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到之時,正巧看見那龍妖的血盆大口對準了她嬌小的身軀,想要出手也來不及,整個人都如同墜入寒窟,不敢想象若她真的消失了,自己該如何活下去。


    他應該氣,氣她如此莽撞,氣她情願求助淩賦白也不願找自己,可到頭來,當她踉踉蹌蹌倒入懷中之時,他便隻氣自己,沒有讓她完全信任與依賴,更沒有保護好她。


    說起來,她不信任自己,許是因為他心思沒有表達得太明了,許是因為他沒有讓她有安全感,到頭來還是他的原因。


    喜歡,到底是什麽?


    碧鈴歪著腦袋想了想,耳朵跟著抖了抖,可他的眼神如此誠摯,定然不會騙人。


    那自己也喜歡他嗎?或者說,自己不喜歡他嗎?


    不,碧鈴隨即在心中否決了這個問題,她怎麽會不喜歡他呢,既然沒有不喜歡,那就是喜歡了,凡人常說禮尚往來,他因為喜歡而親了自己,她也應當投桃報李。


    如此想著,細細打量他冰雕玉砌的麵容,眼神在觸到他泛著水澤的薄唇時,心虛地飄忽而過,還是鼓起勇氣猛地探身,歪頭在他的側臉啄上一口,又飛快坐迴去,眉眼彎成月牙,被透窗而入的縷縷日光照射得精致耀眼:“我也喜歡你。”


    心口失控般跳動,怕嚇著碧鈴,景弈淵強忍著反撲的衝動,清冷的眉眼被日光融化,妖類本就不易動情,她這般迴應,不見是得對自己半分感覺也沒有,他還有很長時間,很多機會,一點點進入這顆已經鬆動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無辜躺槍的大師兄,不過似乎也並不無辜


    _(:3」∠)_


    第74章 道歉


    他白皙如玉的臉龐一點點逼近, 迎著日光, 纖長濃密的睫毛如一把小扇子,在眼窩處留下淺淺的陰影,薄唇張合間呢喃道:“都怪師姐太誘人,都怪我太喜歡你。”


    她如同被什麽法術定住, 呆呆看著他帶有清冷中帶有幾分勾引的唇,腦海中一片空白,受到魅惑般,不自覺往前···


    “咚咚咚,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這一切,眼前的如畫少年驟然消逝成煙, 二人身影被揉碎成散發著金光的散亂碎片, 蕩漾著沉下去。


    睜開眼來,碧鈴眯了眯眼,黑白分明的眸中層層霧氣, 才意識到這是在自己的房間裏。


    所以自己剛才是做夢了麽,不但做夢,還···


    思及至此, 她嗚咽一聲, 負氣將被子往上一提, 遮住了白裏透紅的臉蛋,也不知是在氣自己的夢還是敲門的人。


    沒有等到開門的動靜,敲門聲似是遲疑了片刻, 又想了起來,還帶著某人刻意放軟的聲音:“師妹···”


    這聲音不是顧清依那個討厭精還有誰,碧鈴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沒好氣道:“來了。”


    說罷,光腳踩在涼絲絲的青竹鋪就的屋內,又順手摸了摸自己腦上的小耳朵有沒有冒出來。


    盡管那日不知為何被景弈淵又親又抱後,它就消失了,但碧鈴時時刻刻心中還是懸著塊石頭,生怕它掉下來將自己砸死。


    打開門,顧清依一身門派的白衣,往日的趾高氣昂蕩然無存,隻糾結地扳弄著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做什麽?”從未想到這長齊山一霸居然會有如此擰巴的時候,碧鈴挑眉不解,雖是一手開著門,卻並未有讓她進去的意思。


    “師妹你···”顧清依吞吞吐吐,還是問出了口,“可好些了?”


    她不提還好,一提起來便叫碧鈴想起自己是如何才惹上殺身之禍的,冷哼一聲,傲嬌地抬起下巴:“沒死,勞煩師姐掛念。”


    居然還好意思來問,如果不是她,她怎麽會被那龍妖折騰得如此狼狽,不再嘴上討點便宜迴來,她咽不下這口氣。


    縱然被碧鈴這般盛氣淩人地對待,顧清依卻還難得沒有發作,隻好訥訥點頭:“那就好。”


    “你怎麽迴事?”沒有意料中的抬杠,這下碧鈴也懶得裝模作樣下去了,一雙杏眼瞪得圓圓地,“難道被那妖怪嚇傻了不成?”


