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晉情緒不高,也因為他的動作,頭發都散了。他的唇角有些威嚴地板著,眼神克製,卻又有火在燒。雍晉說:“周先生,你太失禮了。”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含了蜜似地低吟:“所以要懲罰我嗎?可我這麽喜歡你,原諒我吧。”


    他的話大約有些惹人發笑,他見雍晉皺緊的眉心,一下就鬆開了。他伸手去碰周君的臉,周君垂下眼睫,同貓似地用臉頰去蹭雍晉的掌心,他聽雍晉道:“不過初次見麵,你甚至隻是位醉鬼,我不信你。”周君兩頰皆是紅的,鼻息潮熱,他說:“怎麽才能信我?”


    雍晉擒住他的下巴,他像一位君王高高在上,挑剔地審視著他。他的眼光在周君臉上梭巡著,好似評判他的價值。他無情低語,飽含興味:“你能為我做什麽?”周君伸出舌頭去舔壓在他嘴角的拇指,被蠱惑般道:“我可以為你死。”雍晉瞳色深深,他並不信他。周君感覺到雍晉的手從他下巴處撤離了,他慌了。潛意識中,他察覺雍晉並不滿意,因此他不會再和他繼續糾纏。


    周君握住了臉上徘徊的手,雍晉中指上有枚猩紅的戒指,他吻上冰冷的寶石,虔誠道:“我是多情的旅人,願為你停留。”他用德語繼續說:“這顆心,可夠?”雍晉笑了,他的手從他唇邊移開,握住了周君的後頸,他說:“還不夠……”


    還不夠嗎,他說,你得為我活。這句話像一股力量,將周君從夢境裏猛地推了出去。他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氣,全身無一處不疼,他被困在翻過來的車裏,身旁有人低聲呻吟著,是小任。車外槍聲未停,可卻再也沒人針對他們這輛車了。


    躲在暗處的敵軍,集中火力對付關卡處。也許他們隻是過於倒黴,被連帶了。周君在車裏艱難地翻動著自己的身體,他也在猶豫是否要出去。而此時出去了,會不會立刻成為目標。後車的藥品、許老板,許許多多念頭讓周君煩憂極了。好在他的槍還在身邊,小任也醒了,他腦袋上有血,掙紮著想要逃出車去。


    周君還在猶豫,但他也擔心貨車漏油要爆,此刻也不願想那麽多了,生死由命吧。貨車門還未變型,他狼狽地從車裏鑽了出來。周君以手護著腦袋,爬出車後,又想迴身去拉出大腳還有許老板。往裏看,許老板還在,大腳卡在副車座,昏迷不醒。


    小任和老毛都爬出了車,大家身上到處都是傷,都很狼狽。周君迴頭看看有無可躲藏的地方,不遠處有幾個小土坡,但離他們有一段距離。貿貿然跑過去,也許今日就要命喪在此處。周君灰心極了,這場劫難也不知躲不躲得過。


    他又想起了剛剛他做的那短暫又漫長的美夢,苦中作樂般,他想這也許是他和雍晉初見時的記憶,都在一場又一場夢中追尋迴來。笑著笑著,他神情堅毅起來。小任坐在他身旁,他轉頭和小任說:“活一個是一個,那邊有個土坡,我一會嚐試先跑過去。如果我沒死……”話音未完,路的盡頭卻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不遠處煙塵滾滾,有幾輛軍用卡車開了過來。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他見他的每一次,都是一種悸動和預感。這次也沒有錯,兩輛車在貨車旁急刹,卡車上的軍官架起槍朝敵軍的土坡上猛烈開槍。


    一聲又一聲震耳的槍聲中,雍晉就這麽出現在了周君麵前,如天神降臨,背立陽光。


    周君是那麽得灰頭土臉,挨著翻倒的貨車邊,額頭上還有血漬,有一部分淹到了右眼皮上,在眼皮處暈出一道深紅色的褶痕。可他眼睛一直睜著,直直地望著眼前這男人。小任的反應要比他來得快,他撲在了雍晉腿邊,喊著救命。可惜他的話沒人聽,在密集的槍聲中,另外兩人一直對望著。


