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說失敗。


    結果算是預料之中。


    沈靳輕揉著眉心,尋思著怎麽盡快把團隊組建起來。


    忙碌了一天的身體正疲憊著,精神狀態一放鬆就很容易睡過去。


    他小睡了會兒,睡得正沉時,被對麵突然打過來的遠光燈刺醒了。


    他手擋著眼睛避開了那束強光,腦袋還有些混沌未清,手下意識拔下車鑰匙,拿過手機,推門下車,腳剛踏出去半步便隱隱覺得不對,掌心裏的手機體積和分量也不對。


    他的腳步略微一滯,緩緩垂眸,看向手裏握著的摩托羅拉,大腦有那麽一瞬的空白。


    “莫名的防備,莫名的敵意,莫名的信任,對我公司,以及朋友莫名的了解……夏小姐不解釋一下為什麽嗎?”


    “……我做夢夢到的。”


    “我夢見我和沈先生結婚了,然後沈先生出軌了,我不太痛快。現在看到沈先生,覺得有點渣,所以……可能情緒化了點,沈先生別介意。”


    ……


    沈靳腳步踉蹌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請問沈先生,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第10章


    手下意識扶住車子,緩緩抬眸,入目處是滿布黑斑的白色牆柱和稀稀落落的老舊轎車,沒有打磨過的水泥地板還透著古舊的年代感。


    掌心裏手機的分量感還在,屏幕隨著他壓下的手指緩緩點亮,鎖屏背景時間裏,2011年4月底。


    他想起不久前的夢境,同樣的老房子,同樣的摩托羅拉,以及鎖屏背景裏的2011年3月,還有記憶裏相親桌上的夏言,她遞給他的童童畫像,問他知不知道童童。


    夏言……


    喉結微微滾過時,沈靳打開了手機,屏幕上,最新通話記錄裏,是她的電話。


    他還能記起給她打電話的樣子,以及辦公室裏她推開他合同的模樣,一幕一幕,清晰連貫,卻又遙遠得像一個夢境,分不清真假。


    握著手機的手微顫,沈靳閉了閉眼睛,試著撥了夏言電話,依然和上次一樣,關機。


    在他連貫的記憶裏,沈靳記得他送她迴了家,而不是學校。


    眼眸再睜開時,沈靳拉開了車門,彎身上車。


    車子破開夜風,飛馳在深夜的安城馬路。


    沈靳腦袋裏像繃了根弦,繃得他額角一陣一陣地抽疼,一起疼著的,還有心髒。


    嘴角似乎還藏著紀沉砸下來的拳頭,以及他沙啞的嘶吼:“夏言沒了,你滿意了嗎?”


    大片大片的慘白刺得他眼睛發燙,像淬了火,什麽叫……夏言沒了?


    他不過出去談了場生意,早上出門時,她還輕聲叮囑他路上注意安全,不過一個白天,怎麽就突然……沒了……


    沈遇低沉的嗓音仿似還在耳邊:“老二,趕緊來醫院,夏言……可能不行了。”


    一句話砸得他大腦一片空白,直至現在都還沒恢複過來。


    滿屏的慘白裏,他看著手術室的燈亮了又暗,她被推出手術室,又被推入重症監護室,她短暫的清醒裏,紀沉說她想見見喬時。


    她……不想見他。


    他強行推開紀沉,卻生生看著機器上的心電圖一點點拉平,看著她雙眼一點點地無力闔上。


    連最後一眼,她都吝於給他。


    沈靳從不知道,這個看似柔弱沒有脾氣的女人,骨子裏藏著這樣的決絕,甚至連一句為什麽都沒留給他。


    胸口像被利刃生生剜開,連皮帶骨的,連著血,恨她恨得想死死掐住她細小的脖子,逼她睜眼,再看一看他,心髒又疼得想抱緊她,輕聲哄著她,讓她睜一睜眼,看看他,然後告訴他,他哪裏做得不好,他一定改,隻要她活著,隻要還活著就好。


