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方麵京東大營的表演對於朱富貴來說,不過是茶餘飯後的笑談罷了。


    但是大明目前另外一處飛地,金陵舊都的發展則極端重要。


    事實證明,洪秀全在利用宗教籠絡人心方麵還是有一套的,不愧是第五先知,在世教主,號召力依然強大。


    當然,這裏麵也有大明無人機無數次在天京城上展示“神跡”的一份功勞。


    不管是宗教洗腦也好,是飛機崇拜也罷,總之洪秀全通過精神和物理手段,成功讓天京城中剩餘的不到三十萬人口跟隨他遠渡重洋,前往南美洲—天父的後花園尋找一片生根發芽的沃土,順便幫助因為戰爭而損失大量人口的南美諸殖民邦騰籠換鳥,注入新鮮血液。


    金陵這座六朝古都在原本曆史上被曾國藩、曾國荃兄弟屠城。


    “分段搜殺,三日之間斃賊共十餘萬人。秦淮長河,屍首如麻”,“城內自偽宮逆府以及民房悉付一炷”,“沿街死屍十之九皆老者。其幼孩未滿二三歲者亦斫戮以為戲,匍匐道上。婦女四十歲以下者一人俱無,老者無不負傷,或十餘刀,數十刀”,“金陵之役,伏屍百萬,秦淮盡赤;號哭之聲,震動四野。”


