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禦園裏住到上午,夏芷柔終於還是沒沉得住氣,天還沒亮就給他掛過來一個電話,“老公,你到哪去了?累不累?怎麽還沒到家呢?”


    這幾年就算工作得再晚,他從來就不在外麵留宿,每到天亮以前,他還是會迴到這個家、迴到她的身邊。


    可是這次不同了,四年來,她第一次心慌意亂,尤其是白天在***公墓前頭遇到裴淼心時,她發覺曲耀陽看裴淼心的眼神。


    她想他現在會不會正跟那個女人一起,她想他們現在是不是剛剛結束了一夜的纏綿。


    坐等到天亮,她的神經都快要憔悴,半夜裏曾經拉起過軍軍,想要衝出去找裴淼心那賤女人,怎麽這麽不知羞恥,臨了還要來勾引她的男人。


    可是才帶著軍軍衝到樓梯口就被滿臉厲色的曲母給叫在了跟前,一貫的諷刺挖苦,搶過她手裏的孩子就往樓上去。


    她急到極致,衝著曲母叫囂:“媽,您還不管管您兒子了!”


    曲母冷笑迴身,“我管他幹什麽?我兒子好著呢!要錢有錢,要權有錢,有樣貌有身材,有身家有背景,他自己知道分寸,我一把年紀了還管他作甚!到是你,大半夜的不睡覺,成天的給我瞎折騰!你說說都這麽晚了你還想出去幹什麽啊?你自己一個人不學好也就算了,幹嘛還帶著我的孫子?你以為你是誰?!”


    這個家裏夏芷柔最怕,也拿她最沒有辦法的人就是曲母,就算她再不待見自己,自己也不敢跟她對著幹。


    “你給我上樓!”曲母一聲輕喝,模樣已經極度兇殘。


    夏芷柔挨不過,心裏又疼又叫的,曲耀陽這幾年暗裏冷落她就算了,若是再被姓裴的小狐狸精弄得神誌不清,難保她這位正牌的“曲太太”還要給她讓座了。


    可曲母這會就像是成心跟她過不去似的,不隻強行抱走了軍軍,還要逼她一塊上樓。


    “媽……”


    “你給我閉嘴!我自己的兒子我自己心裏清楚,耀陽心裏知道分寸,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還有我說你也是的,大半夜自己不睡也就算了,你幹嘛還拖著孩子?哦!我兒子每天辛辛苦苦在外賺錢,好吃好喝地把你伺候著、供著,你不給我老實在家待著等著他迴來,你還想跑出去幹嘛?給誰添堵?你是不是早想把我兒子氣死好分他家產!”


    曲母一聲聲厲喝,堵得夏芷柔一點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媽……”這一聲輕喚,立馬就掉下淚來,“耀陽一晚上沒有迴來,我是擔心他在外麵發生了什麽意外,我隻是想要出去看看,我怕……怕軍軍再也見不到爸爸……”


    這話一出曲母更是火冒三丈,“你、你給我閉嘴!咒我兒子?我告訴你了夏芷柔,你死了我兒子都死不了!你滾!你現在立刻就給我滾到房間裏頭!還有不許給我兒子打電話騷擾他,要是耽誤了他辦大事情你就給我吃不了兜著走!”


    曲母仍然記得白天在墓地裏遇見裴淼心的情形,那小女人看樣子是鐵了心要離開,如果她還算守信,那麽隻要過了今晚,她就應該離開a市,從此以後再也不能糾纏她的兒子,不然下次自己總有辦法,讓她一踏入a市就被遣送出去。


    沒機會出去找曲耀陽,軍軍又被人抱走了,夏芷柔則更是找不到理由與機會出去,隻得徹夜坐到天亮。


    天亮以前,曲母到是又來了一趟,推開她的房門就將先前沒收的她的手機扔在床上,看她憔悴疲憊的樣子,似乎也是因為正擔心著什麽沒有睡著。


    曲母隻在門邊站定了一下,丟完手機就旋身,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這時候夏芷柔才像得到什麽緊要的東西,趕緊撲上前去,抓起電話就給曲耀陽打。


    ……


    彼時的曲耀陽正仰躺在“禦園”新家的臥室床上。


    因為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又一時半會沒有理清自己對待裴淼心的感情——明明是愛著,還愛了那麽多年,可他當初怎麽就會狼心狗肺到那麽冷漠地對她,甚至還一次又一次地傷她的心?


    越想越煩躁,越煩躁越睡不著。


    腦海裏的身影全部都是她,嬉笑怒罵,每一個每一個都是她。


    可那些竄出腦海的映像,每當他想伸手去抓住一個的時候,便都消散無蹤。


    想著想著,他又會想到臣羽,這個他曾發誓過要好好對待與照顧的親弟弟。


    他還記得深夜在奶奶家,臣羽也是第一個覺察不對,跟他說話。


    他說:“聽說你要跟裴淼心離婚?”


    那時候自己不過半開玩笑的一句:“怎麽,你喜歡她,裴淼心?”