    那對視好像很長,實際也很短。不過是又幾聲槍響的功夫,雍晉收迴了視線,他伸手扶了把小任,指著自己來時坐得軍用卡車,讓人過去。小任連聲感謝,迴頭便去扯周君。周君尚未迴神,他隻木楞地被小任揪扯著袖子,從地麵拉了起來。


    雍晉很快便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擦身而過時,周君手中被塞進了一張帕子。他們倆被送進了卡車裏,一同被帶進來的,還有昏迷不醒的大腳和中彈的老毛。許老板失血過多,麵色如鬼。留在車裏的醫療兵粗暴地給許老板用了藥,弄得他唉聲連連。


    周君捏著手帕,坐在一處發呆。小任挨著他,瞅了他幾眼,小聲道:“你認識剛剛那位軍爺?”周君不打算說話,他用手帕壓了壓眼皮,抹下幹涸的血塊:“有過一點交情。”小任低聲道:“那就好辦了,咱們這趟也不算白跑了。”


    許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周君偏過臉,疑惑道:“怎麽?”小任四處看看,又往周君耳邊貼了貼,幾近耳語道:“咱們這次被這些當兵的救了,車裏的藥肯定會被扣下。沒瞧見許老板的臉色嗎,他自己也知道這批藥是拿不迴來了。”


    他明白過來小任的意思,一時間竟為難地蹙起了眉。私心裏他肯定不願意這藥被扣下,畢竟利益相關,家中有人等他掙錢迴去。可雍晉如今狀況如何,他不知道,怎麽好開口去求這件事。這裏人多眼雜,即便雍晉答應,他要開口放走那麽大批藥品,會不會有其他影響。


    如今是後悔也來不及,小任已經知道了,不用想一會許老板定是要求他。果不其然,不多時許老板就高喊他的名字,等他過去便湊到他耳邊,忍痛許下五五分。原本隻有二八,如今五五確實是大出血了。即便如此,周君還是心裏懸得慌。


    他正猶豫,車裏便上來了許多人,車子一下便啟動了,不知往哪個方向開。約莫有半個小時的車程,周君一下車就被帶到一個臨時落腳點。那房間不算齊整,軍用地圖鋪在桌上,一旁還有用過一半的麵條。垃圾簍子裏有帶血的紗布,水壺旁還有一玻璃瓷瓶,裏麵隻剩幾粒消炎藥。


    環境實在算不上好,甚至簡陋。周君略有些忐忑地尋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想了想,他又站起身捏著剛剛雍晉塞給他的帕子,沾了點水壺的水,想尋麵鏡子把臉上清一清。可惜這房間雖小,東西卻多,一時間也找不到可以照麵的鏡子。


    他胡亂地用打濕的帕子揉臉,卻搓到傷口。疼得周君雙眼一濕,倒抽涼意時,房門被人推開了。雍晉摘下帽子,反手關上門。周君不敢動了,他從未想過再見雍晉時,他會是這麽緊張。


    分明先前,他還敢兜頭甩這人一耳光。如今不知是人生過於大起大落,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他是動也不敢動。雍晉皺眉看他許久,好像很是不滿意,卻又不肯輕易開口。房門雖然關上了,窗子卻沒關。


    正午陽光掃進屋裏,過於明亮,亮得周君輕而易舉地琢磨出雍晉臉上的神情。很快,他微彎的脊骨一點點板正起來,又是找迴氣勢的周少爺了。可惜雍晉的眼睛望他懷裏一落,竟然失了分寸,表情吃驚。周君跟著他眼神一看,他的懷表不知什麽時候跑了出來,亮在了衣服外頭。


    第73章


    這是讓人羞窘的物證,赤裸裸大剌剌地擺了出來。懷表就似一顆燙人的火種懸在胸前,讓周君的腦袋發漲發暈。他慣來能說能辯的嘴徹底啞了,隻張著唇,甚至不敢飛快地轉過身去躲。這不是此地無銀嗎,太明顯了。他要振作一些,裝作這並沒有什麽的樣子。


