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大營的將士們無人不知,燕少帥從不與人共騎,謝逸華上馬之後,就連遠處觀望的鍾離將軍也遮住了雙目,暗暗替她祈禱:待會兒摔下來千萬別掉的太難看!


    燕雲度身邊的近衛也可惜她武藝高強,就是為人太沒有眼色,問都不問就爬上了少帥的馬背,這不是找打嗎?


    “本帥不慣與人共騎,麻煩齊先生下馬!”


    燕雲度覺得他已經很是克製了,瞧在她救命之恩的份上,他至少沒有當場拿馬鞭將她抽下去,還維持著基本的禮儀。


    謝逸華大大咧咧道:“看了一圈就你這匹馬最好,再說了我今日的職責就是保護你,跟別人共騎還怎麽保護你。你放心,我跟你共騎,絕不會讓人傷你一根毫毛!”


    燕雲度:“……”好想打人忍的好辛苦!


    ——齊二就是有讓人暴起打人的衝動。


    身為一軍主帥,要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善於控製情緒,這才算是修煉到家。在沒遇見謝逸華之前,燕少帥一度以為自己已經修煉到家了,真沒想到自從她出現之後就屢屢破功。


    “本帥不需要你的保護,齊先生請下馬!”


    謝逸華似乎根本就沒有將燕雲度的惱怒放在心上,還用痛心疾首的語氣譴責他:“在下雖居鄉僻之所,但也對燕少帥威名如雷灌耳,今日才知道原來少帥是過河拆橋之人!才救了你居然就要將在下趕下馬,若讓天下人知道了,豈不要說燕少帥忘恩負義?!”


    燕雲度幾乎要被氣暈,也顧不得在三軍麵前,反手就將馬鞭揮了出去,卻被謝逸華握個正著,順勢一拉,他病後未愈,直直倒向了她懷裏。


    謝逸華將人抱了個滿懷,滿臉的驚惶失措:“燕少帥!燕雲度你不要緊吧?咱們還是快迴營喝藥吧,再耽誤下去可要出事了!”


    燕雲度平生未有過的丟臉,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倒在女人的懷裏,氣的直磨牙,壓低了聲音威脅她:“你若是放開我,我自然就能坐起來了!不然你等著——”


    謝逸華也不知道心裏是怎麽想的,將人抱的死緊,偏偏還特別不要臉的湊到他耳邊去,小聲說:“我才不要呢,難得燕少帥肯對我投懷送抱,雖不是美男子,但少帥赫赫威名可比美男子的虛名管用多了。”


    燕雲度:“……”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南疆大營法度嚴明,就算當初那些老兵油子們敢當著他的麵調戲糟蹋夷狄男子,可對他卻規規矩矩,至多是不服管教,卻未到調戲他的地步。


    想他從軍十年,吃過苦受過累,被人調戲卻還是頭一遭。


    謝逸華將人抱了一路,直到進了軍營才鬆開手。


    燕雲度掙紮了一路,奈何病後體虛,根本不是她的敵手,心裏不知道將齊家的祖宗問候了幾百遍。元帥入營連馬都不必下,直馳到帥帳麵前,他還在死命掙紮,謝逸華卻冷不防鬆開了手,收刹不住竟然差點從馬上跌下來。


    謝逸華鬆手的同時就下了馬,順勢將人接住,連連怪叫:“快熬藥過來,燕少帥支撐不住了。”


    燕雲度待要做出雄糾糾之態,可是方才之事被帥帳前麵的守衛瞧了個清清楚楚,一張臉臊的通紅,守衛還當他病體未愈,哪裏想到是被謝逸華給調戲的,隻能閉著眼睛讓她給扶進了帥帳。


    謝逸華才進了帥帳,就猛的往後退去,倒好似燕雲度是蛇蠍之物,避之唯恐不及。


    燕雲度原還憋著一口氣,想要整治她,哪知道她反應著實敏捷,根本沒給他機會。


    算她機靈!


    兩人在帥帳內各踞一角,互不理踩。


    不久之後端著藥碗的護衛跟提著銀腰的護衛一起進了帥帳。


    燕雲度接過護衛遞來的藥碗去喝,謝逸華卻踱步到銀腰麵前,也不知道她從哪裏摸了一把匕首出來,在銀腰的臉上隨意的比劃了好幾下:“說,叫什麽名字?哪裏來的毒*藥?”