    與這樣的命運相比,30萬人遠赴南美,在原始叢林和潘帕斯高原上用明呲花爭奪一份生機,也不算是什麽苦差事了。


    而不管是人口被殺亦或者被送去南美,這座六朝古都終歸是空了下來。


    曆史上也正是這個時機,以安徽、蘇北為主體的外省(?)移民湧入金陵,為未來所謂的徽京打下了基礎。


    從地理上看,直接從安徽、蘇北等地直接調入人口無疑是最方便的。


    但朱富貴並沒有選擇這麽做。


    金陵是大明重返中華本土的第一個完整意義上的試驗田,決不能如此草率。


    朱富貴倒不是沒有考慮過恢複大明第二帝國時期的兩京製。


    不過思慮再三,還是放棄了這個計劃。


    首先,曆史已經證明了,兩京製並沒有什麽卵用。


    崇禎不肯送太子南下當然得背大鍋,但南京六部起到的作用實在太有限了。


    打造這樣一套臃腫的行政編製不合時宜且無效。


    最關鍵的是,大明北美與神州本土本就隔著萬裏大洋,若兩京分處兩地,日久恐成隱患。


    儀同三司可不是什麽好的開端。


    以朱富貴淺薄的見識來看,大明任何領土都能考慮羈縻,能考慮總督化,唯有中華本土和北美兩塊地方是必須牢牢掌握在強而有力的中央政府手中的。


    隻要能拿捏住這兩塊領土,然後安穩發展五十年。


    那麽就是換頭豬來當皇帝,再找頭驢來當首相,大明也不可能從世界第一大國的寶座上滑落下來的。


    因此,關於城市命名,朱富貴無情地連南京這個名字也不給了,更不可能沿用洪秀全的天京,當然,清朝的江寧也不予采納,最後還是使用金陵這個大氣華貴的名字。


    自4月初原天京軍民陸續被運送出海之後,由鳳都中央直轄的金陵特區正式掛牌成立。


    同時,一係列人事調動也迅速完成。


    大明戶部農業司司長楊阿毛調往金陵,擔任第一任金陵特區知府。


    副司長陳澤智接替其職務。


    原鐵路軍軍長蔣彪調任第一任金陵守備,


    鐵路軍的前身是大明皇家陸軍第二師,當時是與戚文長的一師並列的最早的師級軍隊之一。


    不過三師一代目殷鼬在伏擊護礦隊的初戰中便表現突出,他的繼任者小白起莫白更如火箭般崛起,三師的地位一舉超越二師,成為了大明的王牌軍。


    再加上二師的戰績確實稀鬆平常,所以二師就漸漸沒落了。


    第一批甲種師換裝就沒趕上,淪落為乙種師,後來更是改編為鐵路軍,徹底淪為了二線部隊。


    蔣彪這個人作為將領,能力是很一般的,不過勝在忠心,是既愚且忠的那種人。


    之前朱富貴每次帶著老婆們去黃石公園遊玩,或者去大鹽湖見朱莉,除了1200人的貼身警衛團之外,都是令蔣彪部遠程策應的。


    所以蔣彪這種將領放出去和米帝、法蘭西打仗是不好使的,但拿來鎮守金陵是最好用不過。


    金陵這裏朱大天子真打算搞點微操,必須安排這樣“說學逗唱占個忠字”的心腹擔任要職。


    事實證明,朱富貴的任命非常正確。


    7月,隨著太平軍人員基本都被轉運走,金陵十室九空,幾成空城。


    此時,原本因為太平軍兵鋒而避難姑蘇、上海等地的金陵士紳們覺得沒有什麽危險了,便拿著地契、房契迴到金陵,要求恢複自己的田地祖宅。


    自古以來,王朝更迭不斷,但地主的田地地契大部分新王朝都是認的,不然新王朝的統治便會岌岌可危。


    這也是為什麽對於大部分一輩子都沒有出過縣的古人來說,無論是誰當天子,是漢人還是蠻夷,其實對他們來說並無多少差別。


    還是向同一個老爺交租子罷了。


    太陽照常升起。


    但這一次,朱富貴又怎麽會毫無保留地吞下這筆爛賬。


    不統合公共建設所需的土地資源,那麽發展就無從談起。


    南亞某世界大國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無數大大小小的地主分食著這個國家發展的可能性。


    其中有擁良田萬頃,不勞而獲的卑鄙食利者。


    也有一些所謂“地主”,其實隻是富農。


    他們不是什麽壞人,甚至是勤勞的農人,自己也下地幹活,為了家庭而努力勞作,同時也是現有秩序最堅定的捍衛者。


    然而,生產關係的落後必然導致生產力的落後。


    通過“非暴力不合作”捏合起來的有聲有色的大國沒有經過充分的洗禮,天生就帶著基因的缺陷。


    強如老仙,對於人心、權術把握的出神入化,依然在百萬地主的反撲下焦頭爛額。


    這就是前人不給力,後人空遭罪的典型。


    這方麵,排除一個錯誤答案印度斯坦之後,可選項也就那麽幾個。


    大明在北美,本質上是借著美國人的手,完成了土地歸攏。


    而在華夏本土,朱富貴橫看豎看,覺得還是白嫖適合自己。


    楊阿毛早就準備好了兩百多個從鳳都、新魯、新蘇等地來的會計學學生,組成了土改小組。


    其中倒是沒有國子監這樣的高材生,連本科生也幾乎沒有。


    這些人才各部委都搶著要,尤其是工部,各個大工程上缺口都很大,自然不會大材小用。


    比起後世將武大碩士卷到煙草廠流水線當操作工的情形,這個時代隻要有一張職高文憑,那麽在金陵當上公務員就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而這支掌握新算法,拿著小學計算器的土改小組效率很高,隻用了兩三天時間,便在浩如煙海的文牘之中整理清楚了田產、地產的檔案。