    沈靳就在這種反複炙烤的情緒中來到了夏言家,他甚至等不及將車全熄,用力踩下刹車,拔了鑰匙便一把推開了車門,上前,用力拍著門板。


    屋內很快傳來動靜,門被人從裏麵拉開,徐佳玉站在門口,打著哈欠。


    “媽夏言……”沉啞的嗓音在徐佳玉陡然張大的嘴巴中生生頓住,沈靳想起手機裏的2011年4月,艱澀改了口,“我找夏言。”


    徐佳玉好半天才找迴自己的聲音:“她剛睡下了。”


    “我就找她幾分鍾。”沈靳甚至等不及她同意或者拒絕,手臂往門板一壓,推開了門,繞過她,進了屋,直往樓梯而去,腳步急且快,三步並兩步地上了樓梯,往左一拐,徑直走向夏言房間。


    她的房門緊閉著,沈靳抬手敲了敲,左手已旋著門鎖擰開了,另一隻手也跟著壓向門口開關,滿室黑暗驟然散去,驚得被窩下的人捂著被子急急坐起身,目光驚惶投來。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臉蛋,一樣的□□,一樣的……夏言。


    喉頭像被突然碾滾而過的氣流堵住,從喉嚨深處帶出沉沉哽息,他無法開口,隻死死地,緊緊地盯著她。


    她眼睛裏的驚惶還在,但已沒有剛才濃鬱,緊繃的身體也在慢慢放鬆,一點點下了床,戒慎地看他。


    徐佳玉已急急跟著上樓,他能清晰聽到她促急的腳步聲,卻什麽也不想管不想顧,隻想看著她,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她。


    “夏言。”


    沙啞嗓音從喉嚨深處緩緩滾出,然後看到了她眼睛裏慢慢湧起的困惑。


    “你……你是誰啊?”她遲疑出聲,視線穿過他肩膀,看向他身後的徐佳玉,“媽……這人……哪來的啊?”


    微顫的柔軟嗓音如一盆冰水兜頭淋下,澆得他胸口剛竄起的炙燙漸熄。


    她眼神裏藏著驚懼,還有一絲怯生生,不太敢迎向他的目光,全無記憶中的熟稔,或是另一份記憶裏,眼神裏藏著的故意。


    徐佳玉也有些懵,看向她:“沈先生啊,剛……不是他送你迴來的嗎?”


    “……”夏言迴她一臉茫然。


    沈靳沒漏看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那樣的眼神,那樣的神色,分明是他當年認識她時青澀的樣子。


    他想起了他手機裏的2011年4月,他現在是在初認識她時的2011年,不是她猝逝的2016年。


    “夏言。”他輕聲叫她名字,嗓音微啞,“還記得童童嗎?”


    她依舊一臉茫然:“什麽童童啊?”


    果然是沒有與他在一起的五年婚後記憶。


    沈靳手掌輕壓在了眉骨上,平複胸口滾絞著的情緒。


    垂下的眼瞼裏,能看到陳列架上擺著的各式編織包。


    “沈先生知道bottega va,寶緹嘉嗎?一個來自意大利的世界頂級奢侈品牌……”


    “寶緹嘉是由最初的皮包慢慢擴展到了服裝香水、家居等領域。沈先生既然是以高端家居為起點,為什麽不嚐試開辟兩條產品線,兩個品牌……以沈遇父母家的明星資源,這應該是很好的一個推廣平台。”


    “你是怎麽知道我們要以高端家居為起點?又是怎麽知道沈遇父母的情況?”


    “夏小姐?”