    銀腰:“%#¥%¥¥#%%*&%¥#@¥#……”吐出一堆誰也聽不懂的話。


    謝逸華不耐煩:“說人話。”


    銀腰:“%%¥#¥**&¥……”


    謝逸華:“再不說人話,信不信老娘劃花了你的臉,把你賣到大烈最下等的窯子裏去?放心,到時候你就算是啞巴也沒關係,隻要這副身子能用就好。”


    銀腰:“……姓燕的你營裏怎麽盡是臭流氓?”


    燕雲度一口湯藥噴出去,好半天才說:“哦,她不是本帥軍中下屬。”臭流氓這個詞形容的真貼切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魔怪高燒三十九度六,在醫院泡了兩天,我都快不知道更文是怎麽迴事了。很抱歉更晚了,她生病我完全走不開。


    ☆、第七章


    白玉鳳多年前曾與撒撒族聯姻,娶得前任撒撒族汗王之子。但是這位皇子肚皮不爭氣,先後生了兩名皇子,卻無緣生出公主,讓撒撒族很是失望。


    去年這位皇子過世,白玉鳳又向撒撒族求親,汗王聽從汗王夫的意見,選了銀腰做和親的皇子。


    銀腰在撒撒族是以美貌與箭術出名的,但是他父君隻是被撒撒族滅族的小部族的奴隸,出身寒微,他這個皇子的地位也不高,才能被汗王夫給選出來填了白狄這個坑。


    同母的那幫兄弟們嘲笑他:“還是父後好心,沒讓你嫁給黑狄王那隻又老又醜的猴子。聽說白狄王驍勇善戰——不過那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銀腰心生恐懼,向族中大祭司求助。大祭司也是皇族中人,前任汗王不得寵的皇子,當初為了避免落到和親的命運,這才拜入祭司門下做了聖子,一生不得行婚嫁之禮,侍奉神明。


    大祭司給了銀腰一包藥,以及一個建議。


    他自己走過的路,身為撒撒族皇子,要麽入祭司門下,接他的位子;要麽帶著這包□□去白狄。


    銀腰從祭司門下帶走了一名弟子,半道上他扮作了祭司弟子,這名弟子頂替他嫁給白玉鳳。


    頂替他的少年運氣很好,來白狄之後沒多久就懷孕了,白玉鳳很高興。但銀腰不滿足於隻做一名皇子身邊的扈從,想要憑著自己的箭術在白狄取得一席之位,這才有了燕雲度上次毒發性命垂危之事。


    謝逸華盤膝坐在地上,把玩著手中的匕首,聽銀腰將自己來曆娓娓道完,才慢吞吞道:“你是蒙我的吧?”


    銀腰:“……你大娘的!”


    謝逸華樂了:“你一個皇子,怎麽滿口俚語?看來撒撒皇室教養不怎麽樣嘛!”氣的銀腰漲紅了臉,她卻拿匕首拍拍他的臉蛋:“不過不要緊,你說慌也好,說實話也罷,等迴了我師門,自有人知道真假。”說著掏出自己的手絹,團巴團巴塞住了銀腰的嘴巴。


    銀腰滿眼不甘,“嗚嗚”向燕雲度求助,側過身子試圖滾向燕雲度,謝逸華以一個利落的手刀結束了他的所有掙紮。


    燕雲度:“……”原來手刀是她一慣用來對付人的方式啊?!


    謝逸華卻不管燕雲度滿臉沉思,起身向他拱手:“在下受牟統領相邀前來南疆大營為燕少帥解毒,功成身退,臨走還要向燕少帥討要一份酬金。”


    “你……要走?”燕雲度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快就要走,戰事還未結束,但想想她本就不是南疆大營的將士,自然來去自由。


    謝逸華的臉明明遮在銀色麵具之下,但燕雲度卻覺得她在擠眉弄眼,因為她的聲音裏飽含著笑謔之意:“少帥這是舍不得在下嗎?不過你那小侍從大概不這麽想,不如就付了酬金,好讓在下早點離開。”


    燕雲度大是懊惱自己的遲疑,後麵的話就利落無比:“不知道齊先生想要什麽酬金?”若是黃白之物,當不致讓她開口。


    謝逸華指指昏迷的銀腰:“實不相瞞,在下師門中有人也中了與少帥一樣的毒,既然銀腰知道此毒來曆,當不得要借此人迴滄浪崖一趟,等師門之事了結,再行奉還就是了。另外還需快馬一匹,此地離師門有些遠,在下的體格扛著銀腰迴去有些吃力,隻能向燕少帥借個腳程。”


    鍾離聽說謝逸華要走,差點扯著她的袖子不撒手:“齊先生!齊先生!南疆大營正是用人之際,我等生而為女,又習得一身功夫,自當保境安民,為國效力!先生能力卓越,不如留下來在少帥帳前聽令?”


