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內,器皿擲地的碎裂聲此起彼伏。


    一眼望去,滿地皆是瓷器琉璃的碎片和傾斜翻倒的玉雕銅樽,就連幾案上的卷軸字畫也都淩亂地散落四周,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殘酷的肅殺和血洗。


    隻不過是僅聞殺氣,不見血光罷了。


    負責伺候的宮女太監們齊齊跪了一地,各個麵如土色,惶恐不安,將頭深埋在胸間,連聲大氣都不敢出。


    “出去,你們都給本宮滾出去!”


    太子神態狂亂地怒吼了一聲,抬腳踢開滾落在腳邊的白釉蟠龍蒜頭瓶,嚇得這些宮人們又是渾身一震,一個個皆慌慌張張地站起了身,恨不得腳底生風,盡快逃離。


    而就在這時,隻見一位明眸皓齒,氣質溫婉的年輕女子一襲華美的錦繡羅衣,快步朝內殿走了過來,在看到滿地狼藉之後,微微地蹙起了兩彎柳眉。


    “太子妃。”


    一行人見狀又匆忙跪下身去。


    “你們都出去吧。”


    太子妃輕抬下巴,將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怒意正盛的太子身上,明媚的杏眼中蕩起了一絲憂慮之色。


    作為當朝太子的正妻,李氏出身名門,知書達理,端莊賢淑,父兄皆為朝中大臣,且早已育有子嗣,加之本人又深得皇後喜愛,因而即便太子另外立有側妃,也難以撼動她在東宮的地位。


    “殿下,暴怒傷身,還請殿下千萬要保重貴體。”


    太子妃收攏裙角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的殘渣,走到太子身邊欠身施禮,柔柔地說了一句。


    “是你?有什麽事嗎?”


    太子深吸一口氣平複心緒,勉強壓下怒火看了她一眼,甩袖在旁邊的軟塌上坐了下來。


    “新春將至,臣妾已經擬定好呈送給父皇和母後的禮單,想請太子殿下過目。”


    “放這兒吧,本宮一會兒再看。”


    太子妃聞言隻能略顯失望地手中的信箋放在幾案上,抿了抿紅唇,沉吟片刻,溫言試探道:“殿下...是否還在為那天父皇在朝堂上斥責之事而生氣?”


    “本宮現在除了生氣,還能做什麽。”


    太子抬高音量,眉頭深鎖,語氣中仍舊夾雜著森森怒意。


    “父皇現在把我關在這兒,說好聽了是麵壁思過,說難聽了就是懷疑我與刑部天牢那件案子有關。你知道外頭現在有多少人在捂著嘴偷笑嗎?尤其是那個高珩,這次不僅毫發未傷,還搶了父皇原本指派於我的差事,你叫我如何甘心,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殿下心中苦悶,臣妾當然知道。隻是殿下即便在憤意難平,也不該拿自己的身體出氣啊。”


    太子妃說著彎腰在太子身旁坐下,抬起玉手覆上了他的肩膀,字句誠懇。


    “要知道這將來能登上皇位的,始終就隻有殿下您一人,殿下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是無人可以超越的。”


    “可你應該知道本宮現在的處境。”


    聽到太子妃這番話,太子轉過身來注視著一臉憂心的妻子,聲音也不禁變得柔和了許多。


    隻是剛想再說什麽,忽然意識到這些朝政權謀之事,也並非她一介婦人能解,說出來也是徒增煩惱,於是便將她覆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放入手中,借此調轉了話題。


    “這年關將至,宮中事務繁多,你這幾天忙進忙出也辛苦了,早點去休息吧。”


    “是臣妾不好,不能替太子殿下分憂。”


    太子妃黯然地垂下眼簾,眉宇間凝滯著一股自責之色,幽幽地歎息了一聲。


    “別胡說,有你這位賢內助在宮中幫襯,替我料理家事,本宮很放心。至於朝堂之事,說了你也未必懂,就不要跟著操心了。”


    太子說著,又將視線轉向了放在幾案的那份朱紅信箋上,抬手拿過。在粗略地掃了一眼之後,便將其遞還給了太子妃。


    本說春節將至,辭舊迎新,應是件萬象更新的喜事,隻不過他上有周帝的警告壓著,內裏又要為刑部的事擔驚受怕。


    這個年,確實是不太好過。


    “往年皆由你負責置辦禮品,父皇和母後都很滿意,今年也照你的意思辦吧。”


    “是。”


    太子妃微微頷首,將信箋收迴衣袖中,臉上的愁容才褪去了些許。


    “是不是還有什麽事?”


    見太子妃眸色婉轉,太子便猜到她還有話沒說出口,料想又是些繁雜瑣事,自己心情欠佳本不想多問。但迴頭看她一臉的欲言又止之態,還是耐著性子問了一聲。


    “殿下,臣妾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太子妃收斂眉角,眼中閃過一絲顧慮,似乎在思考其中利弊。


    “你我之間不用如此顧慮繁多,有什麽事就說吧。”


    “是關於...關於燕王妃的。”


    “什麽?你說燕王妃?”


    一聽到太子妃竟會猝然提到程金枝,太子臉色頓改,原本不以為然的眸子霎時變得幽深陰暗,急忙追問道:“燕王妃怎麽了?快說。”


    “請殿下恕罪。”


    然而還未等他聽到事情原委,太子妃卻突然站起身來,朝著太子屈膝下跪。


    “你快起來,到底怎麽迴事?”


    太子麵色詫異地抬手將他扶起,眼中疑惑更甚。


    “是這樣。今日辰時,有位宮人想要麵見殿下,說是有事稟報。臣妾知道殿下心緒煩悶,不想被打擾,便單獨召見了那名宮人,想著等殿下心情平複一些了,再替她將傳話於殿下,卻不曾想那宮人,原來是受殿下派於晉王府的線人所托,前來傳遞消息的。”


    太子妃說完便低下頭去,似乎有些害怕自己擅作主張,會受到太子的責備。


    “晉王府的線人?”


    太子眉間一跳,思慮片刻,倒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麽責怪的意味。


    “說起來,本宮也許久未從晉王府那裏探聽到什麽消息了。不過這也不是大不了的機密要聞,你無需自責,還是快說正事吧,那個線人到底要對本宮說什麽?”


    “謝殿下。”


    見太子並無怪罪之意,隻是著急詢問,太子妃的容色也跟著平和許多,緩緩將頭抬了起來。


    “據這宮人所說,那名線人昨日親眼看見燕王妃和晉王殿下兩人在後花園裏摟摟抱抱,似乎…似乎這二人之間,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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