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排除了所有最有嫌疑的人之後,三個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在了另一份名單上。這份名單上的五個人在高珩看來與太子關係疏遠,甚至存在敵對關係,從表麵上看,是最不可能歸入太子麾下,在背後盡心輔佐他的人。

    “金枝說的沒錯。”高珩拿起紙張神情肅穆道,“那些看似最不可能的人和事,往往最容易被忽略,卻又真實存在。而對方,或許正是看重了我們這個弱點。”

    “能得到燕王殿下的讚同,小女子還真是三生有幸。”

    程金枝故作誇張地朝雙手合十,惹得沈鈞在一旁忍笑,見高珩投來僵硬的笑容,她便撇了撇嘴調轉臉色,將目光落在了名單之中的第一個名字上。

    “岑風?”程金枝一念到這個名字,立即向高珩質疑道,“他為什麽是最不可能的人啊?當初不就是他把寒清抓進屠靈司的嗎?”

    高珩不緊不慢道:“應該說,岑風他是個很特別的人。”

    “特別?”程金枝聞言嘟囔了一句,“誰還會有你特別?”

    話音剛落,隻見高珩突然伸手捏過了她白嫩的臉蛋,表麵上雖然不動聲色,可眼中分明映著幾絲寵溺的笑意。

    “疼疼疼,快放開!”

    程金枝沒好氣地推開他的手,揉了揉略微有些發疼的臉頰,憤憤地瞪著高珩。本想借手中的筆去畫他個大花臉,豈料手才剛伸出去,高珩忽然趁勢將身旁沈鈞往前一推,結果程金枝一個猝不及防,這一筆就這樣無情地畫在了沈鈞的臉上。

    隻覺臉上傳來一抹涼意,看著眼前這對夫妻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尚未娶妻的沈鈞瞬間感覺自己受到了暴擊外加一萬點的傷害。

    “殿下,王妃,你們還真是不拿屬下當外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快擦擦。”

    程金枝和高珩互瞪了一眼,忙強忍笑意將手帕遞給沈鈞,語帶同情道:“唉,攤上這樣的主子還真辛苦,不僅冰凍三尺,性情古怪,關鍵時刻竟然還拿你當擋箭牌。”

    沈鈞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對麵的高珩,想笑卻又不敢笑,隻得強作認真道:“王妃誤會了,殿下待屬下恩重如山,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哎呀,你可真會說話。”

    程金枝拍了拍沈鈞的肩膀,二人同時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壞笑。

    “好了,說正事。”

    高珩故作嗔怪地看著嘻皮笑臉的

    兩人,轉而將視線落在名單上,臉上並無慍色。而程金枝和沈鈞見狀也不再開玩笑,重新圍到了書案麵前。

    “說到岑風,他個性強硬,不畏強權,在官場上從不主動與人結交,素來都隻奉行父皇之命,他所執掌的屠靈司除了父皇之外,也從不聽令於任何人。寒清進屠靈司這些天,雖然外麵風聲四起,卻一直沒有確切傳來他被定罪的消息,如果岑風是太子的人,不會拖延至今按兵不動。對於太子來說,這件事拖得越久,風險就越大。”

    高珩說著不由皺起了眉頭:“我想大哥此刻想必也在煩惱,該如何將寒清帶出屠靈司吧。”

    “聽你這樣講,倒也有些道理。”

    程金枝若有所思地說著,抬手劃去了岑風的名字,但是下筆的力道比起之前卻輕了許多。畢竟當時是岑風將顧寒清抓入屠靈司,這才有了如今一係列事端,即使高珩已經訴請緣由,但在程金枝心中,還是對岑風存有偏見。

    “那下一個,刑部尚書崔令飛。”

    “崔尚書與我有些交情,他的人品我還算清楚。”高珩抬起頭目光微凝,“但撇開私人主觀的看法,就以此次天牢劫案子為例,如果談到直接責任人,崔令飛首當其衝。而事實上,父皇也確實因為此事加以問責,讓他險些官位不保。如果他真與太子有關係,明知此案會累及刑部,是不會冒險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的。”

    “嗯…那兵部尚書韓驕呢?”

    “同樣撇開私人因素,兵部尚書手中握有兵權,一直是太子虎視眈眈的對象,如果韓驕真的為太子所用,我想太子如今也不會如此費盡周折想要打壓我了。”

    “那你可千萬不能讓兵部落在太子手裏!”程金枝突然拉住高珩袖子緊張道,“太子和皇後陰險狡詐,還心狠手辣,即便你是他的兄弟,我想…他們也不會念及親情的。”

    高珩望著程金枝憂心忡忡的眼眸,怔了片刻,嘴角泛起一絲的欣慰的笑意,柔聲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程金枝點點頭鬆開手,不禁被高珩眼中安定的氣氛所感染,心底的憂慮這才逐漸消散。

    “那…陳將軍?”

    “他和林康的理由一樣,遠水解不了近火,而且自古以右為尊,林康不甘居於左衛,一直與陳將軍不和。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高珩停頓片刻,眉間擰出幾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傷感,幽遠的目光似是穿透茫茫時光,不疾不徐道:

    “陳將軍當年曾在危難之時救過我的性命,是我的救命恩人。”

    程金枝默默地凝視他,想起當初慧妃與她所說的那段關於高珩的身世,心頭隱隱作痛,半晌,這才提筆將陳複的名字劃去。

    然而就在劃去陳複這個名字的那一刻,她握筆的手突然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四個人最不可能的人也已被排除在外,如今眼前這份名單中所剩的最後一個名字,就是她的生父,靖國公程衍了。

    程金枝看著紙上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除了感到驚訝之外,迴想起程煊所說之言,心頭若有似無地滲出了一絲細密的恐懼。

    雖然程金枝深知程衍並非善類,但此刻,她卻怎麽也無法相信這個為自己所怨恨之人竟會助紂為虐。

    “這麽快就到最後一個人了。”

    高珩注視著程衍的名字,眼中翻滾起一陣濃烈的迷霧。

    “程大人?不會吧。”沈鈞深感疑惑地抓了抓頭,“眾所周知,當年蘭貴妃之死轟動一時,程大人與太子自此之後一直都處於勢不兩立的敵對狀態,他心中怨恨皇後與太子,屢次有意與殿下結交,又豈會去輔佐太子?這怎麽也說不通啊。”

    然而高珩卻並沒有因為沈鈞的話而動搖。他眸色嚴厲地仰起頭深吸一口氣,麵色如雪。

    “可你要知道,當最有可能的因素都被一一排除,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我們也隻能試著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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