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時意咬著油條“唔”了一聲。


    傅遇說,“約會、親吻,意意,一樣都不能落下。”


    褚時意咬著油條的動作漸漸放慢,她低著腦袋,好半晌,輕輕的應了一聲。


    晨光熹微中,傅遇想,就是她了吧。


    在愛情的浩瀚煙波裏,你我皆是渡客。


    我在歲月裏隨風搖曳,最後泊岸在你身旁。


    第69章 六十九分甜


    上海有許多小胡同巷子。


    藏在巷子裏的服裝店多不勝數, 但外地遊客鮮少知道。


    褚時意跟在傅遇身後繞過一個又一個小巷, 路邊有一些小吃店,那時還是上午,早餐店還在營業, 褚時意聞著味道就走不動道了, 最後傅遇提著一大袋吃的迴來。


    最純粹的巷子裏, 商業氣息並不太重。


    早餐店傳來的豆漿包子味, 濃鬱撲鼻;炒粉炒麵時鐵勺和鍋碰撞在一起,劈裏啪啦的聲響湧動;空氣中的熱氣夾雜著潮意, 黏膩在鼻腔周圍。


    兩個人穿過當地人, 穿過一條又一條的巷子,最後到了一家服裝店門口。


    服裝店外還站著兩個模特,模特身上穿著條簡單樸素的旗袍, 因為常年擺放在外的緣故, 領口袖扣處泛著些許的黃漬。


    有縫紉機運轉的聲音響起,褚時意往裏看去,兩台縫紉機並排擺放在服裝店裏。


    服裝店裏麵,牆上都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旗袍。


    像是瞬間穿越迴過去一樣。


    褚時意跟在傅遇的後麵,愣了一下, 小聲道:“怎麽帶我到這兒來啊?”


    “買衣服。”傅遇在後麵摸到她的手,十指相扣, “我記得你以前喜歡旗袍?”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


    是那年初二的夏天。


    蟬鳴聲迭起,熱意難耐。


    期末考試結束之後,褚時意和傅遇一人一根冰棍走在馬路上。


    南鎮的道路兩旁是濃密高大的樟樹, 灼熱的陽光炙烤著對麵,褚時意咬著冰棍,步調輕巧的踩著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罅隙投射在地麵的碎光。


    傅遇跟在她的身後,那是他仍舊是翩翩少年,走路時都帶著風,風吹起短袖襯衣外套,天藍色的襯衣衣角蹁躚。


    傅遇身後斜背著自己的包,一隻手拎著褚時意的粉色書包,另一隻手咬著根白糖冰棍,滋流一口,白糖甜味沁滿口腔。


    那是大概是他們關係最好的時候了。


    褚時意頑劣的和太陽玩捉迷藏,沒一會兒便累了,靠在樹下,皺著鼻子問傅遇:“我們去哪兒玩啊?”


    “帶你去我家。”傅遇說。


    褚時意嘎嘣一口咬下一大口冰棍,含糊不清道:“去你家幹嘛,做作業嗎?”


    傅遇站在原地,右腳踮起腳跟,他朝邊上的垃圾桶看了看,眯著眼似乎是在找角度似的。繼而踩著地麵,右手在空中滑出一個拋物線來。


    冰棍裏的小棒被扔進了垃圾桶裏。


    傅遇走過來,敲了下她的頭:“送你一件禮物。”


    一聽到禮物,褚時意眼前倏地一亮,她小跑著跟上他的腳步,“你還有禮物送我呐,我還是第一次收別人的禮物哎。”


    “你以前沒收到過禮物?生日禮物都沒有嗎?”那個時候傅遇已經是感受到了褚時意的家境優渥的,在當時手機都不太流行的時代,褚時意都有一隻小小的翻蓋手機,而且還是外國的牌子。


    更別說她住的地方是南鎮這兒最好的別墅群了。


    褚時意塌下肩來,“那也沒有。爸爸媽媽總會送我一大堆東西,哥哥也是,但是都是家裏人,我從來沒有收到過除了家裏人以外的人送的禮物哎。”


    “傅遇,你是第一個。”


    沒有任何男人能抵抗得了這樣的誘惑。


    試問哪個男人不想成為喜歡的女孩子口中的第一個呢?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擁抱、第一次上床。


    當然那時的傅遇還沒有接觸到成年人之間的曖昧,但他仍然無法拒絕這所謂的“第一個”。


    這樣的說法實在是太讓他欣喜了。


    少年開心的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裏,把她的頭發當成娃娃一樣揉,“是嗎?”


