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又各種不安生地睡了一覺,唐蘇蘇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從被子裏鑽出來,閉著眼睛洗漱完畢,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重新撲倒在床。


    誰能告訴她,三毛究竟是被好好拴著呢,還是遍地撒歡呢?


    拖了二十幾分鍾,唐蘇蘇餓到不行,從床上爬起,抓過桌上的圓框眼鏡戴上,輕手輕腳地走出門。她的房間在二樓最裏側,每每經過一扇房門她都考慮要不要把裏麵的人叫起來護駕,然而終歸是於心不忍,唐蘇蘇吊著心一步步往前走,走到第三個房間時房門突然被推開,把唐蘇蘇嚇得魂不附體,往後退了好幾步,差點哇地一聲哭出來。


    顧南從房間出來,看見眼前這個迷之生物也是嚇了一跳。顧南穿著紅白條紋的t恤,還是和往常一樣,衣服鬆鬆垮垮的,袖子也很長,原本就長手長腳的一個人顯得更加挺拔。而唐蘇蘇...


    頭上包著一層圍巾,身上裹著一層被子,最奇怪的是明明頭上有圍巾,她卻還是用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地包了起來,哦對,還有眼睛,圍巾都快把眼睛包住了,不懂她為什麽要戴個眼鏡。


    顧南張了張嘴,搖頭。


    “真是一天早上一個花樣啊。”


    唐蘇蘇噘嘴兇了他一下:“托誰的福啊誰的!三毛呢?”


    “拴著呢。”聲音裏透著點不耐煩。


    拴著呢?上次也說拴著呢,結果轉個身就把她撲倒了。唐蘇蘇一臉鄙夷地跟在顧南身後,距離很近很近,鐵定心思但凡三毛有非分之舉,她立馬就把主人拉過來當擋箭牌,讓他們自相殘殺。


    萬幸,三毛被好好的拴在客廳一角,它蜷成一圈躺在毯子上,學著主人一樣半垂著眼皮,黑溜溜的眼珠看完左邊看右邊,把“可憐兮兮”四個字詮釋到了極致。唐蘇蘇裹在被子裏,看它那樣也跟著有點於心不忍,剛想說要不她拿點吃的就上樓,讓三毛好好活動一下,就見顧南走過去毫不猶豫地解開了狗鏈。


    汪地一聲,三毛得到自由,第一反應就是向唐蘇蘇的方向奔去。哇地一聲,唐蘇蘇一溜小跑躲到廚房冰箱後,暗中觀察。


    顧南手裏緊握著鏈子,三毛跑不遠,叫了幾聲就放棄了。他直接帶著三毛走到門外,唐蘇蘇頗好奇,也跟了過去,院子裏,三毛被好好地拴在一邊,顧南拆開腳邊的大箱子,簡單看了一下箱裏的東西,又越過唐蘇蘇走進屋,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把螺絲刀。


    唐蘇蘇徹底懵逼,在顧南身邊蹲了下來:“大早起的不吃早飯在這幹活?”


    顧南看了她一眼,學著她剛才的語氣:“因為誰啊因為誰。”


    唐蘇蘇拿過鋪在地上的圖紙看了一眼,猛然反應過來:“這是三毛的家嗎?”


    那邊顧南已經開始組裝,淡淡地嗯了一聲。


    唐蘇蘇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大門邊的三毛。趴在地上曬太陽的三毛注意到她的目光,高興地站起來搖尾巴。


    原本能在房間裏自由享受著大毛毯的三毛,今後隻能在院子裏這個小木屋展望天地了,唐蘇蘇抿了抿唇,總覺得歉意滿滿。


    “你居然給它買了個戶外房。”這是唐蘇蘇最沒想到的。


    顧南正在擰螺絲的手停了一下。


    “你不是哭了麽。”


    唐蘇蘇剛好把頭從圍巾和被子裏鑽出來,他聲音又輕,她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麽,就下意識嗯了一聲,而顧南卻沒有迴應了。五月末,高溫襲來,唐蘇蘇裹個被子實在難受,就趿拉著拖鞋進屋了。顧南還以為她不會再過來,結果兩分鍾沒到她就重新出現,還遞過來一盒已經插好吸管的牛奶放到他嘴邊。


    唐蘇蘇呲溜著牛奶,見顧南隻看她沒反應,便又動了一下手,吸管離得他更近了些。


    “總不能讓你餓著肚子幹活呀。”


    東西都送到嘴邊了,他手又不方便,扭捏起來反而不成樣子。顧南猶猶豫豫地吸了一口牛奶,不看她,繼續工作。唐蘇蘇把他的那盒牛奶放到地上,湊過去看了看圖紙。


    “這是個別墅嗎?”


    “百葉窗?狗狗需要百葉窗的嘛?”


    “陽台?現在連狗狗的家都有陽台了?”


    “我的天這比它之前的毯子豪華多少倍啊!”


