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繁星點點,高闊的天空映照下,道觀的院中,石琅上坐著兩少年,兩人全身都輕微的震蕩,發出了咕咕,咕咕,咕昂,咕昂……沉悶的聲音,好像牛吼,又好像是巨蛙鳴叫。


    特別一年紀稍大的少年,身上全身震蕩,腹部鼓氣吞吐如雷,若是閉上眼睛去聽,好似麵前出現了一頭如牛般大小的巨蛙,正對天唿吸吞吐。


    這時,月清全身一鬆,收了釣蟾勁,聲音立消,就好像滿池塘的青蛙突然跳進了水塘,寂靜無聲,收發之間,動靜開闔,剛柔水火恰到好處。


    聽見動靜,月玄也收迴功,長唿了口氣,就見那風,吹的地上落葉嘩嘩作響,被吹的推向前方。


    金蟾派的釣蟾勁與清虛門的莽牛勁,有不少相通之處,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兼修此二者,取其精華,這一代同氣連枝的兩門弟子,皆是受益匪淺。


    “師弟,走罷。”月清起身道。


    “喏”月玄應了一聲,便也起身渡步迴屋。


    月清之前陪師弟練完拳法,現在心力也著實鬆了一口氣,轉身朝著自己的房屋走去,


    ‘終於……把昨天承諾的刷勁完成了。’


    ‘所謂刷勁,一般是指兩種情況,第一種是練拳初始,那時拳術開始還可以打沙袋,打木人樁,抖大槍,但是練到最後,都是針對人體,是要用人來試勁,才能在比武中得心應手。’


    ‘比如當年民國時候,楊露蟬的孫子輩楊澄甫練太極推手,都是六元大洋一月的高價雇一些大漢,在人的身上反複刷勁。’


    ‘第二種就是,在過去拳師教授徒弟的時候,在徒弟有成之時,為了體悟身體運勁以及暗勁,會有把自己當做人樁,站在那裏讓徒弟來打,然後再毫不藏私的,把自己拳法一切勁力的變化,都透過這種方式傳授給徒弟。’


    ‘月玄是第二種,他們倆自小練拳,因少時骨骼未定型體,便隻站樁法養體,從內勁起修,不煉明勁,待身體長好了才掉迴頭練明勁,根基可謂無比紮實,所以……’


    月清苦笑:“紮心啊!師弟!這下子,你可是打完了師傅,就來打我了,快要打遍我們派中了……”


    “冤枉!哪有啊……師兄,我這不是為了更好的練功麽……哪有算的那麽認真的。”月玄一聽,趕忙叫屈。


    “得!”月清翻了翻白眼,表示……寶寶真的,真的,很受傷,不想說話。


    行了幾步月清斂容道:“咱們各自迴屋後,好生清理下,把你那二胡帶上,咱們找月坎練練去。”


    “好叻!”月玄撓撓頭,揚聲迴應。


    當下二人便各自迴屋洗漱去了。


    二人自小被資靈道人收養,後又拜師清虛門,學藝兩家,月清入門的較早,更是遇上過一次機緣,又拜了太和門資華道人為師,博覽三家之長。


    太和門,乃武當內較大的一派係,擅長硬功鐵布衫,八極拳,兼修太極拳,派內秘傳龍吟鐵布衫,虎嘯金鍾罩,乃不世出的外功絕學。


    等二人各自洗漱完畢後,月清帶上一管青竹笛,約上拿好二胡的月玄,便往月坎住處行去。


    “月坎,快點!”月玄一到便自告奮勇,在門口大聲喊話,還時不時朝裏麵張望。


    “來了,莫急,莫急。”


    隻聽裏麵傳來一聲迴應,不一會就見他捧著一具古琴而出,當上三人便結伴朝大門而去,抽出門栓,邁過有些年代感的門扉,出了觀門。


    眾人都是熟門熟路了,門兒清,極速前行,往南走去,還不時傳出聲聲笑語。


    夜色漸濃,一彎殘月如勾。


    幾人來到一片竹林,朝內而去,一片石林豁然映入眼中。


    月坎尋了顆大石便盤膝坐下。


    看著在月下顯得飄然出塵,仿佛清泉淡雅,與自然合一的月清,月坎有些歎然:“師兄,你乃真修道人也”