    褚時意的頭發被揉的跟爆炸頭似的,但她也隻是癟了癟嘴以示不滿,乖巧的待在他的懷裏整理自己的頭發。


    傅遇捏著她吃了一半的冰棍,高溫灼燒下,冰棍化得很快,沒一會兒他的虎口處便有了粘稠感。


    “好了。”褚時意踮起腳,接過他手裏的冰棍。


    傅遇架在她肩上的手,虎口裏仍有透明的水漬。


    他盯了那水漬幾秒,繼而,抬起手,慢慢、慢慢的湊到了嘴邊。


    舌尖輕輕的舔了一下,很甜,甜的發膩。


    她這根太甜了。


    和她一樣。


    傅遇的心裏突然變得很軟很甜,風吹來時帶著不知名的花香,空氣中流竄著的水分子都莫名的帶著甜味。


    那年的夏天,是帶著冰棍的甜。


    兩個人也是像今天這樣,穿過很多條小巷子。


    不過不一樣的是,南鎮是傅遇的地盤,一路走來,都是傅遇認識的人。


    年紀小點的,跑過來乖巧的叫傅遇哥哥,然後看著他邊上的人,眼珠子一轉,甜甜的在傅遇耳邊問:“這是姐姐還是嫂子啊?”


    傅遇笑而不語的看向褚時意。


    褚時意被他看得一臉莫名,“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年紀大點的,用著方言和傅遇說話:“放假了啊今天?阿遇你待會和你媽媽說,讓她快點把我的裙子做好了哦。”


    傅遇說方言的時候眉眼帶笑,那時他真的不吝嗇笑容。


    “曉得的,加大碼的哦?”


    “哎呀小混蛋哦!大碼的哦!”說完,注意到了他身旁的褚時意,笑著調侃道:“小媳婦兒帶迴家啦?”


    褚時意隻覺得他們這兒的方言真是好聽,軟軟綿綿的像是四月的綠柳在河邊飄啊飄,柳絮在空中像是下雪般飛蕩。


    她哪裏能聽得懂他們這兒的方言呐。


    但是從強調上來說,好像是在誇她的。


    ——“小姑娘長得漂亮哦,還這麽白白嫩嫩的,看上去就是脾氣很好的那種。你個小混蛋,上輩子做了什麽好事啊撿到這麽漂亮的小媳婦兒?”


    傅遇嬉皮笑臉,沒怎麽說話。


    一路走來,傅遇像是南鎮小霸王似的,街上的人都認識他。


    繞了許多條路,最後到了一條十分僻靜的小巷。


    青石板路並不平穩,褚時意走的歪歪斜斜的,問他:“怎麽還沒到呢?”


    “喏。”傅遇往前一指,“到了。”


    南鎮的房子多是磚木結構的,奶白色的牆壁被歲月洗滌,帶了條條印記。褚時意順著傅遇的手勢往前看去,房子隻看了一扇門,室內有人來迴不斷的走動,那人穿著條翠色旗袍,腰肢纖細,把她的身材襯得很好。


    褚時意不由驚唿:“好漂亮啊。”


    “什麽?”傅遇拉著她往前走。


    “那位姐姐啊,長得好漂亮哦。”側臉溫和,眉眼間像是帶了江南水色一般綿柔,對她笑起來的時候臉上如沐春風。


    褚時意也對她笑,一見麵便叫她:“姐姐好!”


    傅遇和陳雲槿都愣了一下。


    傅遇手指彈了褚時意的腦門一下,“叫誰姐呢?這我媽!”那個時候的傅遇可真的是太有禮貌了,哪裏像現在,非要霍朝顏對著二十出頭的褚時意叫阿姨。


    真的很不紳士了。


    陳雲槿在二人之間來迴審視了一番,沒一會兒,笑道:“是阿遇的同學吧,這麽熱的天氣,我給你端杯綠豆湯來。”


    褚時意點頭,又搖頭:“阿姨,我也不是很渴啦。”


    “那也要喝的。”陳雲槿鑽進後麵的廚房裏,聲音稍稍低了些,“阿遇還是第一次帶女同學迴家呢。”


    褚時意仰頭看向傅遇:“你第一次帶女同學迴家啊?”


    傅遇的臉上稍稍有點奇怪,好像有、有點尷尬,“怎麽了,不行啊?”


    “沒有呀。”褚時意的心裏油然多了幾分喜悅。


    陳雲槿煮的綠豆湯很好喝,沒有加白糖,倒是放了點紅糖進去,味道很正。褚時意喝了兩碗才放下碗來。


    她喝完之後打了個飽嗝,傅遇自然的遞了張餐巾紙給她擦嘴,褚時意接了過去。


    兩個人之間的動作太順其自然了,陳雲槿瞬間懂了些什麽。


    但看著小姑娘的神情……好像又是什麽都不懂得樣子。


    陳雲槿想,自家兒子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呢。


    她扯過脖子上的量尺,說:“過來,我給你量一量。”


    褚時意瞪大了眼睛,“量什麽?”


    “小姑娘喜歡旗袍嗎?”


    褚時意點頭,輕聲道:“喜歡的,很喜歡。”她在家裏也有好幾件旗袍呢,可是都沒有機會穿,學校每天都規定穿校服,迴家之後洗完澡就睡覺了,哪裏有機會讓她臭美穿旗袍呀。


    陳雲槿說:“阿姨給你做一條好不好啊?”


    褚時意臉上揚著笑:“真的嗎?”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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