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錦究竟去了何處,別人不知道,張氏心裏卻再清楚不過。

    她雖然是個相信因果報應之人,但在短暫的驚慌過後,很快就重新歸於了平靜。

    因為程煊此次受傷實則是人為所致,而並非是天災橫禍的意外。這讓張氏原本沉寂一時的惡念又開始在心底生根發芽,滋擾作祟。

    與其擔憂那些虛無縹緲的天道循環,她更執著於抓住眼前的機會,以保自己和子女一世榮華。

    畢竟比鬼神更可怕的,永遠都是隔著肚皮的那顆紛繁錯雜的人心。

    想到此處,她便舒展臉色,不緊不慢地抬起頭來盯住程金枝:“王妃怎麽突然關心起你大姐來了?她許是昨晚一夜沒睡有些乏了,去房中午睡了吧?”

    “哦,是嗎?”程金枝隨聲附和著,心裏卻對張氏的話將信將疑。

    可能是之前,張氏在被問到程素錦下落時那略顯反常的表現,亦或許是她對程素錦的一舉一動本身就太過敏感,這個喜歡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此時卻意外地不覓蹤影,確實讓她心中隱隱感到升起一陣不安。

    “或許是我想多了吧?”

    程金枝自我安慰地沉下一口氣,想到程衍已經把懷疑的矛頭指向了漱玉閣,那口氣剛沉到胸口,又硬生生給浮了上來。

    “燕王殿下說的對,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程衍眸色凜冽地說著,在仔細權衡利弊之後,還是偏向了高珩提出的建議。

    但這不是因為信任,而是因為此刻的他已經無路可退。

    與其在明麵上違背高珩的意願,疏離二人好不容易因為“同仇敵愾”而加深的交情,倒不如假意順從。畢竟他會派去漱玉閣搜尋的人都是自己手下的心腹,高珩即便想要做什麽手腳,也絕非易事。

    如今的程衍,內心其實有兩個打算。第一,就是在太子麵前翻出底牌,望太子念在他暗中盡心輔佐多年的份上能夠放棄這盤棋局,保他一對子女性命無憂。

    第二,則是不經過與太子商榷這一環,直接衝到大理寺先行放人。雖然這樣的舉動太過莽撞,也存在許多不能控製的隱患,但為了人質能夠安然無恙,這卻是最有效,也是最節省時間的辦法。

    至於這樣做的後果,他已經無暇去一一顧及。因為在他心裏,已經想好如何將顧寒清的罪名再移花接木到另一個替罪羊身上。

    那是一隻永遠也無法再開

    口說話的替罪羊。

    “來人!”

    隨著程衍一聲令下,程府的護衛首領很快就前來聽命。

    “傳令下去,即刻帶人去往朱雀街那間漱玉閣給我裏裏外外都搜清楚,誰要是找到小少爺和二小姐,我必有重賞。”

    就在這時,程煊突然麵露難色地開口道:“爹,漱玉閣隻是處賞藝聽曲的風雅之地,我想...應該不會是那幫江湖人窩藏人質的地方。”

    這時張氏也順勢附和道:“是啊老爺,那個漱玉閣每天來來往往這麽多人,人多眼雜,把人藏在那兒,未免也太不安全了。”

    當然,張氏之所以接這句話,並非因為她想幫著兒子說話,她隻是不想讓程衍找到程素錦和程煜罷了。

    然而這對母子話音剛落,卻當即被程衍否定道:“你們不知道嗎?越是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就越有可能暗藏玄機,玉引山莊那些人在江湖上不是等閑之輩,他們的意圖,又豈會輕易讓你我看穿?”

    程衍這番話雖然是在對程煊所說,卻讓一旁的程金枝咬緊了牙根。

    她此刻根本不想站在這裏,冒著隨時隨地可能在敵人麵前暴露的危險。她現在隻想盡快走出程家人的視線範圍,好及時采取措施應付這些出人意料卻近在眼前的禍患。

    她耐著性子努力思忖著,把心一橫,伸手扶住額頭,突然雙腳一軟做出虛弱之態,險些跌進高珩的懷裏。

    “你怎麽了?沒事吧?”

    高珩及時扶住程金枝,眼中浮現出擔憂之色,但看見程金枝刻意以手遮麵向她投來古怪的目光,立刻就明白她隻是在裝模作樣地演戲,眸色微轉之際,也跟著加重了眼角的憂慮。

    “沒事。”程金枝扶住高珩的手臂慢慢直起身子,語氣虛沉道:“就是覺得有些頭疼,身子輕飄飄的,許是受了風寒吧。”

    她說著生怕自己演得不夠逼真,還故意掩著袖子咳嗽了幾聲,熟料因為早晨吃了太多的生冷食,剛咳了兩聲就忽覺胃裏一陣翻騰,急忙讓她伸手捂住了嘴。

    “燕王妃身子嬌貴,這數九寒天的,該注意保暖才是,怎麽這麽不小心呢。”

    張氏怪聲怪氣地嗔了一句,卻見劉氏走上前來一本正經道:“我看王妃這症狀不像是受了風寒,倒像是害喜。”

    “害喜?”

    程金枝抽搐了幾下嘴角,尷尬地與高珩對視了一眼,見他抿嘴想笑,隻覺臉頰滾上一陣

    熱氣,忙矢口否認道:“不會不會,二娘您想多了,我就是受了風寒而已。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張氏看著程金枝奇怪的反應,挑了挑秀眉,語氣尖酸道:“哎呀王妃,你若真的身懷六甲那可是大喜事,殿下必然也十分歡喜,我怎麽見你好像一臉不樂意的樣子?”

    “哼,要你管?我要是以後有了孩子,一定讓他們挨個喊你心腸歹毒的虎姑婆!”

    程金枝憤憤地在心裏念叨著,眼神不自覺地瞟過身旁的高珩,心底生出了些許難以言明的微妙之感。

    自己雖然已經嫁做人婦,可是有朝一日能夠為人父母,她其實從未想過。

    “既然王妃身體不適,殿下還是先行送王妃迴府休息吧。剩下的事,老臣知道該怎麽做。”

    程衍微微躬下身子,眼神掠過程金枝之時,停駐片刻,不由收緊了瞳孔。

    “也好,那就有勞程大人了。”

    高珩點點頭,將程金枝攬在懷中,扶著她走出廂房,搭在她肩上的手悄悄朝其豎起了大拇指,算是對她演技的肯定。

    程金枝見狀抿嘴一笑,朝高珩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程衍和張氏則跟在二人身後行送客之禮。一行人剛踏出前院的二門,忽見程素錦一改往日仰首挺胸,步伐婉約的高傲之態,慌慌張張地從直道上快步走了過來,連發髻上那隻雙鸞點翠步搖也晃得琳琅作響。

    在看到程衍等人之後猛得刹住步子,一時顧不得禮數,衝上前來眉眼橫飛,語氣急促。

    “爹,不好了!寒清他一大早就被太子從大理寺帶走,此刻不知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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