    雍晉抬手掩住半張臉,他才是先躲開的人,轉過腦袋,也不知看著哪處。室內的氣氛過於靜了,周君不太自在,他又撚起那張帕子來擦臉。雍晉那邊動了,他解開扣子,脫去沾滿塵土的外套,裏麵隻穿了一件襯衣。他走向內室時,周君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急忙地將懷表塞進衣服裏。


    冷冰冰的表身激得周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局促地摸了把後頸,煙癮犯了。等雍晉將東西拿出來時,就見周君靠在窗口的地方,臉朝外,金黃色的光順著他的眼睫、鼻梁一路落道了唇峰。他眼睛微微眯起,瞳仁被染成金色。


    明明周君身上是髒的,臉上還有塵土。他隻是夾著煙,靠在那處,都能讓雍晉有種錯覺。就好像此時此地,是他們那段最美好的時光。而他上前,能自然而然地去吻他,能叼著那可愛的唇珠,臉頰會有周君那過於纖長的眼睫,輕輕刮過的騷動。


    然而現實卻是沒有,周君迴頭見他已經出來,便站直了身子,那股子閑散安逸,消散無蹤。原來雍晉是去拿了一瓶烈酒和藥品,他指了指周君的肩膀,周君偏頭一看,才覺出那裏的傷痛。他竟然不知何時受了傷,肉裏還嵌著一塊鐵片。


    周君又抽了幾口,接過雍晉給他的烈酒,大大灌了一口。自己瀟灑地將衣服脫了,方便對方處理。這一脫,那懷表又露了出來,可雍晉卻不看了,他專心致誌地清理周君肩膀上的鐵片,神色嚴肅,動作遲緩。周君有心緩和氣氛:“你的包紮技術好像沒之前好了。”哪知他這話一出,雍晉竟放下手中鑷子,同他道歉:“不好意思,我去叫一位醫療兵過來。”


    眼見人要走,周君一把攥住雍晉手臂,卻明顯感覺到雍晉動作一滯,麵上痛色閃過。他立刻鬆開手:“你怎麽了?”雍晉搖頭:“一點小傷,你怎麽會來這裏,這裏並不安全。”許是這些話,雍晉從見他開始,就想說了:“趕緊迴去,我會讓人送你走。”


    周君對他這種自顧自的行為不滿意:“誰要走了,我不走,我有事情要做。”雍晉黑了臉:“什麽事情非得來這裏做!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知不知道如果今天我沒接到指令,趕到那裏,你會怎麽樣?!”雍晉怒氣十足,把周君的怒火也激了起來:“我知道,我很感謝你,但這不代表你就可以替我決定任何事情!”


    雍晉怒極反笑:“你不懂現在世道的可怕,你為什麽就不能待在安全的地方?!”周君大怒:“我是男人,我也有自己要承擔的責任!不需要你來教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更何況你是我什麽人?你有什麽資格來管我?”


    他的話將眼前的雍少將氣得不輕,以至於雍晉不顧手傷,奮力地捶在一旁木桌上:“我隻是擔心你,如果你今天出了什麽意外……怎麽辦?”周君盯著他有好一會,笑了:“不怎麽辦,這也和你沒關係。”他話音剛落,雍晉便狠狠地看著他,眼神可怕地幾乎要將他生吞入腹。周君下意識想後退,他反思自己是不是挑釁太過,正考慮說些什麽緩和氣氛,卻見雍晉垂下腦袋,氣勢頹靡,萬分苦澀道:“你知道我愛你。”


    這話出現的毫無預兆,如憑空驚雷。驚得周君扶著椅子,倉惶地垂下眼。許是這場大家心知肚明的暗戰中,雍晉在同他投降。可他卻沒有那贏了的欣喜,也無勝後誌得意滿,隻有滿滿的澀然與難過。


    以往有過許許多多次機會,雍晉都不願同他說一聲愛。也許那些愛是藏在一封信、一塊懷表,一枚戒指中,他知道雍晉愛的份量,也同樣知這人開口要分開的決然。周君和很多人都說過愛,他嘴上的愛輕易又輕浮,份量是不足的。因此他願意用行動去追去尋,在曆盡劫難後,取來一朵月季落在雍晉枕邊。