    她自見識過謝逸華在烏恆山殺入白狄陣營的威勢,赫然又是一員戰將,雖然行事有些不靠譜,放著好好的白狄王不活捉迴來,捉了個蒙著腦袋的少年郎,但假以時日,感受過南疆大營軍中鐵律,想來還有進步的空間。


    燕雲度送她的是自己多年的坐騎蹄血玉獅子,兩年前在戰場上受了傷,雖然一般的長途騎行沒問題,但卻不能再上戰場。


    錢方在旁邊瞪圓了眼睛,小聲捅捅錢圓,不可置信:“少帥……少帥怎的將玉麒麟送她了?”


    銀腰被謝逸華跟一袋糧食似的扔到了馬上,所不同的是手腳分開用兩條繩索綁著,他的胃部抵在馬背上,一頭金毛垂下來遮住了臉部,與大烈男子形貌殊異,但從露出來的細白的脖頸來看,也不難判斷出他的容貌著實不錯。


    錢圓:“少帥的坐騎,他願意送誰就送誰,你心疼啦?”


    “我心疼什麽呀?這不是……你瞧瞧那個色胚,來一趟南疆大營,還要帶個美男迴去。”錢方的鄙視都從鼻孔裏快溢出來了。


    謝逸華審問銀腰的時候,旁觀者隻有燕雲度一人,錢方等人就更不知內情了。


    謝逸華被鍾離拖著不放,她看看老高的日頭,無奈道:“鍾將軍,我家裏還有十七八房小侍等著呢,你將我留在南疆大營,隻恐美人傷心!”


    “啊?”鍾離驚詫的鬆開手,她已經翻身上馬,向大家拱手告別,接過燕雲度遞過來的程儀,順手塞進了行囊:“多謝燕少帥厚儀,大家就此別過!”


    直等玉麒麟揚起一道沙塵,跑的隻剩一道影子,鍾離才嗷嗷叫著反應過來:“……齊二真有這般好色?”


    呂將軍搖頭笑歎:“她不過是嘴上胡說八道而已,真好色的早都上手了。”


    燕雲度:“……”呂將軍眼神有點不太好啊。


    *************


    謝逸華離開南疆大營之後,一路急行。還未滿一個時辰,馬背上的銀腰就被顛醒了,“唔唔”叫著掙紮了起來。她在疾馳的馬背上拍拍銀腰的背:“別叫別叫,再叫我把你扔下馬去!”


    銀腰見識過她的手段,忍了一刻又開始叫了起來,謝逸華隻得雙腰一夾馬腹,玉麒麟乖乖停了下來。她下馬準備跟銀腰好好談談,才抽出他嘴巴裏塞著的手帕,銀腰便狂吐了起來。,


    謝逸華毫無防備之下,衣袍下擺連同靴子被他噴滿了嘔吐物,她的嗅覺與視覺經受著雙重考驗,“哇”的一聲,也吐了出來。


    銀腰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實在不好意思,在下被馬背顛的有些難受,真不是故意的!”


    謝逸華吐完了還覺得惡心不已。她無語的看看空懸著的銀腰,他身上一點嘔吐物都沒濺上,全弄到自己身上,若說不是故意的,恐怕誰都不肯相信。


    她隻得就近找了條河,將半個身子都浸進河裏清洗幹淨,將銀腰側坐在馬上趕路。旁人看來,便是她一個年輕女君懷裏摟著個被捆綁的藍眼金發的異族少年行色匆匆,誰知道是什麽不法勾當呢。


