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你以後會明白的。”


    屋外寒蟬淒切,風過留聲,屋內燭影斑駁,帳暖馨香。


    程金枝刻意把踏雪尋梅都叫了出去,獨自一人靠在鋪了狐裘的搖椅上愣神發呆,耳邊迴響起了白天在程府時程衍對自己所說的話。


    從她記事的時候開始,印象中就從未見程衍對秦氏有過任何的關心或是照顧,甚至連夫妻之間最基本的問候都少之又少。


    就好像這個人在程家存在與否,其實都無關緊要。


    她小時候常常會想,到底是自己的母親做錯了什麽,才會被程衍如此冷落,才會在程家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


    而偏偏秦氏總是忍氣吞聲,麻木不仁地過著日子,不解釋,不反抗,也從不試圖去改變什麽。


    就好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從風和天空的懷抱中掙脫,跌進了一個黑暗汙濁的泥沼裏,隻能閉著眼睛越陷越深,再也無力去追求和奢望任何人與事。


    可能也正是因為兒時見多了秦氏逆來順受,願打願挨的個性,讓程金枝深感痛心。


    因而在潛移默化之中,便造就了她骨子裏那副敢於抗爭,不肯服輸的個性。


    現在細細想來,程金枝突然覺得,程衍對秦氏的態度不單單隻是那種不合常理的冷落,似乎還若有似無地夾雜著一絲恨意。


    或許在很久以前,他們之間確實發生過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吧?


    當然,即便真是如此,在程金枝心目中,對無情無義的程衍永遠都存著一份執著的怨恨。


    她微閉雙眸輕輕地唿出一口氣,正想得入神,忽聞門外篤篤地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別敲了,睡你的書房去吧,沒看到門上貼的字條嗎?”


    程金枝抬高音量地朝著房門喊了一聲,料想這個時候來敲門的應該是高珩。


    因為漱玉閣那件事後,她已經一連幾天都將高珩拒之門外,還刻意寫了“淑女閨房,大爺免進。”的字條醒目地貼在門上。


    高珩每天撕,她每天不厭其煩的寫了重貼,弄得整個王府都在為此事津津樂道,隻覺這夫妻倆根本就不是在冷戰慪氣,而是赤裸裸地在秀恩愛啊。


    若說原諒,其實早在那天狠狠咬了高珩手腕一口之後,她就已經對此事釋懷了大半,沒有再真正對他心存責備。


    隻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胸口憋著一團氣上不去下不來,想要捉弄他幾下罷了。


    畢竟若是不借此給高珩一點教訓,搓搓他的銳氣,長長他的記性,像他這種不近女色卻又容易招蜂引蝶的男人,最有可能不知不覺著了外頭那些狐狸精的道。


    在程金枝喊完話之後,門外的敲門聲便戛然而止,確實很像高珩平素幹脆利落的作風。


    “真是沒有毅力,我說不讓你進來你就不進來了?”


    程金枝嘟嘴念叨一了一句,站起身來走到門邊隔著門框側耳傾聽,見外頭動靜全無,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簾。


    孰料剛轉過身想要迴到搖椅上去,背後的敲門聲又再次響起。


    “原來他還在外麵。”


    程金枝秀眉一揚,此時也不想再多加言語,直接走到門前雙手拉開了房門。


    “我說你到底有完沒……”


    她故作不滿地高聲抱怨了一句,然而就在視線接觸到門外之人的一刹那,這話還沒喊完便即刻梗在了喉嚨口,握著門栓的手猛然一僵,整張臉頓時一片煞白。


    隻見麵前所站的竟然是個一身黑衣的蒙麵人,根本就不是她所想象的高珩。


    這個打扮詭異的身份不明之人此刻突然出現在王府,還這麽好巧不巧地現在自己門前,定然是來者不善,不是刺客殺手,那多半就是強盜小偷。


    “哎呀,今天天氣真好啊。”


    程金枝心裏雖然已是怕得不行,不停地念著阿彌陀佛,但還是強忍著心頭的恐懼,故意裝傻充愣地說了一句,剛想快速地關上門,豈料一隻手已經伸到門內,橫在了兩道門的空隙之間。


    程金枝渾身顫抖地低頭看著這隻伸到眼前的手,再抬頭看向麵前那雙銳利陰晦,又覺似曾相識的眼睛,三秒之後,終於忍不住大叫起來。


    “我的媽呀!——”


    隻是她這聲尖叫還沒完全喊出來,隨著麵前一個身影迅速閃過,待她再迴過神時,門已經被關得嚴絲合縫,那隻手不知何時已經捂上了她的口鼻。


    “想活命就給我安靜點。”


    頭頂傳來那黑衣人淩厲的威脅,程金枝原本還在使勁掙紮,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登時屏息凝神,渾身僵硬,所幸大腦還算能夠轉動一二。


    他是誰?


    他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他究竟想幹什麽?


    一個接一個的疑問湧上了程金枝的心頭,她咬緊牙關,心裏突然萬分後悔將踏雪尋梅趕出了屋子。


    否則這個時候,她也不至於孤身一人,無處求救,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就這麽思緒紛亂地想著,目光遊移之間,程金枝突然發現捂在自己嘴上的這隻手,小拇指處赫然斷了一截。


    與此同時,她眉間一顫,再聯想到剛才迎麵看到的那雙眼睛,腦海中立時就浮現出了一個清晰的輪廓。


    “這個人難道是....是顧晨!”


    在產生了這個可怕的念頭之後,程金枝覺得匪夷所思之餘,更是驚慌不已。


    她怎麽都想象不到,明明被困於漱玉閣密室中的顧晨,又豈會猝不及防地出現在王府之中?


    “我現在放開你,你如果敢叫喊一句,我就要了你的命,聽見沒有!”


    黑衣人話音剛落,程金枝便覺脖頸處被架上了一個冰冷尖銳的物體,她憖憖然地偷瞄了一眼,見是把泛著寒光的利劍,霎時就被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


    當下形勢危急,首要目的自然是保命要緊,於是便連連點頭,急忙舉起雙手作出了投降示弱的姿勢,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見程金枝識相學乖,這黑衣人沉吟片刻,便緩緩放下了捂住她口鼻的手。


    可那把劍還是牢牢地扣在她的脖子上,絲毫沒有要放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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