    周君抬手壓住額角,他閉了閉眼,像是被陽光照暈了腦袋。他站起身,想要走。周君傷口還未處理好,大概是剛剛過於激動,又開始出血。雍晉鉗住他的手腕,他舊傷處也裂開了,那血滲出,把襯衣都弄紅。濃烈的血腥味刺激著嗅覺,他們腿挨著腿,動作間又重新撞在了一起。


    牆邊的倒影疊成一團圓滿的黑,周君後腰靠在桌沿,他是真的昏了頭,不然他現在為何眼眶是熱了,還如此想要抱住雍晉。他深深吸氣,試圖清醒一些。血腥混著雍晉的味道,一股腦湧進鼻腔,立刻侵襲了他的所有理智。他們凝視著彼此,那是極長的一段時光了,仿佛怎麽也看不夠,又好像不認識了般,要重新銘刻眼前這人,在腦海中留下的痕跡。


    雍晉眼神痛苦又矛盾,他又撫上周君的下巴,拇指細細摩挲著他溫熱的臉頰。他溫柔低聲道:“我和你認錯,就聽我一次好不好。”周君手指扣緊了桌邊,他同樣輕聲道:“那天晚上的理由是什麽。”他大概早就猜出來了,但卻不甘心,想求來一個答案。


    雍晉失神地望著他的臉,好似說過愛後,一切都沒有那麽難以啟齒。他說,他怕周君等他,又怕周君不會等他。得來答案後,周君那一刻的感覺,是一個長久失去零件的老舊鍾表,終於又重新艱難地動了起來,哢擦哢擦,朝前走著。


    也不知是誰先主動,兩張唇貼在一起,便分不開了。一切幻想與迴憶,全部湧了迴來。周君隻覺得雍晉的唇似火,燒得他不斷朝後退。他被壓在了桌子上,十指緊緊扣在一塊,指尖還有陽光的溫度。光斑落在衣服的褶皺、微亂的發絲,通紅的耳垂上。而同樣的,雍晉深深沉入了身下人的眸海中。到底是誰吸引了誰,這通通說不清了。


    就像最開始的糾纏,一切都來得毫無道理。如今隻剩下結果,和瘋狂失序的心跳。周君咬破了雍晉的嘴唇,吮著那股腥甜。雍晉也縱著他,他的手揉進了周君柔軟的發裏,微涼的發絲纏繞著他。


    這場溫存過於久違,又或者早已在雍晉心中期待過,夢到後許多次。在激烈的索取過後,他便小心翼翼地,柔情萬千地在周君的唇上一下又一下地親碰著,就像蝴蝶吻過花。


    軟弱的情緒倒襲上周君心頭,過往種種的難過與委屈,都一股腦地翻了上來。他抱著雍晉的背,像是被欺負的孩子一樣皺著眉。大哥的病、嫂子的事、周家的破敗,還有這次的死裏逃生,在雍晉的懷裏,這些是一點也忍不住了。周君將臉埋進了雍晉頸項裏,含了些許哭腔地道了一句:“我是真想你了。”


    第74章


    他丟人地落了淚,是安靜的哭,不斷的液體浸透了雍晉的衣領。他想同雍晉說自他走了以後,所有經曆的事情。可到頭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有控製不住的抽泣。雍晉的手捧在他後頸處,唇貼在他耳邊,他也無話,隻緊緊地摟住他。


    還是周君先緩過神,他覺得肩膀處越來越痛,於是拿手去碰了碰。雍晉拉住了他的手,給他上藥。這大哭一場,周君很是不好意思。他眼神飄忽,兩頰通紅。


    等雍晉將紗布裹上他的肩膀,他又補了一句:“咳,我不是疼哭的。”想了想,接了一句:“也不是想你想哭的。”他慣來在別人麵前能厚顏,現如今在雍晉這裏,就像照妖鏡現形,一點也得瑟不起來。雍晉用剪刀利落地裁好紗布,貼上醫用膠,這才掀起眼簾道:“我知道。”