    ……


    大腦裏慢慢竄入的記憶讓他揉眉的動作漸漸停住,抬眸看她。


    她眼神裏還帶著局促和困惑,但已經沒有初始時的驚懼,與方才那段似夢似真的記憶裏的她不太一樣。


    “沈先生?”徐佳玉擔心看他,雖然已經算得熟悉,但大半夜的,他突然這麽闖入,心裏總有些忐忑。


    沈靳迴頭看她,臉上已換上平日的溫和。


    “阿姨,不好意思。”他客氣道歉,順手拿過陳列架上的托特包,強行凹了個理由,“剛和同事開會討論新產品線,一下想起夏言設計的產品,比較驚豔,一時間情緒激動,迫切想再確定一下,忘了現下是深夜,打擾您了。”


    “……”徐佳玉幹笑,理由聽著有些牽強,她看著他倒像是專程為夏言而來。


    因著最近和他母親薑琴走得近,沈靳也沒什麽出格的舉動,徐佳玉也不好直接轟人,委婉道:“沈先生要不先到樓下客廳坐會兒吧,我去泡壺茶。”


    沈靳點點頭:“好。”


    舉著包看向夏言,確實聊工作的模樣:“都是你親手設計的嗎?都什麽材質做的?”


    夏言:“……”


    偷偷瞥了眼她母親,又遲疑看他:“我能問個問題嗎?你……是誰啊?”


    “他沈靳啊。”徐佳玉奇怪看了她一眼,“你薑姨兒子,昨天才來家裏吃了飯,睡傻了你?”


    夏言:“……”她好像沒印象了,但對於眼前莫名闖入的高大男人,卻奇怪地沒有恐懼感,隻是有些不知所措,以及衣衫不整的窘迫。


    沈靳並沒有逗留太久,這個點是她的休息時間。


    他將包輕放迴原處,看了眼表:“你先好好休息,我明早再過來,天色也不早了,打擾了,實在對不住。”


    下樓時和徐佳玉道了個別,便先出去了。


    人在車裏,卻沒離開,也不敢闔眼,他擔心這不過一場夢,一覺醒來後,就如前次一樣,一睜眼入目的還是一片慘白的病房。


    他在夏言樓下坐了一夜,一夜未眠。


    夏言也一夜沒睡,這個突然闖入的男人擾亂了她的睡眠,對於他困惑的猜測讓她一夜沒睡著,在床上輾轉反側到了天明,看天空微亮,幹脆起身洗漱。


    吃完早點想要出門時,門外響起敲門聲,徐佳玉去開門,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沈靳,提著袋禮物,看著溫和有禮,不似前一夜的急迫。


    “阿姨,夏言起來了嗎?”他問。


    徐佳玉點點頭,側開身,迴頭看夏言:“言言,沈先生找你。”


    沈靳抬頭,看到了溫聲迴頭的夏言,她正吃著麵包,嘴裏還塞著半片麵包,看到他的眼神依然是困惑和陌生的。


    沈靳和她微微頷首,徐佳玉把他讓進了屋,對於沈靳大清早的出現多少是有些莫名,想到他昨晚說的看中夏言的作品,他的大清早登門又似乎解釋得通,也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根本就是衝著夏言來的。


    徐佳玉不排斥這樣的目的性,兩人能走到一起她是樂見其成的,因此也沒去拆穿沈靳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隻是順著他昨晚凹的借口笑道:“言言房間裏那些東西都是她隨便弄的,沈先生喜歡的話打個電話就好了,還勞煩沈先生特地跑了兩趟。”


    “應該的。”沈靳平靜迴她,看向夏言,“夏言,一會兒有空嗎?”


    夏言臉上還是那種空茫的狀態:“……我一會兒要去學校了,10點多有課。”


    沈靳:“我送你過去吧。”


    徐佳玉有些不好意思:“怎麽好麻煩沈先生……”


    沈靳:“沒事,剛好我也要順路去趟學校。”


    夏言最終上了沈靳的車,在她母親的叮囑下被她送到了沈靳車上,但和沈靳到底不熟,人坐在車裏有些拘謹,規規矩矩地坐著,也不太說話。


    沈靳也平靜地開著車,他看得出她對他的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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