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尋知道自己有一線機會,電蛇雷光擊中他的後背,他的心念瞬時四分五裂,而極瞬之間,金蛇雷光化作無數細小電流,沿他肢體滋長,就像是天域間極致毒液,極瞬之間就將他後背血肉蝕成灰燼。

    然而,他的神魂識海堅如磐石,曠世而立,在電蛇雷光傷及神魂的瞬時,一聲無形怒吼從魂海深處暴出,掀起漫天神華,將那一道道精純堪比神力的金色電流吞噬一盡。

    之後,陳尋就徹底陷入昏迷,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

    待他蘇醒過來,他被抱在柔軟的懷裏在狂奔飛馳,風唿唿在耳邊刮響,就聽見蘇棠撒腿狂奔之餘還在他耳邊嚶嚶哭泣:

    “你個蠢貨,你個渾蛋,誰要你替我死……”

    “呃,”陳尋艱難的開口,“你跑這麽快,跑不到滄瀾城,我就會被顛死了!”

    “啊!”乍聽陳尋開口說話,蘇棠差點將緊抱在懷裏的“屍體”扔出去,驚駭的問道,“你怎麽沒死?”

    “你到底是想我死,還是不想我死?”陳尋無語的問道。

    “這麽重的傷,你怎麽可能沒死?”蘇棠還是難掩心中驚駭,都忘了剛剛她哭哭嚶嚶的求著老天爺,不要讓陳尋死,

    陳尋讓蘇棠放他下來,心想:比起孤峰石崖裏所困的那頭兇獸,六臂巨魔果然是更高級的存在。

    那滴已化為他神魂識海本體的金色魔血,玄妙之處遠超乎他的想象,也在這最關鍵的一刻,替他擋下致命一擊。

    蘇棠將陳尋放下,還拿看怪物的眼神盯著他。

    那道電蛇雷光,看似威力不大,但所含靈力格外精純,可以說已經進化成神力,她就是全盛之時,也未必能擋住一擊,想不透修為如此低微的陳尋,竟能保住性命。

    而陳尋被電蛇雷光擊中,她明明看到他後背血肉在極瞬之間熔為灰燼,現在就乘森森白骨,這麽重的傷勢,他怎麽可能保住性命?

    陳尋叫蘇棠放下來,想盤膝而坐,但覺身後極寒玄氣直侵五髒六腑,擰頭卻給後脊背露出的森森白骨嚇了一跳。

    誰看到自己的後背沒有一絲血肉附著,森森白骨之內就是猙獰可怖的器髒,所受到的驚嚇都絕不會比陳尋少。

    也不知成不成,陳尋盤膝入寂,觀想九幽蠻魂。

    他受這麽嚴重的傷勢,氣血早就枯竭,哪裏有半點神華汲取?

    然而堅如磐石的魂海,比任何一刻都要浪

    濤洶湧,一道道精純無比的金色神華形成魂海巨浪,怒吼著追逐陳尋潛入魂海的心念。

    隨著心念刻畫,九幽蠻魂瞬息成形,然而承受不住魂海本體直接湧出的精純神色,轉瞬間看似無比強大的九幽蠻魂相即告崩潰,無數神華碎散如雪,下一刻,透漏極兇威勢的六臂巨魔相就立於魂海之上。

    整個過程,完全不受陳尋心念控製。

    然而看著陳尋療傷的蘇棠,心裏更是震駭,靨露驚容:

    老祖說烏蟒千年傳承的九幽蠻魂,已經是西荒罕有的奇兇極烈,但陳尋此時身上透漏的兇煞氣息,絕對要遠甚九幽蠻魂,更像從九幽地獄極深處席卷而來的怒吼狂嘯跟滔天黑焰,將陳尋的殘軀包裹其中。

    僅這極兇的氣勢,直要將周遭的一切焚成灰燼。

    蘇棠堪堪有一絲彌合跡象的琉璃心境,被這兇煞氣焰衝擊,再度震得四分五裂。

    蘇棠心裏暗暗叫苦,琉璃心境再度受損,所受的傷勢都不知道有沒有再度複原的機會。

    琉璃心境是她修練的一切根本,但她怎麽都不會將陳尋一人丟在荒山野嶺之中,一個人遠遠的避開?