    路過好幾個州府,都被官差攔著詢問,她亮出隨身玉牌,查問的官差頓時色變,待要行叩拜大禮,她已擺擺手:“私事路過,諸位不必多禮。”一夾馬腹已是揚長而去。


    數日長路奔波,已深入大烈國土,謝逸華醒悟官差攔著她的原因,便將銀腰捆著的手腳解開了,路過一個繁華的市鎮,還特意半夜帶著他去觀摩了一番本地最下等窯子裏的小哥是如何侍奉客人的。


    兩個人坐在屋頂,謝逸華揭開兩塊活動的瓦片,示意銀腰湊近去看。


    屋子裏的少年赤*身*裸*體被綁著,渾身抽的一條條血淋淋的鞭痕,還要跟狗似的跪趴在年老的女人腳下乞憐,不住的討好讚美,仿佛他正承受著皇子般的待遇。


    謝逸華俯身在他耳畔好心建議:“其實我覺得這種生活還是不太適合皇子殿下,當然你如果非要想嚐試一番,在下也不反對就是了。”


    銀腰側頭與她的眸子對上,隻看到一雙漆黑的帶著笑意的眸子,她就好像對坐閑談,但銀腰卻心中發寒,收起了所有的小動作,再不敢輕舉妄動,為謝逸華省了不少功夫。


    經過半月奔波,兩人到得滄浪崖下,守著山門的弟子前來接應,見謝逸華居然帶著個金發藍眸,皮膚如玉般白皙的少年迴來,頓時大喜過望,搶著上前來牽馬:“三師姐,你可迴來了,觀主念叨了好些日子,恨不得派大家出去尋你呢。”


    也有人上前來拉銀腰,眼裏都快冒出八卦之光:“三師姐,這是小姐夫吧?朱師姐說你被人帶走了,難道是被人搶去成親了?”此人腦補能力極佳,已經編了七八個三師姐在異族豔遇的故事,準備一會迴去就講給師姐妹們聽。


    謝逸華一把將銀腰拉到身後,威脅他們:“我還不知道你們啊,背後不定怎麽編排我呢。他可不是你們的小姐夫,別瞎胡鬧啊。不然迴頭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瞧師姐你說的,我們就是隨口問問,真是隨口問問。”


    謝逸華拍拍腰間長劍,眾師妹們盡數噤聲。


    作者有話要說:  小魔怪總算是不燒了,不過燒起了滿嘴的潰瘍,舌頭嗓子好幾處潰瘍,兩邊又在換牙,吃飯對她來說真成了艱巨的任務,可憐我這個廚娘換著花樣的燒,端到她麵前都捂著嘴巴搖頭……好像很多年以前我生病也這麽折騰過老媽,真是一報還一報啊。


    另外,最近更新完了會把這幾章的錯別字修一修,不是頻繁更新啦。


    ☆、第八章


    雲生觀觀主韓青揚聽說三徒弟帶了個異族美人兒迴來,喜出望外的從竹榻上起身:“謝三兒可算是長出息了,明年說不定咱們觀裏就能添小人了!”她衣衫不整趿拉著鞋就想往外跑,被大徒弟殷如塵攔住了去路,一揖到底,板著臉苦勸:“還請觀主整肅衣冠!”


    她這是又不高興了。


    大徒弟平日張口必唿師傅,隻有在韓青揚抹黑雲生觀形象,她出麵力挽狂瀾的時候才會恭恭敬敬口稱觀主。


    韓青揚生的喜興,團團圓臉隨時能笑出一口白牙,打扮整齊了隨便哪家喪事上做法事,都會讓人懷疑她這是去道賀,從她臉上扒拉半天都找不出一觀之主的丁點威嚴。


    反倒是大徒弟殷如塵在師妹們之中威信極高,常年雪白的道袍領子連脖子也遮的嚴嚴實實,不露出一點肌膚。一張嚴肅的方臉好像隨時要查問師妹們功課。事實上兩師徒也是畫風全然不同,做師傅的沾了一身的紅塵味兒,開口閉口恨不得要拉著一幹徒弟們保媒拉纖,時不時旁敲側擊的歎息:“咱們觀中一年年人才凋零,是該添丁進口了。”人才跟添丁可是兩碼事。


    唯殷如塵不在師傅關心之例。


    韓青揚對著大徒弟那張跟滄浪崖絕壁一般冷硬的石頭臉,實在不好扯出成家之事,總覺得有點侮辱她雲生觀首徒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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