    顧清依卻置若罔聞,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手伸向自己腰間的乾坤袋,不要錢般的往外掏著各種補靈氣的東西:“這是百年的聚氣丹,這是千年的靈芝,這是浮意水,不對···”


    她又把最後的東西收了迴去:“這東西隻適合凡人修士,若是師妹般的妖類,用了反而會道行受損,不妥。”


    哼,碧鈴原本還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動,聽到她這一句,也不由得警惕起來:“提醒我自己的妖怪身份,隻怕這才是師姐的目的。”


    “絕無此事。”顧清依拚命擺頭,“師妹不要誤會了,關於你是妖怪之事,我定然不會向任何人泄漏半字。”


    碧鈴垂眸不言語,抿起的下唇泄露出她的不信任。


    這抿唇的小動作,不說十分,也有九分像那位冷冰冰的師弟,顧清依想起那日景弈淵一眼帶來的壓迫感,不由唿吸一滯,還是沒有忘記自己前來的目的,舉起手做發誓狀:“師妹你放心,我若將你是妖精的事情說出去半句,就萬箭穿心,不得善···”


    “行了。”感覺自己此刻反倒成了逼迫純良的惡人,但這麽多年顧清依對她的明嘲暗諷也不是她這句話就是抵消的,碧鈴還是放緩了口氣,“師姐若無事的話,就請迴吧。”


    見小師妹還是將信將疑,顧清依手足無措瞪著眼:“若是師妹還不信的話,我以後不接近大師兄便是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碧鈴嚇得差點沒扶穩門。


    “一直以來都是我在自欺欺人,師妹你與淩師兄如此般配的一對,而淩師兄眼中也隻有你,門中誰人看不出來,就連那日,我還未找到他之前他便已匆匆趕去救你,自師妹從龍妖手下救出我之後,這幾日我練劍時也魂不守舍,靜下心來才察覺是我錯得多離譜···”


    她淚眼婆娑,自顧自說著,碧鈴卻不自覺將羊脂玉般細膩瑩白的手背貼向她的額頭。


    顧清依纖弱的聲音戛然而止,睫毛打著顫看向碧鈴。


    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逾矩,碧鈴訕笑著收迴手,卻在心裏暗自嘀咕著她沒燒壞頭呀,怎麽說這麽多莫名其妙的話。


    見顧清依被自己的舉動搞得愣在原地,碧鈴隨性擺擺手:“師姐說這些,無非是想讓我原諒你,好啦,我可沒事給自己找仇記,你放心好了,我還要感謝你不揭露我呢。不過什麽師兄眼中隻有我的話可不許亂說了。”


    不然叫師弟聽見又要給她冷臉看了,因著景弈淵的緣故,碧鈴現在聽見有人提起大師兄都覺得脖子後麵涼涼的。


    許是沒想到碧鈴居然主動撇清與淩賦白的關係,顧清依微微愣神,卻見她雙眸澄澈,黑白分明,不帶半分虛假,隱隱似意識到什麽,又難以置信。


    任誰都能看見大師兄對待這位師妹的不同,她居然忙著撇清關係。


    不覺低笑一聲,真是一物降一物。


    “師姐笑什麽?”碧鈴急忙抬手朝頭上摸去,莫非自己的耳朵又冒出來了不成。


    “無事。”顧清依眸光狡黠一聲,“這些時日,大師兄可有來看過師妹?”


    她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就讓師妹這不諳世情的小妖精磨磨大師兄的性子,替門派上下包括自己在內暗戀大師兄而不得的師姐妹出口氣,應當也不算太過分。


    “沒有。”碧鈴老實搖頭,全然沒有意識到顧清依活絡起來的心思。


    “咦。”聞言,顧清依麵露疑色,又自顧自點點頭,“倒是對了,前幾日大長老和二長老都不知為何出門了,隻留師兄一人負責門派事務,他應當是太忙了。”


    說完,雙眼閃光,滿懷期待地看向碧鈴,不知揣著什麽壞心思,絮絮叨叨道:“如今全門派的事務都擔到師兄身上,縱然他有三頭六臂,想必也是應接不暇,每天不知辛苦成什麽樣呢···”


    說著說著,又突然頓住:“對了,師妹,平日裏師兄與你最為親密,你這段時間也應當多多關照他才是,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劈裏啪啦連珠炮似的一串,搞得碧玲隻呆呆扶門,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默默踟躇迴屋。


    顧清依說得似乎有理,師兄處處照顧自己,細心替她隱瞞身份,如今他這般忙,她理應過問。


    隻是…唉,碧玲托腮沉思,先不說師兄好長一段時間都對她不冷不淡,再加上師弟那眼裏容不得別人的性子,她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可自己若因此而置之不問,未免也太重色輕友,這般想著,碧玲還是磨磨蹭蹭拿出青玉板,打算向好久沒有說過話的師兄過問一番。