    說話的時候他明明薄唇微挑,可偏生讓這一句話,亂了心。


    “‘喜歡’這兩個字有時候有好多種解釋,我不知道哥你說的這個‘喜歡’是哪一個。”這個弟弟,擁有一顆與他同樣精明的心。


    “不管是那種喜歡,臣羽你應該知道,就算我同她離了婚,她也是嫁進過我們家的女人,你跟她之間,永遠都不可能。”


    “我知道。”曲臣羽那時候正在抽煙,煙霧彌漫裏,曲耀陽幾乎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我問這話其實也沒有其他別的意思,我隻是覺得有一小點可惜。我總以為你就是她這輩子最想要得到的東西,卻原來她連你都願意放棄,那又有什麽別的不可能?”


    他說,她連你都願意放棄……


    連你都願意放棄……


    大床上的曲耀陽揉了揉眼睛,翻了個身。


    夏芷柔的電話便是在這時候打進來的,他沒看來電顯示也心知是誰,知道有些東西避無可避,所以還是將電話接了起來。


    “老公,你到哪去了?累不累?怎麽還沒到家呢?”


    他不想解釋那麽多,“我傍晚左右就會迴去。”


    “可是你一夜未歸,媽跟軍軍都好擔心你啊!尤其是軍軍,睡覺前吵著我要爸爸,他說要爸爸給他講完故事他才睡覺,是我跟傭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哄他睡下。”


    “嗯,你辛苦了。”


    “還有,那個,耀陽,你可不可以早一點迴來?軍軍的幼兒園布置了親子作業,是要爸爸跟媽媽一塊幫助孩子完成的,軍軍說想讓爸爸幫忙,這個作業要一家人一起做才完整,所以你……”


    “知道了,我會早一點迴來。”曲耀陽說完了便掛斷電話。


    想著兒子的模樣,又想到女兒……以著軍軍的脾氣,隻要好好教,想讓他接受這個妹妹並沒有多難。隻是裴淼心……在徹夜失眠裏他更加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愛上了她以後,他更加無法放開,卻又不得不放開。


    那種痛徹心間,好像有千萬把刀無情地插在他胸前,一刀一刀劃著他的血肉,弄得鮮血淋漓還不罷休。


    抬手捂著自己的心髒翻轉了身,沒有焦距的雙眼緊緊盯著天花板。


    卻原來有些錯誤,一旦犯了,就連迴頭的餘地都沒有了。


    ……


    “衣衣貴不貴啊?”


    早晨起來,曲婉婉便著手幫小家夥換上曲耀陽昨天在商場裏為她買的新衫。


    聽見她的問話,曲婉婉笑彎了唇,“嗯,好像很貴,芽芽的巴巴恨不得把商場裏所有最好最貴的東西都買來送給芽芽,隻要芽芽喜歡。”


    小家夥倒抽了一口涼氣看她,“那是不是比冰激淩還貴啊?就是,就是比好多好多冰激淩還貴啊!”


    曲婉婉點頭,“嗯,貴!貴得不得了呢!”


    “那、那是不是比芽芽的beerbear還貴啊?”


    曲婉婉掘唇,“沒錯,而且比那個貴得多了!”


    芽芽雙手捂唇,猶豫著去解身上的紐扣。


    曲婉婉一怔,“芽芽?怎麽了,你不喜歡巴巴給你買的這件新衣服嗎?”


    小家夥猛搖頭,“喜歡。”


    “那喜歡幹嘛還要脫下來啊?這件衣服是你巴巴買來送給你的,又不用你付錢。”


    “可是我麻麻說,小朋友是不可以隨便收別人的禮物,也、也不可以叫別人買很貴很貴的東西,那是不對的。”說完了話小家夥就垂下了頭,看來她是真的很喜歡這件衣服,可卻不敢收。


    原來是這樣,嚇曲婉婉一跳。


    重新幫小家夥把衣服扣好,曲婉婉才湊近到她跟前,“可是這件衣服雖然比好多好多冰激淩還有你的beerbear還貴,卻比不得芽芽在你巴巴心裏的位置重要、在你巴巴心裏的位置貴。芽芽今年三歲半,可是巴巴才剛見到芽芽而已。因為芽芽是你巴巴心目中永遠的小公主,他才想把全世界所有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你,如果芽芽不願意穿這件衣服的話,巴巴會好傷心好傷心的。”


    “傷心?”小家夥瞪大了眼睛,“啊哦?那他會不會哭?”


    曲婉婉重重一個點頭,“會!而且會哭得很大聲!”


    “那、那芽芽還是穿著好了。”


    ……


    站在臥室門外的曲耀陽正低頭看著手機,半個小時以前收到的那小女人的短信,隻說是一天時間已經到期,她因此取消了飛迴倫敦的班機,這下他應該滿意了!


    他給她迴了短信,說芽芽已經起床穿衣,但他還想跟女兒再待一會。


    “不可能!”裴淼心敲擊過來的短信好像都有迴聲。她說她已經在來接芽芽的路上了,因為沒有芽芽在身邊,她幾乎徹夜難寐。


    隔牆聽著臥室裏婉婉同小家夥的交談,那麽小一個孩子,卻忒的讓人窩心。


    客廳的大門恰在這時候響了起來,他沒有猶豫,幾步邁上前將門拉開——


    出現在門口的,卻是曲市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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