    月清笑了笑,跳上一顆高石凸出處,倚著石壁坐定,沒說什麽,隻拿出青笛放在唇邊,以做示意。


    月玄見了,身子往顆怪石上一靠,拿出二胡在腰掛上架好,拿琴弓,已經在靜靜等待。


    月坎也隻得收斂心神,將瑤琴放於腿上,也虧得他功夫紮實,身體肌肉隨動作調整流動,牢牢的托住,也不渝瑤琴滑下。


    幾人準備妥當,略一對視。


    叮,當,叮,當,叮,咚……


    緊接著一段笛聲響起……


    清揚婉轉,帶著悠揚哀思,接著笛聲一轉,二胡接奏,那纏綿悱惻曲子,淡淡哀愁,讓人心神蕩漾,仿佛置身於潺潺溪流……


    山林夜風的吹拂下,月華裏,或站,或坐,或側躺的幾位白色少年身影,沉沁在如流水的曲樂裏,在起舞的竹海中,神思恍恍,沉醉其中……


    恍惚過了很久,仿佛一瞬,仿佛永恆……


    一曲,《迴夢遊仙》已罷,風聲帶著曲聲,少年們的笑聲遠去……


    ………………


    臥室裏,月清盤坐床鋪上,屋中香爐燃著淡淡的檀香,牆上掛著一副裱糊的字畫,上書“天道勤酬”四字。


    嗅著淡淡的清香,聽著窗外的蟲鳴蛙叫,月清不由得迴想起中午時,談論起的各種事情來,細細一的思量……


    ‘待我陪師弟先在清虛門住上一段時間,到時我再去太和門見見資善師傅,現已入了化勁,想來可以修行龍吟鐵布衫,虎嘯金鍾罩了。’


    ‘我自小修行武當鐵布衫,已打好了基礎,想來轉修此二法門,應是問題不大。’


    ‘且中午說到的那江海,我記得日後與王超比過一次,當時一個照麵,打了江海個措手不及,二者距離又極近,還未拔劍,幾個迴合就被王超突襲把劍奪下,吃了個大虧,江海當即立下約來,劍放於王超手中,三年後再來比過,光明正大取迴這柄龜蛇劍。’


    ‘不過,王超這人不守武德,比武中察覺江海乃是武當九宮劍派嫡傳,劍亦非凡,亦聽到了江海離去之語,卻是視如流水淡淡,一流而過,不留痕跡……’


    ‘而那劍,乃“劍仙”李景林留下來的鎮派之寶,傳承信物龜蛇劍,卻被王超隨手在霍鈴兒的拜師宴上送給了徒弟,無所無謂……’


    ‘而當時,宴上來觀禮的來賓,就有洪門元老,心意六合拳的朱洪智,再加上他與江海的師傅林霆鋒同在洪門,事情一下子就傳開了,林霆鋒聽了,也沒去尋王超,當即就去尋他師傅唐紫塵分說。’


    ‘二人一交涉,唐紫塵斷然拒絕,二人便立下約來,唐紫塵說接完林霆鋒一百零八路龜蛇劍式,若受傷立刻還劍,結果林霆鋒才出到第二劍,便被唐紫塵使了八卦掌柔勁,以牛舌掌勢直接把劍給卷斷,好嘛,說話很算話……’


    ‘林霆鋒失了劍,無奈隻得退走,迴去後以合金請人做了兩把劍,一長一短,從此雙方結下死仇。’


    ‘王超,唐紫塵……這倆人確實都非什麽良人,又無武德,恐怕將來遇到這倆人,也得小心一二……’


    ‘一人無武德,無俠氣,自我中心,一人黃蜂尾後針,心思百變,兵家詭詐……’


    ‘二人皆不知義氣重然諾……唉……世道艱難……’


    ‘而我……現在既來了此世,值此風口浪尖之時,我輩又豈能無動於衷耶?’


    ‘我來了,這天下大勢我也當摻和一把!’


    ‘我修之道,自非是絕情寡欲,滅絕人性,乃修得真性,當喚起真性情,持赤子心,不可偏頗。’


    ‘且待一年後,我自出山,修我武道,練我明心,撥動世間之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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