    周君怔住了,他知道什麽。很快他便想起了明啟和鍾慶,這兩位雍晉放在他身邊的能人。想來他的一舉一動都瞞不住,雍晉是都知道的。見他神情,雍晉伸手去捧他的臉,將他下巴輕輕托起,在他眉骨處親了一下:“不用擔心,我會幫你。”周君被弄昏的腦子裏,總算想起了正事,那批藥物。


    而此時,一切都是那麽的難以啟齒。該怎麽說,如何說?猶豫不決時,雍晉脫下襯衣,讓周君也替自己重新包紮一下。他許久未見雍晉的身體,隻見他的膚色深了許多,腰身收在軍裝皮帶裏,再往下看,就是讓他遐想翩翩的部位了。


    可他如今想法足夠多了,也足夠亂。他在走神,雍晉忍痛拆紗布時,那忍耐的眼神和抿緊的嘴唇,一切都那麽性感。他剛剛吻他時,被他咬破的下唇處,血已經停了,隻留下個深紅色的印子。像吃了片花,又沒吃幹淨一般。等雍晉望向他,他又偏開臉,雙手在藥瓶中摸索,瓶瓶罐罐地撞在一起,叮叮當當好不熱鬧。


    他的脖子是淺粉色的,連同耳垂一起都染紅了。雍晉不知他想到了什麽,卻很快便了然。周君的手太燙了,落在他的肩膀上,隱隱的熱度。雍晉朝周君看去,卻隻見到他的睫毛不斷顫動著。上藥、貼紗布,一步一步,周君隻一抬眼,便又同雍晉的眼神癡纏在一起。


    雍晉伸手去碰他脖子,他身體一顫,忍不住要蜷起身子。如今他倒是經不得碰了,再碰下去,他說不準就找不到自己的理智。


    也不知何時停了手上的動作,他是坐在桌上的,微微分著腿。雍晉伸手來摟他,他更為主動,甚至雀躍地靠了過去。他雙腿夾住了雍晉的腰,手上的剪子落了下去,在落地迴響的那一瞬,他們又重新挨在了一起。這次卻不再是溫情擁吻,而是壓不盡的火和不斷的欲念。


    他身體燙,雍晉的更燙。他的嘴唇被吮得發痛,雍晉掐在他腰上的手很用力。雍晉的主動充滿了進攻性,他抵著他,蹭得周君抱緊了雍晉的背脊,掌心下是毫無阻擋的皮膚,他緊緊貼著,好像都能透過這層皮和骨,觸及對方的心跳。他仰倒在桌子上,抓著雍晉的肩膀,將人一同帶了上來。雍晉撐在他身體上方,伸手。窗子被砰地一聲拉了起來,天黑了。


    此地的環境不算好,窗子是漏縫的,隱隱幾道光從縫隙中透了進來。很快,周君下身隻著一雙襪子,那鬆垮的長褲被脫至一邊,柔軟地疊在了桌角處。他的長衫盤扣盡數解開,露出白皙胸膛和挺立乳尖。昏黑的視野裏,雍晉的一雙眼十分明亮,牢牢地注視著周君。


    在這近乎貪婪的目光中,周君的身上的熱度更高了,皮膚互相磨蹭的舒適讓他低歎著,柔軟的大腿內側夾著腰身,不斷磨蹭。他放浪地纏著雍晉,吮咬著男人的頸項肩膀,留下許多紅痕。雍晉的掌心比從前更加粗糙了,揉上他的右乳時,那粗糲的感覺讓周君又疼又爽。乳頭嫩嫩地挺起,圓滾滾地頂著雍晉的掌心,最後再呐入那溫熱的唇中,被舌頭不斷地挑動。