    接下來,金陵府給出了贖買方案,按照太平軍撤出時的地價進行贖買。


    打折幾乎打到地下室去了。


    這樣的方案當然受到了士紳的一致抵製。


    不滿大明方麵安排的士紳們想要鼓動佃農一道去抗議,但環首四顧,卻發現佃農都特喵地被李合肥抓光了。


    明白人這個時候肯定已經知道要收手了。


    但自古以來皇權不下鄉,鄉賢老爺們才是這片古老土地的真正主人。


    人性中難以抹平的貪婪,長期來超額得利帶來的路徑依賴,這些都令相當一部分鄉紳相信隻要表麵姿態,官府就會退卻的。


    八月十五,中秋時節。


    鄉賢們串聯起來,五位致仕的進士老爺,七十八員舉人老爺,五百多個秀才,糾集在一起,帶著家丁護院們,舉著至聖先師孔夫子的牌位,來到金陵府衙門口擊鼓鳴冤。


    經大明皇帝朱富貴電令批準,金陵守備蔣彪毫不猶豫地率軍彈壓。


    這些從鐵路軍第一師轉隸而來的皇家陸軍金陵守備部隊,換上了錦衣衛的飛魚服,戴上防爆頭盔,手持防爆盾牌,腰別警用八件套,如下山猛虎衝入秀才舉人們的抗議隊伍之中。


    伸縮警棍無情地抽打在老秀才的臉上,至聖先師的排位被馬靴踩得粉碎。


    一個曾經官至工部右侍郎進士老爺,嚎啕大哭:“暴明,真乃暴明啊!先師受辱,天下士人之恥啊……啊嗚嗚嗚……咳咳咳……”


    一個戰士見到一個皓首老頭在那裏哭喪,掏出辣椒水就朝他噴了兩下。


    別說,效果真不錯。


    隻可惜,畢竟不是專業的錦衣衛,沒有係統性地學習過防爆噴劑的使用。


    年輕的小戰士沒有注意風向,把自己辣得夠嗆。


    不到兩分鍾時間,士紳的隊伍就被衝爛了。


    有拿起石頭磚塊企圖襲擊錦衣衛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全都被當場逮捕。


    衝突中,也有不少人受傷嚴重,斷腿的,鼻梁骨骨折的,眼角被伸縮棍打裂開的,不勝枚舉。守備軍方麵隻有一人受傷,就是被自己辣椒水嗆到的小戰士,進了臨時醫院衝洗眼睛。


    士紳們如喪家之犬倉皇逃竄,留下一片狼藉。


    至此,江南士紳內部嚴重分裂。


    一部分聰明人認清了形式。


    尤其是一些年輕學子,並沒有在父輩對朱皇帝的咒罵中亦步亦趨。


    他們從上海明租界購買了《聖人天子起居注》全集仔細研讀,搞明白了究竟何為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


    搞明白為何說大明複興並非是漢光武式的一朝一代的複興,而是整合諸夏,為全民族謀千年的偉大複興。


    這一部分進步士紳,已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鄉賢了。


    他們的視野也不被局限在一畝三分地上,而睜眼看向世界。


    更進一步,思維特別超脫的年輕,在讀過朱富貴陛下的著作之後,還敏銳的意識到,隨著大明的經濟井噴式發展,巨大的虹吸效應之下,原本的地主佃戶形式的經濟模式也已經無法維持運行了。


    原本隻有賣身當長工、當佃農一條路的破產農民,如今有了好一萬倍一千倍的出路。


    現在自家的田之所以還有人種,無非是家裏想盡一切手段屏蔽大明的入籍政策,控製佃農的人身自由罷了。


    但紙包不住火,總有一天,發現上當受騙的佃農們會爆發出可怕的力量。


    到時候自己可不是賤賣土地那麽簡單了,那是會出人命的!


