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朦朧間,一場如注大雨傾盆而下,打濕了夢境。

    程家人險惡的嘴臉,被鮮血染紅的嫁衣,永無天日的牢獄,還有顧寒清漸行漸遠的背影......所有揮之不去的一切如同走馬燈似的在眼前飛轉疾馳,讓程金枝猛然從夢中驚醒,額上已是冷汗涔涔。

    “程小姐,您終於醒了。”

    一睜眼,踏雪憂心忡忡的臉龐便映入了眼簾。

    “踏雪…我怎麽了?”

    程金枝摸著隱隱作痛的頭,總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不同於往常任何時候,像是裹著棉被睡在了冰天雪地裏,既不溫暖也不愜意。

    “您睡了三天三夜了,尋梅來喊起的時候您怎麽都叫不醒,可把奴婢們嚇壞了。”

    “什麽?三天三夜?”

    望著踏雪心有餘悸的表情,程金枝更加詫異,自己即便再能睡,也不可能睡上如此之久。

    “是啊,後來燕王殿下特意派人請太醫來看過,太醫說您這是偶感風寒,加之勞心勞力,以致氣虛體弱,所以才會夢魘纏身,昏睡不醒。”

    “這都是千金小姐才會得的病,我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弱了?”

    程金枝說著便要掀開被子下床,踏雪見狀急忙將她攔了下來:“程小姐,外麵風大,您這身子還弱著,還是躺在床上好好休養一陣子吧。”

    “踏雪我已經沒事了,在床上躺了這麽久,再不下去走走,我的腿都不是我自己了。想當初我一天不吃飯還能提三桶水……”

    “啊?小姐你說什麽?”

    踏雪聞言不由瞪大了眼睛。

    “沒…沒什麽。”

    程金枝撇撇嘴,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即刻調轉臉色道:“我口渴了,想喝水。”

    “好,奴婢給您去倒。”

    趁著踏雪轉身倒茶的空隙,程金枝已經穿好鞋子下了床,等踏雪端著茶轉過身來,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後。

    “哎喲媽呀!”

    踏雪一個驚嚇,身子往後一退,險些連手中的茶都灑出來了。

    “程小姐,您...您嚇死奴婢了...”

    “別怕別怕,我隻是想活動活動筋骨。”程金枝衝她露出一個笑臉,拿過她手中的茶喝了個幹淨,又將茶杯遞還給她,“麻煩再來一杯。”

    就這麽連著喝了五六杯,程金枝這才擦了擦嘴

    跑到窗外看起了風景。而一旁的踏雪掂著被程金枝喝空的茶壺,一臉“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呆滯表情。

    在她看來,這位平易近人的主子不但身份存疑,言行古怪,還既能喝,又能吃,更能睡。

    迴過神來,見程金枝衣衫單薄地還站在窗邊東張西望,忙取過高珩所給的披肩披在了她的身上。

    “程小姐,這天氣日漸轉涼,您身體還沒恢複好,可不能再吹風了。”

    “謝謝你啊踏雪,隻是我真的已經沒事了。這王府這麽大,我在這窗戶邊站著就如同坐井觀天,真快把人憋死了。你就讓我出去走走吧。”

    確實,程金枝從小到大一向瀟灑自在慣了,如今有個人一直在這僅限的空間裏步步跟隨,緊盯不放,難免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踏雪……”

    見踏雪眼中有動搖之意,程金枝便故作親昵地搖了搖她的胳膊,見她點頭,心裏忍不住一陣喜悅。

    梳洗了一番,又換好了衣裳,見踏雪還在一旁認真地整理被褥,程金枝便輕手輕腳地跑到門邊推開了房門,邁著小碎步溜了出去。

    此時已近深秋,蕭瑟的秋風夾雜著幾縷輕寒撲麵而來,讓人不自覺地感受到了些許的涼意。由於在床上躺得太久,程金枝本想借此舒展一下筋骨,但生怕屋內的踏雪會追出去尋她,於是隻能先走為上,一路小跑著拐進了一條抄手遊廊。

    燕王府畢竟是皇親國戚所居之所,自然比屋連甍,氣派威武,與程府有過之而無不及,隻不過因為程金枝常年住慣了這種豪宅大院,所以對此也就見怪不怪了。

    當然,即便是像靖國公府這樣的豪宅大院,她也不過是一隻僅占得方寸之隅的螻蟻。

    “這王府還真大呀,程府人丁興旺,倒也沒覺得冷清,這燕王一沒老婆二沒子女,一個人住也不嫌悶得慌。”

    像沒頭蒼蠅似的逛了一會兒,目力所及之處不是庭院就是閣樓,程金枝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處,偏偏身旁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有讓頓時她有些後悔偷瞞著踏雪溜出來。

    偶有幾個家仆從身旁經過,對她低首行禮,她也便客客氣氣地迴之以禮,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處雅靜的院子中。

    也就在這時,她遠遠地看見高珩從對麵的遊廊上走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材瘦弱的小白臉。眼見高珩的身影越來越近,程金枝心中一慌,急忙閃進了擺放在屋外的盆栽之後。

    很快,高珩和那個小白臉就已經不見蹤影,想必是進入了眼前的這間屋子中。

    是出於閑得無聊也好,是出於好奇也罷,程金枝見四下無人,便踮著腳尖一步步挪到了門口,剛探頭張望了幾眼,屋內果不其然地傳來了高珩的聲音。

    “別動,看不出來你雖然身形柔弱,沒想到這層外衣之下,還有如此矯健緊實的肌肉。”

    “天哪…這個燕王在幹什麽?我是不是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

    程金枝吃驚之餘猛得捂住了嘴,腳卻不自覺地向前挪近了幾步。

    “承蒙殿下垂憐,小的感激不盡,隻是小的自認經驗不足,隻怕會讓殿下失望。”

    “你又何必推三阻四?本王若是沒有看中你,今天也不會帶你來王府。你的本事,本王是知道的。”

    “真是沒想到,這個燕王真的有斷袖之癖。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已是傷風敗俗,沒想到他竟然敢逼迫良家婦男委身就範…外麵的傳聞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程金枝趴在門縫上一驚一乍地想著,手上的指甲被啃平不說,心中更是細思極恐。

    “別擔心,從今日起,就讓本王來養你了。”

    “既然殿下如此憐愛,那小的就隻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恭什麽敬從什麽命啊!他這不是憐愛,是變態啊!”

    一想到又有無辜男子要屈服在高珩的“威嚴”之下,程金枝隔著門急得直跺腳,這一激動,身子往前一傾,隻聽得“啪”的一聲,竟硬生生地把門給撞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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