    桌子發出隱晦的咯吱聲,周君雙腳挨著地,他翻了個身,趴在了那麵木桌上。他腰部下塌臀部高抬,身後的軀體隻離了片刻又重新壓了上來。不知是什麽揉進了他臀眼處,把那緊致的地方濕乎乎地弄了開來。周君滾燙的臉貼在冰涼的木桌上,他低聲叫著疼,腰臀卻朝後抬起,緊緊挨著雍晉的胯部,他墊著腳尖,緩緩蹭弄。


    雍晉的動作從緩慢到急促,唿吸同樣急切得不行。他粗暴地掀開周君那長褂,一路朝上推。這下,周君那兩瓣臀,一下便露在眼前。臀肉盈盈泛著水光,背脊有汗,腰部線條渾然天成,銜著胯部的圓潤,在他眼前扭動著。他掐著那把腰,指腹觸感濕潤光滑,幾乎要抓不住,隻能不斷用力。


    周君從手臂中露出臉,他的眼睛已經濕透了,雙唇是通紅的。他撐著桌子,仰起身想要一個吻。雍晉的手從後方控住他的臉頰,在他耳垂上留了個牙印,而後深深地吻住了他。


    雍晉進入時,周君沒忍住哭叫聲,可全被堵在了那個吻中。他含糊又委屈地哼哼,下麵相連處卻不因為他的委屈而停下來,而是傳來隱晦的撲哧聲。那感受過於鮮明了,他很久都沒被打開的地方,一下子闖進了難以承受的尺寸。非常火熱地在他身體裏頂弄著,一寸一寸地抽出,插入。


    他柔軟的腹部抵在桌麵上,從後臀插入的欲根攪著他的小腹,穴裏幾乎沒處好的,全被打開了。雍晉的手從腰部摸到他的小腹,在那處色情地按揉著。像證明自己的存在,性事一下便激烈了起來。周君捂著嘴,小聲呻吟,他沒忘記這是什麽地方,他並不想惹事。


    可穴口被強而有力地插弄,臀肉被結實的腹部狠狠拍打,插弄聲細碎綿長,節奏短促快速。如果周君能看見自己被插開的那處,就會發現那裏究竟有多淫亂。穴口被插得很開,那粗長的性器牢牢納在裏麵,臀眼處已經完全被弄成一塌糊塗,全是欲望的紅。


    桌子一晃一晃,桌下疊著兩雙腿。隻著襪子的那雙在前,軍靴在後。前麵那雙右足的襪已經落了下來,被踩在腳下。紅繩纏在光裸的腳踝處,上麵深綠的寶石,隨著身體的顛弄,一搖一搖。很快,那雙腿的主人又被推到桌子上了,隻懸下無力的右腿,在桌下晃動著。頻率過於快了,顫個沒完。


    也許是因為身體實在承受不住了,右腳的腳趾蜷起,腳背緊崩,此刻肉體的撞擊聲越來越響,那聲音也許要瞞不住了,全都跑到了窗子外頭。如果外麵要是站了人,應該也根本瞞不住。因為不止聲音,窗簷被震得肉眼可見地發顫,落下了許多陳年老灰。


    第75章


    咣當哐當,是桌子叩在牆麵的迴響。這物件太不結實了,周君迷迷糊糊地想。然後他被弄得發軟的身體被摟抱了起來,雍晉好似有著渾身都使不完的力氣一樣,緊緊箍著他,用力的過分了,傷口便又裂了開來。然而兩個人都像發了瘋,肢體纏在一起,幾乎沒誰願意分開。


    空氣中情欲和血的味道,讓人愈發瘋狂。周君被摔在那行軍時隨意鋪好的床上,床不夠軟,被子也不光滑,可上麵的味道卻足夠令他喜歡。雍晉站在床邊,將身上僅剩的衣服脫去,便俯身朝他壓來。周君順從地張開手,摟住了這位讓他著迷不已的男人。


    雍晉的身體在他眼中,一直是充滿男性美的。很難想象有一日他會如此沉迷男色,僅僅是雍晉身上由於情熱而發紅出汗,還有他滾動的喉結,因欲望而深邃的雙眼,這一切都讓周君小腹陣陣抽搐。被插弄得酸軟的地方,也收縮張合,湧出濕潤的液體,洇濕底下灰色床單。