    顧南聽見她的這句話,不輕不重地迴了一句:“那條毯子四位數。”


    唐蘇蘇:“...”


    顧南:“我來這剛買的,剛用了一個月。”


    唐蘇蘇:“......”


    唐蘇蘇:“你錢多啊,地攤上六十一條的用著不也挺好。”


    顧南看著她,麵無表情:“我家三毛父母是選美冠軍,祖父是活躍在各大狗狗廣告的賽級犬,出生下來就帶著純種證書的。”


    蹲在地上的唐蘇蘇原地蹭了蹭,轉個圈麵向門口的三毛,笑眯眯:“大狗狗,你聽話,隻要你能學會不再撲我,我絕對讓你進屋!”說完還豎起三根手指,隨後又討好似地拿起牛奶給顧南喂了一口。


    唐蘇蘇剛洗過澡,頭發還沒幹就躺床上打滾耍賴,現在頭發有點毛躁,有幾縷不安分地亂翹著。她扶了扶占了自己大半張臉的眼鏡,目光突然變得遙遠起來。


    “其實,我跟狗狗,真的是有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正在施工的顧南手一抖,螺絲刀差點沒掉到地上,他抬頭,看見少女不知為何變得滄桑的臉。


    “這話我隻跟你說,我出生之前,曾經有一位老婆婆找到我媽媽,那位婆婆說我是月神預定好的新娘,自出生後...”


    顧南組裝木板的聲音大了些,已經完全不想聽她在說什麽了。唐蘇蘇一個人蹲在那裏,一邊喝牛奶一邊講故事,不知她是怎麽把自己離奇的出身和與狗的恩怨聯係到一起的,反正顧南再聽時,她已經說到她十一那年是怎麽跟鄰居家三個月大的博美鬥智鬥勇。


    “總之!”不知怎麽終於等到這句結語,唐蘇蘇摘掉眼鏡,友好且正式地伸出右手,笑得跟朵太陽花一樣:“歡迎你,hsy的新adc。”


    顧南看過去,眼前的少女隻穿著一件卡通t恤,露出的手臂白皙纖細,陽光下淺綠色的血管若隱若現;笑起來時眼睛就完全彎成月亮形狀,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瞳孔亮晶晶的。


    顧南對唐蘇蘇的第一印象,隻有兩個字——兔子。


    初來hsy基地的第一天,顧南整理好行李,開始作為電競選手的第一局排位時,對身邊那台貼滿防輻射小貼紙的機器側頭不語。


    第二天,對滿是冰箱貼的冰箱皺眉深思。


    第三天,對冰箱裏的一捆胡蘿卜理解無能。


    隊友告訴他隊裏所有小姑娘的東西都是替補隊員的,那人要過一陣才迴來。他對電競圈雖不了解,但也覺得這不是適合女生的工作,如果非要說的話,那位替補小姐應該是位無論身心都十分堅韌強壯的宅女或不良,然而基地裏所有關於女替補隊員的私人物品都那麽的...可愛。


    所以,當他第一次見到唐蘇蘇時,他是半點也沒把這個小姑娘跟電競選手聯想到一起。


    少女小小的個子,唇紅齒白的,臉頰還透著小姑娘才有的淡粉色;不到下巴的短發剪得整整齊齊,薄薄的劉海剛及眉毛,柔順時讓人很想上去摸一把,然而她多數時間是炸著毛的,像隻小刺蝟。說話也好行動也好,一舉一動都透著孩子氣,就這個模樣披上校服分分鍾混跡在小學生隊伍裏毫無違和感。


    然後現在,他們隊小小的替補輔助,正露出虎牙對著他沒心沒肺地笑著,伸手歡迎他的到來。


    顧南笑了笑,沒有迴握住她的手,而是起身時用手指戳了下她的額頭。


    ·


    下午,三毛安靜地在自己的戶外房趴著。不再被限製活動範圍的唐蘇蘇像是終於找到本我,穿著個長長的過膝t恤在基地一樓轉來轉去。


    她迴來兩天,休息得差不多,東西也都整理好,心頭大患已被解決,終於可以正式迴歸電競選手的日常生活。


    待所有美男子都用膳完畢,自覺地坐在自己的位置登錄遊戲,唐蘇蘇蹦躂著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喊了一嗓子:“來雙排呀!”


    表情堪比著名表情包:放學去打架呀jpg。


    hsy基地一層有兩排機位,一排五台電腦,共十個機位。幾個隊員三三兩兩分布著,目前位置是小七野郎和壯壯占一排,顧南和唐氏兄妹站一排。盤腿坐在椅子上的唐蘇蘇轉身,對另一排三個背影喊了這麽一句,原本躍躍欲試討論著符文的三人默契地沉默了一下,討論得更大聲了。


    唐蘇蘇鄙夷地瞪了那三個裝死的人一眼,又搖搖晃晃地轉向自家哥哥,唐瑾原本正樂嗬嗬地看著戲,看見唐蘇蘇的動作,跟著對方的節奏坐正身體麵向電腦,排隊。


    親兄妹也這樣是不是?