    無論是出於對新世界的向往,還是出於對前途的迷茫,總之相當一部分士紳子弟,經過當頭棒喝之後,轉變了思維。


    但與此同時,還有相當一部分地主老財已經從精神到身體都腐朽掉了。


    他們拒絕一切改變,拒絕任何的自我革新。


    其實,朱富貴也並非一定要以如此強硬的態度收迴地主的土地。


    朱富貴並不缺錢,而且最近剛剛發了一筆橫財。


    曆史上,曾國藩、曾國荃屠南京後,太平天國的寶藏不翼而飛。


    慈禧派馬新貽出任兩江總督,暗中調查相關事件,結果上任兩年後被人刺殺,此事便不了了之。


    根據推測,曾氏兄弟及湘軍大小軍頭從太平軍手中得到的寶藏應該高達1800萬兩。


    事實證明,這不是空穴來風。


    將江南半壁財富收入囊中,洪秀全老弟最終留給朱富貴1400萬兩銀子和無數金銀珠寶,加起來確實有1800萬兩之多。


    折合如今的英鎊675萬,後世的人民幣67億,是朱富貴委托朱莉管理的雙朱風投資產的2倍,朱富貴個人總資產的1/5。


    當然,白銀貶值越來越嚴重,這麽大筆銀子放在手裏就是賠錢,朱富貴還得委托朱莉想辦法換成黃金,折損下來也值不了那麽多錢。


    反而是那些金銀珠寶,可以當做文玩丟到係統上賣個好價錢。


    總而言之,轟轟烈烈的太平天國在華夏大地上黯然落幕,最後都給朱富貴做了嫁衣。


    但,朱富貴也不是白拿小老弟的。


    老大哥做事不能這般不地道。


    67億的資產,朱富貴給30萬南美移民,按照每人2500元的高標準置備了物資。


    朱富貴隻是含淚賺了點辛苦費而已。


    有了這點辛苦費,其實把全金陵的地契平價收迴來問題不算太大,畢竟也有大量土地原主人已經死在亂世,成為無主荒地了。


    更有甚者,朱富貴甚至還能用鋁去換地契,搞類似這樣的騷操作。


    但,最終朱富貴都放棄了。


    因為賬不是這麽算的。


    光頭拿了全大陸的黃金去贖買小島上的土地,都要靠耍賴打白條的方式,足可見贖買是個無底洞。


    若是鋁材能像曆史上一樣堅挺到1890年倒也罷了。


    但因為技術外溢,尤其是大明異常多的鋁製品引起了歐洲化學家的注意。


    如今在英國皇家科學院、普魯士西門子等數個地方,電解鋁的技術都已經開始突破了。


    朱富貴與其在金陵一府賺那些鄉賢一筆,不如幹脆就直接把人設立起來。


    明雖舊邦,其命維新。


    新朝雅政,旱地行舟。


    大明用極其強硬的姿態,讓鄉賢們徹底放棄幻想,分化對立。


    如此一來等到大明王師一到,思想覺悟高的加入,思想覺悟低主動跑路,別添麻煩,也別搞兩麵人。


    開誠布公,坦誠相見,少一點算計,多一點明牌。


    這樣對彼此都是好事。


    而且朱富貴還很貼心地給他們準備好了跑路投奔的明主。


    得到朱富貴暗中授意的李鴻章府,將敞開大門,廣納天下豪傑入甕。


    這對於李鴻章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


    破船還有三兩釘。


    這些舉家來投的鄉紳別的可能沒有,銀子肯定有。


    一時之間,李鴻章治下必將出現畸形的繁榮。


    至於得罪鄉賢的後果,朱富貴是有充分預計的。


    曆朝曆代,無論是漢族政權還是外來政權,最終都隻能選擇對鄉賢妥協,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兩個。


    一是曆朝曆代都不具備充足的動員能力,無法將行政力量拓展到鄉一級。


    二是自古以來鄉賢掌握了筆杆子,掌握了裹挾輿論的力量,並將之作為鉗製皇權的籌碼。


    除非做好了遺臭萬年,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的準備,否則沒有誰敢得罪這一龐大的群體。


    但這兩點對於大明來說都有解決的可能性。


    朱富貴遲遲不迴本土,如今也是小心翼翼地搞特區試點,便是要在一片沒有任何掣肘的土地上培養出足夠高效、足夠有行動力的行政體係。


    到時候再以霹靂手段厘清中華本土盤根錯雜的裙帶關係,將那些不幹不淨的東西全部打包丟給李鴻章那個尿壺,實現改天換地,造一個新中國。


    而至於第二點……


    那隻能說,大人,時代變了。


    想靠寫幾篇酸臭文章,依靠士林手抄筆傳形成影響力,去和印刷報紙、電台廣播、黑白電影等等工業化傳媒力量相匹敵,這怕不是比用長矛捅坦克更加可笑。


    正是基於這兩點,朱富貴才決定放手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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