    那勃發的欲望在他臀肉上戳弄著,濕乎乎的。他的大腿內側被掰了開來,那東西朝前一頂,周君便潮紅著臉叫了出來。他眼角有淚,被雍晉的舌頭舔去。他的身體重新劇烈地晃動著,不一會長衫被脫去,露出被揉得漲大發紅的乳頭。那小東西挺立在那片帶著指印白肉上,分明就是被玩弄了許久的情狀。


    雍晉的動作卻停了下來,他的汗滴在了周君赤裸的身體上,每一滴都是那麽地令他顫栗。他後穴不自覺地抽搐收縮著,將插在他身體裏的性器含得十分舒適。雍晉沒能忍住,他腰臀用力地朝前頂,囊袋抵到穴肉外頭了,都不願停下來。沉沉頂入,用力抽出。那粗大的玩意不斷刮弄著他的敏感地。周君被磨得幾乎要大叫出來,他像痛苦極地閉緊了眼,扯來枕頭一角,張嘴死死咬住了它。


    周君口水順著嘴角滑下,在過分強烈的快感中,他的腰朝上弓起,身體高潮迭起。雍晉是要在這床上弄死他,他心想,這情事太過火,太可怕了。他的頭發全是濕的,彎曲地貼在他的臉頰上。他們將床單折騰得亂七八糟。周君的手抓緊了床頭,他無力地掙著腿,他身體被操軟了,全是酥麻的,連同他的呻吟都是如此無力。


    這時他倒用不上枕頭了,雍晉抽開了那東西,吻住了他。呻吟從交疊的唇舌中斷斷續續透出,肉體的撞擊聲比喘息還要響,還要頻率快些。那動作實在是太猛烈了,讓周君忍不住要去推死死壓在他身上的這具強壯的身體,他不想繼續了,他快被弄壞了。


    然而這些事一旦開始,又怎麽會輕易結束。等他們換了好幾個姿勢後,周君射了一次,雍晉將硬得不行的性器從他體內抽出。那時他渾身上下都敏感得不行,所有感覺都被放大了,脖子、耳垂、乳頭和腰部,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地方,不止是手,連同唇與舌,他都一一舔吮而過。周君感受著一切,小腹一陣抽動,又射出了一股精液。


    等重新被進入時,周君身體已經如同化了一般,隻任由被人再一次進入,不斷地搗弄,他的雙腿無力地垮在雍晉的腰旁。他的手在雍晉不斷用力地背脊上撫摸著,最後落到了對方那用力最兇的臀部。他雙手壓在那硬邦邦的臀肉上,敞開雙腿朝上迎著,他閉上眼睛,鼻子哼出甜膩的喘息。


    周君的氣息像酒,是過分濃烈的勾人。身體又似一塊綿軟的糖,誘著雍晉用力地在其身上留下牙印,狠狠地,弄出血來的那種。他施與周君的疼痛,換來了輕輕落在耳邊的一耳光,打得不太重,幾乎是撫了過去,點點熱度。


    不止是在咬他,還在狠狠貫穿他,周君連喘帶叫,完全受不住了。他掌心那不斷聳動的臀,速度快得他的手被抖落下來,又無力地搭迴去。最後被雍晉扣住十指,拉到腦袋上方製住。他手臂肌肉牽動著胸前那對乳,挺挺地朝上走,是深紅色的,鼓得像顆果。


    他張開的雙腿中,白皙的腿根,夾著深膚勁腰。男人的軀體嵌在那臀間密處,完美契合。他們的床單也皺成了半圓形,弧度像水麵的波紋,一波一波地遊走著,直到其中一人被拉了起來,他們又換了個姿勢,坐去了床邊。


    周君摟著雍晉的脖子,他清楚地見到雍晉的傷口在流血,他的傷也痛,可完全停不下來。高潮過後的身體被強行又弄上了小巔峰,他渾身都在顫抖,後穴更是收縮得沒完,他滿臉的汗與淚,含著哭腔去求:“不行了……我不行了,啊……”可惜求饒並沒得來憐惜,卻引來了更為狂熱的進攻。