    唐蘇蘇沒辦法,隻能寄希望於最後一人。原本最局外人的顧南不知怎麽,被旁邊水汪汪可憐巴巴蹲在椅子上跟小狗一樣看著自己的人鎖定,他無措地四下看了一眼,被誘導著問出口:


    “來雙排麽?”


    唐蘇蘇耶了一聲,小手一招:“來來來!”


    這幅模樣算是終於有點對得起她網癮少女的身份。


    雖然看大家都不跟唐蘇蘇雙排,顧南多少感覺到了點什麽,但他也沒多想,畢竟他們雙方都沒看過對方的操作,雙排一次也好,然而...


    盆友,你知道通往地獄的靈車是什麽速度麽?來看hsy新ad是怎麽掉分的吧。


    第一局,ad:維恩,輔助:時光老頭。


    第二局:ad:艾希,輔助:光輝女神。


    第三局:ad:ez,輔助:蓋倫???


    第四局:ad:奧巴馬,輔助:布隆。


    屏幕左下方全是韓文的髒話,唐蘇蘇是看不懂,而韓語都快跟母語一樣熟練的顧南看見一眼頭疼一下,胸口卡著一口老血沒地方吐。捱到第四局,顧南看見自家輔助終於拿了一個正常的英雄,一口長氣舒出來。正當顧南以為唐蘇蘇玩夠了終於要開始起飛時,她的布隆先是搶了他的紅又點了他的法拉利,還見縫插針地收走了兩個人頭???


    第五局...沒有第五局了,血壓上漲的hsy新ad急需救治,優雅地癱在椅子上不肯起來,這一天都不想再碰遊戲了。


    身後不知什麽時候過來湊熱鬧的經理大明笑著拍了拍顧南的背:“知道為什麽他們都裝死了麽?”


    剛好結束一局的壯壯迴頭補了一刀:“騷年,你還是圖樣圖森破。”


    被硬踹下車的唐蘇蘇鼓了鼓嘴,沒人跟自己玩,隻好孤獨地哼著歌單排。旁邊的顧南看了一眼,想知道她是就這麽坑還是但坑他自己。


    讓顧南找迴點心理平衡的是,這局單排唐蘇蘇還是輔助位,拿了個還算像樣的機器人,然後開始勾天勾地勾空氣,成功打出了0/0/12的好戰績。


    顧南默了默,指了指唐蘇蘇問大明:“你們是看她可愛把她招進來的吧,早知道hsy是這樣一個需要嘩眾取寵的隊伍我就不進來了。”說完還搖了搖頭:“世風下落啊。”


    大明哈哈大笑兩聲,跟顧南說明:“蘇蘇上到一定分就要讓自己掉到最底,說這樣一步步升上來才有感覺。”


    顧南:“???”


    大明:“所謂高手出自民間,英雄從小白做起。”


    ...神經病吧。


    那邊單排完一局的唐瑾轉過頭來:“順便一提她小時候寫作業都是開著台燈拉著窗簾把表向後調四個小時,做出秉燭夜讀模樣的。”


    顧南大寫茫然:“裝給父母看?”


    唐瑾平靜地:“裝給自己看。”


    顧南:“......”


    戲精!神他媽戲精!


    第6章


    季中賽圓滿落幕,各大站隊紛紛忙碌起來。前不久各大站隊揭曉了夏季賽參賽人員名單,hsy戰隊也不例外。hsy去年世代交替人員重組,隊員少得可憐,最口怕的是名單都交上去了替補還是沒選好,今年隻有唐蘇蘇一個人孤獨地坐小板凳。


    今年春季賽剛一結束越神就糟禁賽懲罰,hsy缺兵少馬眾人皆知,新名單一出自然備受關注。然而hsy十分套路地隻給出了顧南的姓名,連id都寫的待定,玩的就是神秘。


    5月24日,hsy戰隊拍攝夏季賽定妝照。


    前一天,隊服送到基地,是唐蘇蘇第一個拆的裝。翻翻找找,她拿出壯壯的隊服上身比了比,歡快地披上,把袖子在胸前打了個結,開心地在基地一樓滿場亂跑,感覺自己就是古代披著個鬥篷的江湖女俠。


    hsy的上單壯壯,人如其名人如其位,血厚肉多腦袋大,體重是唐蘇蘇的兩倍。據打野小七迴憶,某次在基地裏他們誰也沒看著誰撞到了一起,對方穩如泰山,自己被彈出去好幾步遠。


    被無形傷害了的壯壯拿迴自己的隊服護在心口,“唐唐你學壞了,你再也不是那個約好和我一起減肥的唐唐了。”


    那邊看著自己隊服的唐瑾抬手拍了下唐蘇蘇的頭:“減什麽肥,再減風都能吹走。”


    唐蘇蘇仰天長笑了兩聲,一臉驕傲地:“聽見沒!聽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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