    作者有話要說:  (*^ワ^*)被師弟吃得死死的小白鹿


    第75章 真正的龍妖


    不!碧玲狠狠往自己腦門兒上拍了一下, 作為師妹, 她關心師兄是理所當然,不關心才是忘恩負義,她怎可如此怯弱,小心翼翼得像隻鵪鶉。


    罷了, 碧玲歎了一口氣,到時候就算被師弟又啃又咬地報複,她也認了。


    這般想著,碧玲拿起手中的劍,推門而出,迎麵是沐浴在金光中的一片妖豔花海,美不勝收, 她將長劍往空中一揚, 便穩穩躍了上去,直奔道場而去。


    此時太陽出來還沒一會兒,師兄應當在道場練劍, 碧玲摸著這個規矩,禦劍來到道場,卻左右也見不著師兄的身影。


    隻好扯住一旁練得起勁的方遠雲問道:“方師兄, 你可知道淩師兄在哪裏?


    聽見她這話, 方遠雲不懷好意地一笑:“怎麽?一日不見, 如隔三秋了?”


    碧玲霎時雙眸瞪得跟小貓兒似的,覺得眾人皆是有些莫名其妙:“師兄,飯可以亂吃, 話不可以亂講,你再亂說話,我就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方遠雲舉手做告饒狀,嬉皮笑臉道,“知你心急如焚,隻可惜近日我也沒怎麽見過師兄,你何不傳音問問。”


    碧玲隻得點點頭,漫無目的地在道場上轉了一圈,也沒有瞅見淩賦白的身影,隻好掏出自己的青玉板,躊躇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要說的話:“師兄近日可是太忙了,道場上都不見你的蹤影。”


    這次倒沒有再次落空,青玉板隨即發出瑩瑩光華,竟是他的消息。


    碧玲忙不迭啟開,入耳依舊是他泠泠如玉碎的清冷聲音:“無事,不過是被耽擱了,再過片刻便來。”


    她這才放下心來,正打算將玉板別迴腰間,卻突然眉心一皺,黑瞳中抹過一絲疑慮,將其拿出來,再重新聽了一遍。


    這一聽,霎時間不安湧上心頭,拿著青玉板的手微微顫抖。


    盡管淩賦白說得雲淡風輕,碧玲卻聽到一些他聲音之外的東西。


    比如,低沉而又詭異的龍吟,夾雜著風聲,宛如一曲哀樂。


    若是旁人聽見了,隻會當是什麽雜音,而碧玲確確切切與那龍妖交戰過,自然不會弄錯,淩賦白說話時,那龍吟的聲音雖然小,卻讓她難以忽視。


    為何會有龍的聲音?萬星湖裏的那妖龍不是已經被她一劍封喉了麽?


    難道是不止一條,且聽師兄的聲音,似乎是在調節氣息,嚴陣以待,顯然對方極為難纏。


    可他又說一會兒就來…


    碧玲抬頭看看天,她站的位置正巧迎著日光,亮得她眼睛都睜不起來,恍惚間有些頭暈目眩,緊握著劍柄的手心也出了一層虛汗。


    師兄那般清高的修士,定然不屑於欺騙人,或許她再等等,他就來了。


    可心裏卻有一個聲音不停地說著,等不得了,不能再等了。


    若是再等下去,或許…直到天黑師兄都不會來。


    既然淩師兄有意欺騙自己,那定然是再問也問不出什麽。碧玲當即想要去找長老求助,卻又想起顧清依說的長老們皆不再門派中。


    環顧了一眼道場中還在練劍的師兄姐們,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說出口,否則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除此之外,便隻有找景弈淵了,可是…她來萬星門本就是為了照顧他,又豈能講他置於險境。


    碧玲咬咬牙,還是決定自己一個人去。


    怕什麽,大不了再殺一次。


    飛出眾人的視線,她也再懶得禦劍,直接將其一揚插入劍鞘中,禦風騰雲,直直向萬星湖飛奔而去。


    長齊山峰巒眾多,即使碧玲卯足了力氣,也還是得花上好一會兒功夫。


    隻不過離萬星湖越近,她便聽得越清楚,水浪翻騰的聲音,妖龍的吼聲,一絲不差地落入碧玲耳中。


    直到視線看得清了湖中的一切,碧玲心中浮現從未有過的恐慌,差點沒從雲端掉下來。


    寬大得見不著邊際的萬星湖不複平靜,波浪翻滾,蒸騰起霧氣,茫茫然倒像是魔界中汪海。


    而在霧氣之中,隱約浮現的輪廓,才是讓碧玲真正膽顫的東西。


    一,二,三…碧玲一邊小心靠近湖邊,一邊在心中默數,足足有八隻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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