    遠遠綴在他們之後的幾頭青狼,本打算等蘇棠抱著陳尋奔跑到氣血枯竭,沒有一絲威脅之後,才上前撲食,此時卻叫那透漏而來的兇煞氣焰震得心膽欲裂,夾起尾巴,掉頭嗚鳴狂逃,似乎怕停滯一瞬,就會叫這兇煞氣焰吞噬。

    蘇棠盤膝打坐,苦苦維持那四分五裂的琉璃心境不滅,但心裏的震駭依舊難消。

    陳尋到底修練的是何種蠻魂,如此低的修為,透漏的氣息竟能直接震傷她的琉璃心境?

    要知道,就是惡猿體內荒古血脈所滋生的那一遊絲神力,將她的神魂震得四分五裂,也沒能傷及他琉璃心境的根本。

    而更叫蘇棠靨露驚的,就見大孤峰以南方圓兩三百裏的雲氣,在兇煞氣息的牽引下,在翻滾沸騰。

    蘇棠受創極重,枯寂多日的玄竅才剛剛恢複稍許生機,本感應不到天地玄息,但此時的天地玄息,仿佛燒沸的熱水,劇烈沸騰,她想感應不到都難。

    轉瞬間,玄息就如汪洋大海一般匯湧而來,在陳尋周身凝聚,形成肉眼可見的濃鬱雲氣,注入陳尋的身體之中。

    天地玄息匯聚,竟然濃鬱到凝成雲氣!

    除去老祖,蘇棠還沒見過族中有誰,修練能攪動這麽大的聲息。

    但

    老祖是天元境巔峰,陳尋卻是連還胎境都沒有晉入的普通蠻武,未凝真血,照道理甚至都不能汲取天地玄息,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聲勢?

    而隨著巨如汪洋的天地玄息湧入,陳尋叫電蛇雷光灼毀的筋骨肌膚邊緣,綻放毫光神華,就在蘇棠眼前,一寸寸的生長新的肌肉筋腱……

    靈氣塑體、白骨生肉!

    蘇棠幾乎不相信她眼前的事實,陳尋肉身的愈合能力,竟然強到靈氣塑體、白骨生肉的地步!

    他還是自己這十數天認識的那個蠻族少年嗎?

    六臂巨魔相是魂海神華自發凝聚,汲取天地玄息靈氣修補創體。

    待陳尋後背生出新的膚肉,六臂巨魔相就又化作數道精純無比的金色神華散入魂海之中,好像浪費一點都叫人極其痛心。

    煙消雲散,熱水滾沸似的天地玄息,也在刹那間恢複平靜,隻有那滴水成冰的極寒玄氣,猶充塞天地。

    之前一望無垠的金色魂海,此時已然縮小了許多,陳尋心念隱然能感應到極遠處有幽晦邊際的存在。

    兩次遭受致命重創,皆是魂神本體自發湧出精純神華,具六臂巨魔相保住他的性命,怎麽可能沒有一點消耗?

    陳尋暗感再要有兩三次致命重創,他的神魂識海,可能就會退化到跟尋常蠻武沒什麽區別了。

    陳尋對魂海本體如此巨量消耗,卻沒有什麽好心痛的。

    他這次湖澤荒原之行,看到那些蠻荒部族,在天威、獸群的威脅下,生存境況如此慘淡,稍有不慎就亡寨滅族,也想了很多事。

    在蠻荒兇獸、天地之威麵前,人是何等的渺小,百年之後的修練潛力再大,對於朝不保夕的人,又有什麽意義?

