的促使之下,他來不及思索這其中的古怪之處和他人別有用心的可能,隻是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平息這場戰爭,盡快趕迴京城。


    消息傳迴宮中,周帝表麵上雖然點頭同意,還刻意派人向楚王以示謝意,顯兩國邦交之友好,可心裏卻是另一番光景。


    “既然此次有南楚相助,再加上有燕王殿下和陳將軍坐鎮赤羽軍,還不把那群西北蠻夷打得落流水,潰不成軍,再也不敢犯我大周分毫。”


    “說的是啊,不過提到南楚,這可得歸功於燕王殿下的麵子,若非殿下娶了那位南楚公主,這楚王可不是省油的燈,豈會這麽好心答應借兵相助?”


    “那可不是?不過說起來,燕王殿下和這些楚人的關係還真是非同一般,看來是覓得了一個大靠山,往後就連太子,恐怕也不敢動他了。


    “……”


    雖然他總是勸慰自己,當初是他極力逼迫高珩娶元熹公主,並非高珩真有什麽不臣之心。


    可是隨著身邊某些人時不時有意無意的煽風點火,這位向來疑心深重的帝王,卻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陣胡思亂想的猜忌之中。


    再加上前段時間關於太子身世一事的流言蜚語,讓他很難不把野心勃勃,隨時準備伺機而動的南楚,和自己這個鋒芒漸露的兒子聯係在一起。


    自古以來的功高蓋主之人,無論你是朝臣也好,皇子也罷,落入坐擁天下的帝王眼中,總是那樣錐心和礙眼。


    而在燕王府,程金枝本就在為之前有不明身份之人闖入而心有餘悸。


    在聽聞此事之後,她的第一反應是大為詫異,緊接著陷入了一陣忐忑不安的擔憂之中。


    到最後,高珩得南楚相助,可以早日得勝歸來的喜悅,反而顯得微不足道了。


    自己明明寫過密件,告知他要再三小心南楚的一舉一動,可是如今不僅不見高珩迴信,竟然還得到了他要聯同南楚一同對抗西北部族的消息。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不合常理,處處透著一種不能言明的古怪之感,隻讓人覺得心煩意亂。


    程金枝逐漸開始意識到,一定是某個環節出現錯誤,甚至被人動了手腳。


    否則按照高珩孤傲清高的個性,再加上自己字句警惕的提醒,又豈會和敵友難分的南楚聯手?


    然而她如今和高珩分隔兩地,即使著急,卻也是有心無力。


    太子在驪山上依舊毫無動靜,趙皇後也在皇宮中相安無事,比起從前那些接二連三的明槍暗箭,程金枝一點也不喜歡這種令人不安的平靜。


    甚至,在這些裹挾著平靜外衣之下的假象,一度讓她以為,是自己杞人憂天,猜錯了那幾張紙片殘渣上的內容。


    “南楚”和“謀反”這一對詞,可能根本就風馬牛不相及。


    隻是這樣自我安慰的想法,在前去調查送信路線的沈均迴來之後,便徹底消失無蹤。


    因為沈均告訴她,她當初所指派的送信之人,早已在京城之外遭人滅口。


    換言之,她所寫的那封密信根本沒有落到高珩手中,反而極有可能已經被太子所截獲。


    那些提醒高珩謹防南楚的字句,自然也都一一被敵人盡收眼底。


    伴隨著氣血上湧的震驚,隻覺腦中嗡得發出一聲巨響。


    雖然如今的處境如雲織霧,讓人身處其中卻難辨真假,但是程金枝能感覺到,一場狂風驟雨即將席卷而來。


    而她此刻手上剩下的,就隻有一張牌。


    且這張牌於她而言,可能可以力挽狂瀾,卻也可能是九死一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金枝毓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宮哲c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宮哲c並收藏金枝毓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