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白晝漸長,隨著進入梅雨季,空氣中總能嗅到一股裹挾著青草芳香的濕潤氣息。


    幾天後,周帝要趁著夏令祭典前往驪山祭拜一事很快就被提上日程。


    對於此舉,朝臣間雖然並無否定之聲,可私下裏都在議論,他是為了謠言一事,想要借著去驪山的由頭證明些什麽。


    而在聽聞此事之後,高珩和程金枝自是喜多於驚。


    如果周帝真如大家所猜測的那樣,是為了特殊的目的才突然前往,那即使不用他們出手,太子和趙皇後也難逃此劫。


    卻不曾想到,就在周帝啟程前往驪山的前一夜,西北卻傳來十萬火急的緊急軍情——由陳複率領的赤羽軍在息戰之時,突遭不明敵軍夜襲,以致連連失守,節節敗退。


    一時間,所有事務都被暫時擱置,周帝更是連夜召集眾臣入宮議政,商討如何應戰一事。


    高珩身為眾皇子之首,也連夜出府,準備趕往宮中。


    卻不知,這對於整個大周來說是場災難,對於他和燕王府而言,卻更是。


    月色朦朧,更深露重,不知為何,從今日入夜開始,程金枝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像是隨時預感將會發生些什麽似的,就連在吃平日裏最喜歡那幾樣夜宵時,也都隻悶悶地嚐了兩口。


    就寢之後,即使身邊的高珩已經合目休息,她卻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還險些害高珩心生誤會,隻以為她是動了那些不好意思言明的心思。


    加之如今在三更半夜傳來這樣急事,程金枝更加覺得心中不安,一路跟著高珩來到府門口,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這大半夜的,要不你還是隨便找個理由別去了,我總覺得心裏怪怪的。反正那些大臣能說會道,一定會出謀劃策,否則你父皇養他們做什麽?”


    “別擔心,沒事的。陳將軍身經百戰,戰無不勝,鮮少遇到這樣的窘境,可見事態的確嚴重。況且他曾有恩於我,我若不去,於心也難安。”


    見程金枝捂著胸口一臉的擔驚受怕,高珩抬手覆上她的肩膀,眼中閃爍著令人安心的光芒。


    “你好好休息,等我迴來陪你一起用早膳,別胡思亂想。”


    見高珩這麽說,程金枝自知無法阻攔,便站在門口一路目送高珩離去,直到看不見他的馬車,這才轉身迴到了府中。


    而皇宮之內負責周帝日常起居的欽安殿中,眾大臣早已齊聚一堂,各個皆因這樣的突發之事巍然而立,神情凝重。


    周帝一臉嚴峻地坐在龍座之上,不停抬手地揉著眉心,臉上除了熬夜的疲憊之色外,更多則是對邊關戰事的擔憂。


    “查清楚那批身份不明的敵軍是何來曆了嗎?竟然敢公然襲擊我大周的赤羽軍,看來是早就有備而來,欲對我大周不利!”


    周帝的語氣冷硬而淩厲,處處透著強壓怒火的恨意,顯然對這批意料之外的敵軍尤為氣憤。


    “迴陛下,據陳將軍身邊的張副將所言,當時夜色昏暗,敵軍來勢洶洶,猝不及防,除了不立戰旗之外,身上的服飾亦沒有任何可以證明其身份的標識,顯然是對方有意偽裝,不想讓我方看出端倪,看來的確籌謀已久。”


    “陛下,依臣之見,這一切就是那些部落的野蠻遊民故弄玄虛,意圖混淆視聽。他們知道明麵上與我方應戰必敗無疑,隻能在暗地裏用這種卑劣的陰招,我們若是不派兵前往挽迴戰局,那我大周的顏麵何存?”


    “父皇,兒臣以為此事很是蹊蹺,須得深思熟慮,不可貿然行事。”


    聽著身旁兩位大臣的各抒己見,在一旁靜默不語的高珩思慮片刻,繼而上前一步神情敏銳道。


    “我方與那些西北部落開戰多迴,兒臣承認他們確實驍勇善戰,但作戰時總是以武力和人數取勝,對計謀和戰術相對略勝一籌。況且兒臣來之時也特地向前來告急的軍官了解過,那些敵軍的身法和武功相對婉轉迂迴,不像是西北邊境那種強而有力,一擊致命的打殺手段。就算服飾軍旗都可偽裝,可這身法卻不是一兩日便能練成。加上他們人數眾多,所以兒臣想,那批暗夜之軍,應該不是部落中人。”


    “嗯…珩兒說的確實有理。”


    周帝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波流轉之際,眸色銳利地收緊了瞳孔。


    “可既然敵軍不是他們的人,多半就是在背後支持那些西北部族的靠山。按照常理,他們如若真想在明麵上與我大周為敵,大可不必費此心思。想來,應該有什麽不可暴露的理由。”


    “父皇英明,能在背後支持並降服這些西北部族的,一定並非隻是單一的部落勢力,往大了說,很可能是個以國家為名的政權。”


    “陛下,臣以為燕王殿下所言甚是。”


    這時,站在高珩身旁的岑風也容色認真地接口道:“如今我大周雖為天下之主,但周邊仍有幾方小國勢力虎視眈眈,卻又都在靜候時機不敢正麵相抗,如今西北部族集體動亂,他們利用這股勢力推波助瀾,從中謀利,自是如魚得水的好事。”


    “若按燕王殿下和岑長司所言,說到這家國勢力,東麵的西晉自當年霞關一戰後已經對我大周俯首稱臣,南麵的北燕近來內部因爭儲而動亂,自顧不暇。難道…難道是南楚?”


    “南楚......”


    眾大臣一聽“南楚”二字,均是露出了驚訝詫異的表情,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放眼望去,隻有程衍不動聲色地立在群臣之中,臉上看似波瀾不驚,卻又隱隱透著幾分顧慮。


    而周帝則神色迷離地皺起眉頭沒有說話,一隻手緊緊地扣在扶手之上,眼中卻並無過多的驚訝之色,似乎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


    可是高珩總覺得,在他的眼神中除了該有的憤怒和焦慮之外,還充滿了一種難以解讀的複雜情緒。


    尤其是當周帝眼睫微動,將目光落在麵前這個兒子的一刹那,原本暗流洶湧的眸子更是迅速凝結成冰,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厲芒。


    隻因稍縱即逝,所以沒有被心中憂慮戰事的高珩所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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