    雖然這次遭受重創,魂海本相消耗極大,但他不行此險計,不能誅除那頭惡猿,根本就不容他有第二種選擇。

    魂海本體消耗雖然大,但除了後脊背致命重創已經複原如初,也不是沒有其他好處。

    陳尋感覺百骸氣血熱流湧動,精純再度倍增,仿佛全身都換過血一般,有一種力量都浸透血液的感覺,赫然直接晉入蠻武七層易血的境界,而此前因為淬筋練力,根根浮凸的血筋,此時也都恢複正常……

    陳尋見蘇棠雙眸看過來,竟是想拔出刀、要將他身體剖開來看個究竟。

    “你想幹什麽?”陳尋嚇了一跳。

    “你體內是不是有荒古血脈

    ,或者你曾經年少無知,吃下什麽極品靈藥?”蘇棠盯著陳尋問道。

    “荒古血脈是什麽?”陳尋問道。

    “蠻荒部族皆族裔的話,你聽說過吧?”

    陳尋點點頭。

    蘇棠說道:“太古之時,八荒絕域與雲洲,都是的居所。三劫過後,盡滅,人族才漸漸興旺。人族作為的後裔,經過數萬代人的繁衍,體內的血脈已經微乎其微,隻有極罕見的人,才會比常人精純一些。不過,就算稍稍精純一點,就已然是天縱之資、修煉奇才。”

    “那跟烏蟒所說的先蠻血脈,沒有本質區別呀?”陳尋說道。

    “隻是不同的說法,”蘇棠說道,“蠻魂修練,以精純氣血、凝練蠻血為先,唯有精純到極致的蠻血,才堪比之力。故而蠻魂修練,都是以修魔成神為根本大道。你是不是身具荒古血脈?”

    “我流了這麽多血,你看不出我身體裏有沒有荒古血脈?”陳尋疑惑的問道。

    蘇棠雖然荒原生存的經驗欠缺,但說到修練,簡直就是一本百科全書。何況她受傷前,是還胎境中期巔峰的絕世強者,眼力絕非常人能及,陳尋還以為蘇棠早就看出點什麽來呢。

    “與搭上關係的荒古血脈,極性暴烈,又怎麽是常人血肉之軀能承受的?”蘇棠說道。

    “不能承受,要怎麽辦?”陳尋攤手問道。

    蘇棠橫了陳尋一眼,心想他的修煉基礎還真是薄弱,耐著性子,仔細跟他解釋說道:

    “人在胎體之時,氣血筋脈混成無礙,修真謂之為先天。若具荒古血脈,也與氣血混成相融,不分彼此。但在人離開母體之後,肉身生長,氣血在人體之內也不再混成一片,就無法再承受荒古血脈的極性暴烈。這時候荒古血脈就會以魂海異相的形式存在玄竅之中,這些人在出生之時,通常都會有異相呈現,之後除非有搜魂奇術,不然是無法看到別人玄竅之中的魂海異相的……”

    陳尋眨眨眼睛,他以前讀曆史書,常有記載說哪個帝王將相出生,天地必顯異相,他還以為完全是胡說八道,沒有到竟然是真的。

    “……身具荒古血脈,生來就有種種異能,”蘇棠繼續說道,“你遭電蛇雷光重擊,保住你一線生機,此時又自發具相,汲取天地靈氣重塑,這都是魂海異相所具的神通。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強大的魂海異相,你的魂海異相是什麽?你出生時,天地所呈異象到底有多壯闊?

    ”

    陳尋心想果真如此,金色無垠之海就是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異相。

    雖然才相處不到十天時間,陳尋也深知蘇棠絕不同蘇氏其他人,而且他想修練下去,想要進一步挖掘六臂巨魔血的潛能,也隻能求教於蘇棠。

    陳尋剛要將一切都告訴蘇棠,蘇棠卻連連擺手,阻止他說下去:

    “你不要說給我聽了。你的魂海異相,僅透漏的氣息就能震傷我,定然奇偉無極。我知道了,對我以後的修練無害無益,甚至會形成心礙。不過,你要記住,絕不要輕易跟外人透漏你的魂海異相是什麽。這世間有那麽一些可恨之極的邪修,自己資質有限,卻有邪術能盜他人的荒古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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