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說人藏在這間屋子裏?”


    聽聞徐如煙的話,程金枝不由眸色一深,收緊眉宇,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這間樂房本就不大,目力所到之處,從懸掛於牆壁上的山水字畫,到麵前這扇臥梅蜀錦屏風,以及屏風之後的朱漆立櫃與各類瑣碎的擺件,所有陳設和裝飾均可一目了然。


    畢竟這裏若是藏著兩個大活人,即便自己神經大條些沒能發現,直覺敏銳的高珩也早該所察覺,不可能要等到徐如煙提醒,也沒能預測出人質藏在何處。


    但與此同時,望著高珩神色迷離的眸子,再聯想到高勳之前所提到的密室,她很快便心中明了,這間看似普通的房間,實則別有洞天。


    “徐閣主這麽說,是不打算直言相告,而是讓本王自己找了?”


    高珩銳利的眸子緩緩掃過身旁的一事一物,爾後收迴目光,神情肅然地注視著徐如煙。


    “都說燕王殿下才智超群,心思縝密,如煙鬥膽,還想請殿下小試牛刀。”


    徐如煙以手掩麵,嬌媚一笑,隨即看向正在暗暗觀察的程金枝。


    “燕王妃也可以從旁協助。這方寸之隅,個中事物皆一目了然,若是你們夫妻合力,定能很快就尋出端倪。”


    “徐閣主心裏,真是這麽想的嗎?”


    程金枝微挑唇角,從容地迎上徐如煙似笑非笑的眼眸,表麵上雖然不動聲色,可從她的眼眶深處,分明看出了一絲狡黠之意。


    “燕王妃對如煙,是否有什麽誤會?”


    “沒有沒有,隻是隨口一說罷了,還請徐閣主不要介意。”


    程金枝敷衍一笑,深知徐如煙有意為難,心底驀然升起一股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被動和壓迫感,讓她不自覺地朝高珩靠近了一些,手上抓緊了袖口。


    “早就聽聞玉引山莊人才濟濟,對奇門遁甲等機巧之術也是運用自如,難怪白天裏,程府的人馬將此處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如願將人找到。”高珩眼泛寒光,突然眸色一凜,“隻是本王對這一塊鮮少涉獵,若是有幸能夠尋到些許蹤跡,還望徐閣主能夠將人質安然交出,本王自有安排。”


    “那是自然。”


    徐如煙微微頷首,自覺地退到了門邊,一副成竹在胸的自得之態,似乎很有把握自己設在此處的機關,不會被高珩和程金枝所看破。


    “你可一定找出機關。”程金枝見徐如煙同自己有些距離,便湊近高珩低聲道,“那個女人總給我一種,我們要是找不到人,就要把我們給轟走的感覺。”


    “你覺得,我會給她機會這麽做嗎?”高珩淡定自若地說著,投給她一個安慰的神色,“四處找找吧,就像岑長司說的,隻要人在此處停駐過,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他說完還故作認真地追加了一句:“再者,你和你二姐朝夕相處了這麽多年,或許心有靈犀也說不定。”


    “誰要和她心有靈犀啊,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程金枝略顯不悅地斜了他一眼,但出於有外人在,還是立即就恢複了一個王妃該有的端莊持重之態,隨後麵露感慨地心中默念道:“唉,要是有小寶在就好了,他的鼻子那麽靈,肯定什麽都能找到。”


    在短暫的慨歎之後,她深吸一口氣振作精神,開始在屋子裏走動起來。


    雖然有那麽一瞬間,程金枝也會抬頭望天,埋怨自己太過心慈手軟。明明程家曾經待她和生母如此刻薄寡義,罔顧生死,多番迫害,還在暗處對付高珩,誣陷顧寒清,如今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以泄心頭之恨,她卻不加以利用,反而一心幫著去救人,這確實讓人覺得心中憋悶。


    但轉念一想,在她的內心深處,所謂的報仇雪恨並不是將所有怨恨之人就這麽狠下心腸,一股腦地趕盡殺絕,而是要以更高的姿態站在他們麵前,讓他們被狠狠壓製,無從反擊的同時,隻能低聲下氣地俯首稱臣,永遠也不能欺侮傷害她分毫。


    就這麽想著,程金枝已經將大半間屋子的陳設仔仔細細地倒騰了一遍,就連立櫃上用來裝飾的彩繪琉璃瓶和放在桌幾上的茶碗都拿起落下了好幾迴,可始終沒能尋到任何可以啟動暗道或是密室的機關。


    當然,僅是這樣的小小挫敗又豈會讓程金枝輕易打起退堂鼓,她也不管高珩正一動不動地站在屏風旁觀察些什麽,自顧自撩起袖子把每扇牆壁都給認真地敲了一遍。


    可是在認真地敲完一圈之後,讓她心情沉重的是,這屋子裏的每一扇牆壁都是由貨真價實的石灰和磚塊砌成,根本沒有一扇敲下去讓她有空心的感覺,或者說,與其他兩麵牆發出的聲響有所不同。


    “怎麽可能?如果這裏真的有間密室,那必然有麵牆是空的,否則怎麽能將另外一個房間給填充進去?”


    程金枝雖然對什麽機巧之術一無所知,可這空間上的常識,她還是略懂一二。


    “所謂密室或是密道,不一定非要開在牆上。”


    高珩聞言轉過身來走向程金枝,眼角的餘光掠過不遠處亭亭而立的徐如煙,見她臉上稍顯異色,眼中的光芒更加堅定了一寸。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程金枝見高珩眼中靈光閃動,正凝目注視著懸掛於對麵主牆正中的一幅彩墨山水畫,便順著他的視線朝這幅畫作望去。


    這似乎是一幅描繪臨江春色的畫卷,卷軸落款處並無作者署名與鐫印,而是用娟秀的行楷題著一句詩。


    春水橫江東流去,倦夜飛花月更明。


    正當程金枝歪著頭,咬著唇瓣,開始猜測這幅畫中有何端倪時,隻見高珩突然收迴視線,掀起衣擺在古琴前坐了下來。


    “金枝,你剛才不是說,想聽我彈奏一曲嗎?


    “誒?這個節骨眼上你怎麽……”


    程金枝話說一半,望著高珩精芒微閃的眸子,忽而像是意識到什麽,側目去看立在門邊的徐如煙。卻見她容色雖然平靜如初,但那原本帶著盈盈笑意的鳳眼中,不知何時已經笑意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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