    姿勢讓體內的性器深深插入,抽出的弧度不大,隻牢牢插在裏頭,大弧度地攪弄著挺立碩大的前端,不斷碾壓顫個不停的穴肉。又是一大股粘稠的液體自後方湧了出來,同失禁一般。周君哭了,他被欺負狠了。是真得要受不了了,他從未試過如此失控,而雍晉卻不願意停下來,隻更加惡劣地進入,深深地占有。雙手還箍著他的腰,往自己的胯上不斷地送。


    周君背朝外,仰著上身。他被帶到了床邊,雙膝跪在床沿,磨得發疼發燙。床上的被褥已經全部落到地上去了,可沒人能去理會。雍晉越來越用力,雙手從他的腰上撤離,把在他雙臀上,朝裏擠壓,複又掰開,露出被糟蹋得又紅又腫,濘泥的穴。


    他又要射了,周君心裏想。他被硬生生插射過後,又淫亂地硬了起來。同樣是禁欲久了,雍晉卻兇得像匹狼,將他皮肉連同骨頭,一起吞了進去。他的雙手無力極了,腰也酸了,屁股漲得不行,穴裏的快感不停,令他性器硬得流出許多滑膩的液體,糊在兩人的小腹上、大腿邊。


    再次高潮那一刻,雍晉死死摟著他插著他,精囊貼著他的穴,在抽動著,將精液送進了他身體極深的地方,緊接著,他又在周君的脖子上重重地咬了一口,絲毫不講道理的。等插在體內的東西,將精液射得都裝不下,順著交合處湧出來時,周君整個人都陷入了一個恍惚的狀態,他鬆了手,雙腿也夾不住了,無力地朝後倒。


    雍晉隻來得及拉住他的手,後穴的欲望順著墜落滑了出去,那地方合不上了,張著一個小口。他摔在了地上的被子裏,赤身裸體,隻有腳上的一隻襪子。很快周君便抱著小腹蜷了起來,疲憊地閉上眼睛。他渾身到處都是情欲痕跡,被撞得通紅的後臀,不斷有精液流出來。那枚懷表被周君穿著鏈子,戴在脖子上,表盤不算小,看起來該是有些好笑與不搭的。


    可卻讓雍晉覺得,懷表是如此適合這個人,使他心醉。他跟著下了床,將周君抱了起來。他手指勾著鏈子,將懷表納在掌心中,心滿意足地笑了。


    第76章


    周君醒過來時,他臥在那張並不柔軟的床上。床褥的味道是清新的,已不是他昏睡前,他同另外一個人折騰的那床褥。他摸索著身下幹燥的鋪麵,鼻子埋進了枕頭裏。他將整張臉陷在裏麵磨蹭,麵上掛著自己也不知道的,傻癡癡的笑。


    屋裏已經沒有人了,他身上換了件軍用襯衣,內褲,卻沒有褲子。襯衣尺碼稍大,袖子都蓋到手背上了。如今氣候迴溫,南方天氣更熱。周君穿著那件襯衫下床,也不太冷。但這襯衣顯然蓋不住屁股,可周君心想,也不會有人突然闖進雍晉的屋子,因此先是起身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後在屋子裏轉了幾圈。


    雍晉端著飯食進屋時,就看見周君疊著一雙長腿,沒個正形地歪在床上,在抽煙。手裏有張照片,照片裏的主人公就是周君,見雍晉進來,還朝雍晉晃了晃手裏的照片:“什麽時候偷拍的?”


    不止照片,他還有更多的要問。不看不知道,這屋裏可有不少屬於他的物件。帕子鼻煙壺,還有一件他的長褂,月牙色梅花暗紋,折得很齊整,置在櫃子裏。他以兩指夾起衣服一角,衝雍晉玩味笑道:“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然而他的一通打趣,並沒能擊中雍晉的羞恥心。雍晉放下手中的端盤,朝他走了過來。周君不閃不避,隻等雍晉整個人籠罩著他,才伸出一雙手,攀住了他的背,接了個極致纏綿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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